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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时间所追逐的感受。
她梦见自己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奔跑, 身后是一轮巨大的圆月,空气里飘浮着不真实的雾气, 这的确是一个梦,可身后的黑暗奔袭而来, 它们深重恍如一双看不见底的黑色瞳孔,这天地也被腐蚀,只是她无法回头去看, 或许是不能去看。
惊醒过来只是半夜三点, 宿舍下面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摇摆锻炼的器材, 生锈的齿轮发出吱嘎的叫声, 不远处的床上舍友呼吸平稳, 只有她呆愣的坐在床上,听着单调重复的声音,月光照亮顺着下颌滑落的汗滴, 钟鸣眨了眨眼睛, 从屏幕模糊的影像里看到自己微微下垂的睫毛和嘴角。
“三分有效!”
“终场83:82, 长青获胜。”
她的视线落在肩膀上,然后是上臂, 睡衣下面掩盖着锻炼良好的肌肉线条, 劲瘦有力, 还记得投出球的感觉, 想象着肌纤维如何的被压缩再弹开, 精准的控制着力量的传输, 最后落在指尖, 落在凹凸不平的球面,那细腻的纹路触感和最后在空中划出的抛物线,球落下的声音和哨声一同响起,此后的记忆就像被截断一般,涌来的人群把她淹没,耳畔充斥着呼喊英雄的名字,大约是,她在最后一秒上演了绝杀,给这场焦灼的拉锯战划下一个句点,于是也引动了所有人的情绪,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她被举起来抛高,视角只落在天花板上。
那里的灯好亮,好刺眼。
游轻言:抱歉没能赶上你的决赛。
游轻言:怎么样?
游轻言:恭喜了,我的小英雄
游轻言: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
钟鸣迟钝的重复着这四个字,大脑也锈住了似的,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可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勾了勾唇角,肌肉紧绷,过分运动之后都会这样,小腿酸痛,脚趾则是麻木,一种奇异的痒感在咽喉深处潜伏着,她又重新看了一遍对方的留言,算着时间,猜想她现在是不是正在满是陌生人的报告厅里听鸟语,那里阳光明媚,打在她身上全是柔软的色彩,美得像画。
是真的不想给人看。
钟鸣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把咳嗽的欲望混着别的一起咽进肚子。
如果请求的话,她一定会留下来。
指尖按在骨头的缝隙里,呼吸声变得粗重。
所以不可以
钟鸣突然就像是被放了气的娃娃一样躺倒在了床面上,泄掉所有的气力,她的面容还是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线条凌厉,她的神情却像是走过很长一段路似的,透出深沉的疲惫,要克制自己的欲望是件顶困难的事,落难的旅客在海中浮沉,还要把木板推给别的人,她没办法不去想象一些糟糕的事—她早知道那并不正确。
睡了,明天还有课。
这么对自己说着,强硬的要求双眼闭合,把呼吸调到悠长频道,用身体的暗示来消磨精神,一开始钟鸣脑子里还纷飞着无数的杂念,想拿起手机给某人拨打,但很快那些杂念都被毫不留情的清扫掉,她用日程安排代替了它们,如此的清醒里意识终于开始模糊,她应当是睡着了,在窗外的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时,她把手机正面捂在自己心口上,睡得很好,这样又过去了一天。
“小鸣子?钟鸣,嘿,回神了!”
“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
“笔记借我抄一下。”
“主席还没回来?”
“华辩快开始了吧?”
“这次四辩的发言至关重要,这个辩题我们并不占优势···”
“钟鸣?你在听么?”
支着下巴扭头看向吵得面红耳赤的队友们,她的眼神有些失焦,这人畜无害的样子着实具有迷惑性,让习惯了对方刀子般眼神的人们反而有些不习惯。
“在听。”
她停顿了一会:“辩题是什么?”
在一旁缩成一团的温思思给她递过来自己的笔记。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队长关切的问道:“听说主席还要在美国待半个月,学生会的事很忙吧?”
“嗯。”
“这也是不凑巧,比赛在快考试的时候,你还得组织校运会···。”
“还好。”
她阅读着笔记上的文字,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
“没有。”
钟鸣的声音忽然拉高了一个八度,她把视线从纸上抬了起来,直勾勾的看向会议桌另一头的队长,漆黑的眼睛,连白炽灯的光线都湮没在其中。
比她上学期发起火来还吓人,现在的气氛,夏天本就黏稠的空气凝固了似的,闷得人喘不过气,钟鸣垂着眼帘,视线敷衍的在四周转了一圈,无声的笑了笑。
“继续讨论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高悬的月亮,那逐渐逼近圆满的形状,不知道另一个地方的是不是也这么亮。
“关于成败论英雄这个题,过往的比赛已经打过很多次···”
“现在的成败论过去的英雄,未来的成败论现在的英雄?”
“以成败论了英雄,以何者来论成败?”
“往者不可谏,来者尤可追。”
“···封闭在过去的胜负里,只是无法也无能的人不愿意面对未来的借口。”
“所谓‘英雄’,至少得能战胜自己。”
本场获胜队伍是,长青代表队。
本场最佳辩手是长青四辩,钟鸣。
······
《再添一冠长青代表华辩半决赛双杀青城》
《和优秀的人在一起--专访520宿舍》
《那些校园十大情侣的特征—主席篇》
“干得漂亮!”
“不愧是搞定了主席的人啊哈哈哈哈”
“去吃个饭呗钟鸣,给你庆功啊。”
“你很棒,真的,你配得上她。”
呵。
钟鸣无声笑了笑,身旁的人仰头又咕噜咕噜灌下好几口。
“喝这么多?”
“喝,你让我喝!”
钟鸣默默给他又倒了一杯,没说什么。
“她不喜欢人喝酒你知道吧。”
“知道。”
“对,你知道。”
喝到站不稳的人靠在沙发上看钟鸣,笑得酒液从下颌流进衣衫里,看到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衣,干净清爽,脸上的表情和以前不一样了,冷淡又平和,这是张绝对不会被认错的脸啊,写满了克制,可见过她那原本像是喷射中的火山似的表情的人又会怀疑自己的记忆了,这是同一个人么,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变化总在悄无声息的时候发生,任谁也说不清成长的瞬间是什么时候,钟鸣能记得入学以来的一切,回忆若是连贯起来,就让人看到过往的东西是怎么被一点一点消磨,她知道自己变了,但为某个人改变不正是喜欢的证明,所以这很好。
轻言不喜欢人喝酒,不喜欢人冲动,她不喜欢肆无忌惮展露一切的张扬,她不喜欢一时脑热的不负责任的承诺。
她活得好累。
为什么就不能抱着自己哭出来呢?
在拥抱的时候,在那些细腻的触觉里从她身体里传过来的源源不断的悲伤,晶莹剔透,像雪一样,如果去接住它,捧在手心,就会化掉,如果不接住它,落在白茫茫一片的地上,就再也分不清哪一片是它,等到太阳出来,冰雪消融了,只剩下肮脏的雪水,流啊,流啊,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
是啊,我知道。
她喝了口果汁,把醉到不省人事的家伙托付给别的人,礼貌而得体的与大家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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