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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人对时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上课的时候会觉得度日如年, 玩乐的时光则倏忽而逝, 和某些人一起时路途漫长到可怕,换成另外的人就短得舍不得迈开步子, 相处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会这么害怕失去, 是因为知道拥有是多么美好的事。
于是钟鸣一直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到电影上去。
她时不时的偷瞄的动作,欲言又止的神情,再加上完全就是欲盖弥彰的躲闪一一落在游轻言眼中,后者试探着握住了钟鸣的手,这让她浑身一僵, 余光里对方自然无比的靠了过来, 肩膀上多了些重量,温暖从左手蔓延到心口, 鼻尖嗅到她身上的香气, 只是一个动作, 自己的世界就完全被她占满。
“不喜欢?”
钟鸣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好在游轻言很快补上:“电影。”
“没有,挺好看的。”
话是这么说, 钟鸣瞄了一眼屏幕,连正在对话的人是什么关系都分不清楚, 只看到一触即发的危险对峙,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不过有什么好打的,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游轻言定定的看着她, 睫毛低垂, 勾出一个哀伤的笑容。
她的头发扫在钟鸣脸上,透过镜片望进泛着波光的眼眸,眼圈有些发红 ,眉间微微蹙起,影厅里安静得像只有她们两个人,于是哀伤的声调一圈一圈的裹在钟鸣心尖上。
“是啊。”
“要是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就好了。”
她说,兀自冷静的语调有些发颤,钟鸣忍不住握她的手,摸到汗湿的手心。
用色明亮的画面还在继续播放着,带着轻松的背景音给人乡村般的悠闲感受,在那清澈的歌声里摇摇晃晃的醉汉提着酒瓶一步一步的上楼,碎裂的声音,透明的玻璃只是虚假的安全,人从二层楼高的地方滚了下去,扑通一声的摔在夏日被炙烤到哀嚎的水泥街道上,可那旋律还在荡漾着 ,水波一般清澈悠扬。
她依偎在自己的身旁,没有再说话,旁人的抽泣声成了电影的另一重伴奏,钟鸣不敢转过头去看她,怕看见她在昏暗光线中无声的落泪,所以她转而看向屏幕,面容坚硬的母亲在女儿死亡的地方盯着一只鹿露出笑容,想喂给它一点食物。
那没有形态的愤怒在空气里找不到可以怪罪的人,想要赎去的罪孽找不到消解的方案,脱口而出的伤人话语被最决绝而惨烈的结局所报复,一语成谶,于是永别,多么希望它从未发生,即使要用生命作为交换,但人又不得不坚强的继续存活在这无法修改过去的未来,或许是苟延残喘,不能就死,也不得求生。
这过分压抑的气氛如同阴沉的乌云累积在胸口,此刻钟鸣又希望她能真切的哭出声来,大大方方的抱着自己完成一次撕心裂肺的重生,可游轻言靠在她肩头的力道始终微妙,琉璃似的眸子被染得深沉,叫钟鸣看不明白她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情绪,试探着落在她肩头的拥抱没有被拒绝,甚至是被接受了的,她顺从的把头埋在自己的脖颈,呼吸间的热气带着几分湿意,就像是在寻求保护和安慰一般,但没有眼泪,更没有什么脆弱的东西,她抬头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么哀伤,就像濒死的猫轻轻的舔了舔你的手掌,然后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要是悲伤的事···不发生就好了
“······。”
“抱歉。”
“说了奇怪的话。”
她仰头看着钟鸣,脸上浮现出柔软的笑容,干干净净的如同雪白的刀光。
钟鸣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应当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天启,就像是剧本推进到条件成立,就像来到了选择的分岔口,安慰她啊,大脑不断的下着指令,她知道自己想获得怎样的结果,却并不知道要如何到达,嗓子里憋出干巴巴的字眼,恍若一条干涸而死的鱼。
“嗯”
“不发生就好了。”
就像是吐出一句魔咒。
众人惊讶的发现上一学期的钟鸣又回来了。
反正在和主席出去看了一场电影之后,她就一扫之前的颓丧模样,终日都繁忙在不同的事务之中,好像有了使不完的劲,温然在输给她一次过后干脆的安排了新的战术,华辩的主力名单也添上了钟鸣一个,坐在第一排的身影永远腰背挺直,目不斜视,有人开玩笑的说或许近朱者赤,钟鸣安静下来还真有那么几分主席当年的样子。
她没时间打理的短发已经长到肩胛,扎成利落的马尾,不再过分锋锐的气质大约是因为要操心的事在成倍的增长,累得她没有力气去找额外的事,连带着脾气也变化得耐心起来,哪怕有一搭没一搭的懒洋洋的声音让人无力,但从中透露出的清晰的疲惫却让人不好再指责什么,与上个学期的结果大相庭径,不时有同级或者高年级的男孩子女孩子从教室的走廊外经过,在训练场边挥舞着旗子,大声的喊着‘钟鸣’两个字,好像那是什么足以散发光芒的东西。
“别看场下了,注意防守。”
温然路过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在半年多前会让她露出凶相的动作如今只换来了一个淡淡的笑,帝都高校联赛的决赛场上,她的视线只落在跳动的篮球,鞋底在木地板上摩擦出清晰的声响,突破中场防线紧接着就是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全场都躁动起来,加油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
她有些恍惚的站在球场中间,日光灯在中线上反射出模糊的光带。
头有点晕。
“钟鸣注意,要来了。”
她回过神来,意识指挥着身体行动,训练过千百次的动作几乎不需要更多的思考,只要放开本能去奔跑和行动,越过对方严密的内线封锁时她竟然还有闲心去看场边那个熟悉的位置,游轻言坐在那里——本应该,但她现在正跟着导师飞去美国参加年会,无数的行业顶尖人物,从已经快作古的大师到新兴理论流派的后起之秀都会发表自己近年的研究成果,如果错过这一次,简直就是失去十个亿。
相比较之下,一场球赛当然没什么重要的。
当然钟鸣并不是这样和对方说的,主席是个太过温柔的人,她明白,对方一定会摸着自己的脑袋说:“这对你也是同样重要的事”,然后留下来。
可能是,在主观的感受上是这样没错,但那之外还有现实,不,那之上还有现实。
这才是更好的决定,而自己也不是需要时时刻刻被照看着的小孩子,至少不应该是。
又是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比分稳住在领先状态,已经是第三小节,但对方很顽强,尤其是她们的队长,简直就像是和长青有什么过节似的,钟鸣记得去年和她们比赛也是如此,原本她应该会好奇,但现下却觉得无什么意思,打到就好了,不管对方怀着怎样的心情和过往。
她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事。
一个快速变向的假动作骗得对方防守队员重心一歪,钟鸣猛的往前突进,但吃过两三次亏后对方加紧了内线的防守,敌方中锋和大前锋同时拦在了钟鸣面前,却只看到她微微一笑,身后不远温然精准的一个远投成功把比分拉到了7分之多,眼看着胜利就要到手,哨声吹响起来,第三小节结束。
钟鸣快步的走回休息区,用毛巾擦掉身上黏腻的汗水,双方实力差距并不大,又都采用了强攻性的战术,打到现在体力几乎都已经见底,只看哪一方的毅力更强,她在脑中一边思考着接下来应该采用的战术一边状似不经意的看向入口处,却发现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
她忽然重重的拍了自己一巴掌,一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片,低垂的睫毛下那双漆黑的眼睛毫无波澜。
自己劝她不要来的,现在却埋怨起来了么?
她打开一瓶冰水,咕噜咕噜的往喉咙里灌,最后把瓶底的水全倒在自己脸上,刺骨的水珠混着汗水流进球服里,迅速的冰镇下不断升高的体温。
“钟鸣!?”
本来正在和温然说话的涂染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没事。”
钟鸣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深处隐约带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准备上场吧,冠军一定是我们的。”
她站起身来,动作利落干脆,透出不符合年龄的沉稳,离得近的观众有听见的,大声的呼喊起来,她又觉得有些头晕了,这排山倒海的声浪和白到刺眼的灯光混合成一种名为成就的东西,以及名为荣誉的它的残渣,在这样令人晕眩的天地里她奇异的感到安心,想象着游轻言坐在休息区的一角微笑的看着自己,她在笑,她的笑,那就足够了,那已然是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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