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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古回来的时候, 裙摆湿到小腿肚, 一走一个脚印, 进门就哭丧着脸,“今儿出门八成是没看黄历, 跟无尘做了半天的弹弓, 我一拽皮筋就断了, 抽的我自己手上暴起来一条。回来的路上又淋雨, 我三步紧着两步跑回去,又发现走错了地方!这还不算完了……”
她匀一口气,手都握成拳头了, “还碰上了一个讨厌鬼!兰台馆里人来人往的, 我就在廊下避雨呢,他自己的伞差点就戳到我,还赖我站的不是地方!要不是兰台馆的侍从拦着,你看我不揍的他鼻青脸肿!”
凡尘一头叫人预备热水让她梳洗,一头笑说, “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何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兰台馆刚刚筹建, 会有各部官员进出交接事宜, 你遇上的, 八成是哪个官员吧?”
孟古拆着头上饰品, 歪头道, “听他们说是个什么按察使?”她陡然想起来, “那人是去找你的……姐姐你认识?”
提起按察使?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宋览, 上次相见,还是他在苑里表白,被皇帝打断,往后便没了下文不了了之……这时候又想起来,凡尘颇觉着尴尬,“他说什么了?”
孟古想想,“他让人通传,听说你不在,就叫人把一封信转交给你。”
“信呢?”
孟古噘嘴,“我撕了!谁让他之前那阵呲哒我!我肚量小,不光记仇还没完没了,别叫我再遇着他,见一回我打一回!人模人样的,不干正事儿!”
多大的仇恨似的,咬牙切齿。凡尘好气又好笑,不过她把信撕了,这倒做的好,肯定是要回绝的,省的真要面对他,弄的彼此尴尬,不过总得要说清楚,她这人实在,不愿意拉扯不清耽误人家,经过孟古提醒想起来,总得想个办法说明白才好。
豪雨过后天晴的不像话,到了正午时分,晴丝交错,已经有了夏日的况味。
皇帝午睡才醒,热的鬓角湿润,又有前朝的事情来奏,浑身发燥,不知道王敛说了什么,点着了他的火捻子,嚷嚷的满世界都不敢喘气儿。
凡尘刚上丹陛,就见王敛缩着脖子出来,见着她就跟见着活菩萨一样,“哟,郡主您来了,这阵太阳辣,怎么也不撑把伞,”举袖替她扇风,殷勤百倍,“皇上起床气,在里头发作呢,奴才不过就说一句‘要是嫌热,不如叫冰’,皇上就生了老大的脾气,说这才到哪儿,还没正经热呢,怪奴才太娇奢,好生训了奴才一顿。奴才挨这点呲哒算什么,就怕皇上气坏了身子,奴才嘴笨,正愁没法劝呢,您来着正好。”
边说边替她打帘,笑着朝里头通传,“皇上,您瞧谁来了,郡主仔细脚下。”
把人送到跟前儿,忙不迭就退下,这时候最聪明,暗暗把人都叫出去,殿里殿外清了个干净。
皇帝撑着膝头坐在床沿上,老远伸手来迎,牵着凡尘并肩坐,“怎么这时候过来,正晒着呢。”
凡尘理理衣摆,“山不来就我,我只好来就山啦。”
皇帝失笑,“两天没找你,就这样哀怨?这几天是真的忙,西南金齿人来犯,当地兵力不济节节败退,我新命将帅出征,却因雨大河涨被困汴州一带,我这心里一直不安定。”
他的眉宇间都是愁色,难怪那么大的脾气了,自从他登基以后的第一战,只能胜,不能败。他的忧愁,凡尘似乎感同身受,偎在他的肩头,宽慰道,“夏天的雨,来的急去的也快。涨潮退潮一夕之间,实在不行,从旁的地方调集兵马过去也好。金齿小国,不足为惧。”
皇帝揽她入怀,摸摸她的发顶,躁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这是爱人的力量,可以抚平一切忧伤。
皇帝心系前线,没有功夫跟她缠绵,陪着她略坐了坐,便要去前朝议事。凡尘替他整冠理衣,悄悄拿出绣好的腰带比划,皇帝原先神游太虚,无意间低头一觑,笑道,“藏着掖着做什么。”
“久不做了手生,你别嫌弃。我跟内府局针线上要的你尺寸,心里没谱儿,先来比比大小,不合适回去再改。”
她到皇帝下巴那儿,面对面站着,得仰起头。她的眼睛清澈见底,清晰倒映出自己的脸,皇帝心里暖融融的,把她圈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媳妇儿的手艺,世间独有。我得寻个宝贝匣子装起来,留着传家。”
凡尘靠在他怀里笑骂,“德行!谁是你媳妇!”
原先是要跟他商议沈扶兰的事情,见他这忧心忡忡的样子,只能作罢。回去的时候路过兰台馆,只见侍人来往,井然有序。
沈扶兰惯是清高骄傲的,自有她的去处。里屋余下的几位女官正在一处看名册文书,摸索着拟章程定规范,见她来,搁笔要行礼,凡尘压手叫都坐,“不闹这些虚礼,我顺路过来看看,缺着短着什么,叫人拿我的牙牌去内府局领。”
除了沈扶兰,赵甘棠封的最高,一样的女尚书,行走端正,比她有谱儿多了。她是众人的主心骨,当先回话说都好。
凡尘在椅上坐了,“因为本朝没有女官先例,诸位这是开了先河,正经官身,有品阶有俸禄,腰杆子直起来做事,天下女子艳羡的楷模。官袍在做,样式还得改,我想的是要庄重也得柔软,玉带大袍穿在身上,行走内宫,既威严又美丽!”
她说的众人皆笑,絮絮叨叨也拉近距离显得亲近。兰台馆里布置简洁雅致,她环顾四周,听说是赵甘棠的功劳,不免点头夸赞,“赵尚书好巧的心思,这梅瓶笔洗挑的都好,屋里屋外布置的不骄不躁,很有从容的气魄。”
赵甘棠不骄不躁,微笑道,“郡主太过誉,叫下官无地自容了。”
凡尘看着她,满是信赖的口吻,“赵尚书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品格不凡,皇上同我夸赞过几回,虽说都是女尚书,沈尚书又与你不同,她以后专门掌管宴饮和司乐坊,往后兰台馆就由你领头。 ”
光听话意,她是对赵甘棠委以重任,然而对沈扶兰的安排又很微妙,众人难保不多想,但是场面上热热闹闹,都说,“赵尚书为首,实至名归,下官等臣服。”
称呼一改口,大人下官,便已经显出不一样的气势来,说多了都觉着自豪,这是正经官身,做梦都想不到的荣耀。
如果说原先留下做官的是别有用心,到了今天,已是以此为荣,都不必勉强,做事听差,十二分的用心了。
赵甘棠送她出门,绕过影壁俯身,“多谢郡主信赖,下官一定不负所望。”
当着人前不好显露,这会感激之情流露出来,凡尘在她腕上托一把,“这是你自己挣来的。皇上顶着重压兴建兰台馆,一举一动无数人在看着。都盼着能繁盛发展,要是一败涂地,叫人笑话的不光是咱们。我和你不说虚话,沈扶兰心高目短,要不是碍着沈家的脸面,不至于封她和你一样高。往后多少险阻,除了你,我没有旁人可以托付,无论零零碎碎还是大风大浪,还请你和我一齐面对。”
赵甘棠又感激又羞愧,低头道,“说太多显得矫情,能为您效劳,这是我的荣耀,日久见人心,往后那么长,您尽可以瞧着我。别的不说了,只为当初我刚进宫那回说的话,跟您赔个不是,您能容我是您的气度,我心里过意不去,还要多谢您的包容。”
凡尘想了想,才明白她说的什么事,第一回进宫学规矩,她曾出声质疑,自己那回还暗赞她言辞犀利,令人刮目相看。她不由含笑相对,“英雄相惜,不在乎那点细枝末节。”
以前她忙,是没有可靠人使唤,内府局自成一派,虽然三天两头打交道,楚河汉界分的很清楚。如今不一样了,兰台馆里各司其职,又有赵甘棠掌守,她再也不用忙的脚不沾地,闲下来陪太后陪皇帝,再去看看无尘,一眨眼的空子,就到端午了。
宫里按照惯例要设宴,太液池上泛舟,彩船画旗,讨个龙舟争发的好意头。还要饮雄黄酒,插艾叶,吃五毒饼,再佩五色丝线制成的荷包。
沈扶兰掌管宴饮以来,这是头一次经手,办的尤其浩大,小到荷包样式,大到龙舟竞赛,极尽巧思,博的众人称赞。
女官的服制已经做好,一色的黛青底子滚银色水纹,以胸前不同的花草图案区分品阶,三品尚书纹山茶,精工细制,栩栩如生,衬得她格外意气风发。
在人前,太后愿意多给她脸面,不光夸她用心,还另外封赏了一柄如意,“咱们宫里人口多,事情不好办。你做的十分不错,瞧得出来是花了大心思了,难得一向嘴刁的寿王都夸你这点心好吃。咱们沈家的孩子,就当如此,往后还得精心才是。”
沈扶兰欢欢喜喜谢过,旁人想着她是太后侄女儿,便也肯多加夸赞。她一时只觉得扬眉吐气,好不风光。偷着空跑出来,趁着没人来凡尘这里炫耀,“不是只你有这样的能耐,不过是以前没有机会而已,往后路长,还不一定谁比谁不如了。”
她替敏妃看顾希王,凡尘摇着扇子替小孩子扇风,微微一笑,“你还是觉着我厉害,不然怎么巴巴的来跟我比?”
沈扶兰这回没跳脚,“你的风光都在昨天,往后看你还怎么狂!”
凡尘摇头说不是,“除非你做皇后,不然我只会更狂,”抬头往太液池中画舫船首扬扬下巴,皇帝正撑着两手望这瞧,凡尘示意她看,“我知道你的心思,该往他身上使劲儿,在我这干瞪眼儿,白浪费力气么。”
沈扶兰被她戳中心思,脸上腾地发红,又气又急,一跺脚转身就走。
敏娘娘逮着凡尘带孩子,自己跟人去陪太后打马吊,希王才不到四岁,哪能坐的住,只好带他上树荫底下玩。
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后头呼喝起来,凡尘急忙赶回去,说是傅娘娘的寿王面色肿胀,呼吸不畅了!
医女和太医都现成的,连忙传过来施救,忙的满头大汗,又是扎针又是喂药,吓得傅娘娘面无人色瘫坐在地。
已经吃过了午饭,都在玩着呢。好端端的,在眼皮子底下出的变故。太后见惯了宫廷阴私,尤为谨慎,“服侍的人都仔细想想,吃过什么碰过什么,想起来了告诉太医,也好对症下药。”她的脸色不好看,“要是意外也罢了,但凡是什么人别有用心,不论是谁,哀家都不饶他!”
皇帝也从画舫过来坐镇,“娘娘都别着急,先医治。后话再说,谋害先皇遗嗣,谅谁也没有这个熊心豹子胆!”
是沈扶兰办的宴,不论出什么纰漏,跟她都脱不了干系,早已经慌了手脚,急得只知道淌眼泪。另一边凡尘扶着傅娘娘坐下,使人叫余远来问话,还没开口呢,余远就倒豆子一般开始诉苦,“郡主明鉴呐。自打您说过以后,宴饮乐坊之事悉数交于沈大人料理,奴才笨嘴饶舌多嘱咐几句就挨呲哒,您是没瞧见,沈大人好大的威风。这回的端午宴,奴才别说插手,就连一句话都说不上,这不是嫌奴才碍眼睛,边儿都不让碰,早早打发奴才给主子们划船掌舵去了。”
凡尘将信将疑,“寿王这里出了纰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皇上说的你也听见了,当成谋害先皇遗嗣来处置。你是宫里积年的老人,知道轻重,不是你抖机灵的时候。沈尚书初初接手,宴会之事庞杂,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还得你去,从采买开始仔细查,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余远临危受命,压着帽檐叩谢主子信任,凡尘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诊治的太医有眉目了,拱手道,“微臣同几位大人一致以为,寿王这是花生过敏导致的面部红肿,呼吸急促,以相对应的药材喂下,情况已经好转,幸好服用不多,不至于危及性命。不过往后要切记,万万不能碰食此物。”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太后忙着念佛,“阿弥陀佛,祖宗保佑。”
傅娘娘回过神来,却说不可能,“寿王两岁的时候,吃过一回花生油做的酥饼,也发作了一回。当时太医就说他花生过敏,我是下了死令,再也不许碰的。伺候的乳母宫女都知道,何况今日又是我看着的,他根本没有吃过花生。”
太后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傅娘娘养孩子历来精心,不会出这样的差错,徐太医,你确认如此?”
太医点头道,“微臣和几位大人都可确诊无误。皇上和娘娘有所疑虑,不如验一验寿王今日所吃的一切食物,便可知真假。”
太后和皇帝自然没有不应允的,凡尘叫人把寿王所吃的食物一样一样端来,人小胃口也小,并吃不多,这个吃一口那个喝一口,品种倒不少。
甜羹肉粽子豌豆糕,不用看都没有加花生,只还有一样五毒饼,寻常都是以模子刻出来的大蜘蛛,上好的玫瑰馅儿里加松子核桃仁,又香又甜,既应景又好吃。
徐太医举着缺了一截儿的五毒饼叹口气,“皇上娘娘您瞧,这里头就有花生。”
花生不如松子核桃精贵,干果的香气又霸道。宫廷里吃的讲究,做这些细点,寻常都不用。连敏娘娘都不解,“咱们吃了多少年的五毒饼,没见过搁花生的,是松子仁不够还是核桃不好,再不济还有杏仁呢,包着花生糊弄咱们也就罢了,这差点就害了寿王!”
先皇遗嗣,真要在他手上出了岔子,多少揣测纷纷,且不得连累他的英明。皇帝沉下脸,“偷奸耍滑,这是心术不正,主意打到这上头,朕看他是活腻歪了!”
都知道承办宴会是捞油水的差事,各人心照不宣而已。如今做的太明显,捅出篓子来,再想轻飘飘揭过可不容易。
沈扶兰慌忙拜倒,“我……我不知道啊,我不是存心的。皇上明鉴,我不知道寿王花生过敏,是负责做饼的膳房师傅跟我说,往年都用松仁核桃,主子们吃腻歪了口味,换上花生口味更香不说,还比松仁省银子,我这是……我真的是好心,想给皇上省银子啊!”
皇帝都要被气笑了,“难为你这份苦心,朕得谢谢你。不过空口白牙说了不算,这次宴会的账呢?呈上来朕看看。”
沈扶兰抓到了救命稻草,等人拿来,跌跌撞撞呈上来,“都在这,皇上您看,您看。”
皇帝翻了翻,怒气冲冲砸到她面前,“花生市价两文钱一斤,松子仁四文钱一斤,你用的是花生,报的是松子的价,你还有脸说给朕省钱!”
沈扶兰不敢置信,捡起账本一看之下大惊失色,“不可能啊,不可能……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太后对她十分失望,摇头叹气,“刚刚才夸过你,就为这么点蝇头小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哀家都觉着脸上无光。”
沈扶兰怎么都不肯承认,凡尘觉着是有蹊跷,悄悄跟皇帝说,“才封的女官,闹成这样不好看。世家出来的千金,也不像是贪墨的人,八成真有隐情。”
皇帝略略歪头,同她道,“我懂你的意思,她哪有这个心计,一准儿是落进别人的套了。”他正襟危坐,叫去查,“窥一斑可见全豹,指不定后头是多大的窟窿,滥竽充数,变着方儿的要掏空朕的银子,叫人去查,查出来严办!”
王敛领命,没走多远就回来,余远领着人到了堂前磕头,“奴才给皇上太后诸位主子请安。刚才郡主有命,叫奴才彻查此事,幸亏不辱使命,查出来负责采买的双全儿,受了管事的严令,以花生替换松子,从中获利。”
叫双全的奴才没等问呢,捣蒜一样磕的额上坟起老高,“奴才有罪,不该受了沈大人胁迫,就将花生换做松子,差点害得寿王有个好歹。奴才领罪,什么都认,只求皇上太后看在奴才老母年迈的份上,留奴才一份全尸。”
人证物证俱在,沈扶兰以次充好,从中获利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自己儿子遭罪,比自己受罪还疼,傅娘娘气红了眼睛,“沈尚书也是大家之女,怎么会做出这等丑事,简直令家族蒙羞。”
一时议论纷纷不绝,太后不说话看着皇帝,他顾念沈家颜面,沉吟道,“沈扶兰目光短浅,实在难堪大任,革去女尚书之职,发还本家。”
尚留她郡主封号,也并没有刑罚,不算是太难堪。太后没有异议,也懒得再坐,领着几位太妃娘娘去后头看望寿王。一时只余下皇帝凡尘和几位女官侍从。
皇帝端详着出现的很及时的余远,“此事,你真不知情?”
他指天誓日说不知道,“沈大人心高气傲,自打接手就不许奴才多说一说,奴才方才是受郡主之命才来,原先在太液池给您撑船呢!再借奴才五个胆子,也不敢骗您呐。”
这可不一定,皇帝刚要端茶来喝,不妨凡尘递上茶碗,无声道,“将计就计。”
真是心有灵犀,皇帝失笑。人都走了干净,风一吹,都是空荡荡的回音,“沈扶兰难堪大用,宫中宴饮又不能无人掌管,朕看赵尚书品格高洁,必不会走沈氏的老路,就交给她吧。余总管,宫廷用度的采买还归你管吧?跟宴饮买办分开,难免有人趁乱做出手脚,都去赵尚书名下听差吧,省的好端端闹得宴不成宴!余总管在宫里得有近二十年了吧?应当知道,什么脑筋能用,什么不能用,这回是你们命大,寿王真要有个什么好歹,凭你们多少的人头也不够填。”
皇帝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知道是他做的手脚,他的算盘打的精,坑害沈扶兰,想要拿回权。可惜太急进了,把众人都当成了傻子,他已经找好了双全来顶岗,再查下去也是枉然,皇帝忌惮他在宫廷里根深叶茂的根基,可并不是怕。他手伸得太长,主意太多,触到了帝王的权威,剥权是个惩戒,也是个警告。
事情了结,残羹冷炙,一场家宴闹得鸡飞狗跳,众人兴致全无。皇帝走到一半,又回来跟凡尘登上画舫游湖,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两人从船头走到船尾,太液池上泛舟也有了烟波浩渺长河落日的况味。
甲板上凉席矮几,席地而坐。皇帝枕在凡尘膝头,极目远眺,“宫廷这个染缸,每年都要闹出多少风波,也不知道哪一日能消停。”
清风掠过他的鬓发,凡尘细细把他抿好,“有人的地方就有风波,咱们能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吧。”
皇帝捏一捏她的脸,“今天看着小寿王那个样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就在想,咱们以后生了孩子,会不会遭人陷害也成这样。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肃清宫闱,不能叫我自己的女人孩子受苦。”
凡尘抓着他的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倒想的长远。”
皇帝起身说,“一点都不长远,我早就想好了,往后生三个,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要都像你,白皮肤大眼睛,糯米团子一样。我在前朝受了气,一回到宫里,从大到小挨个排好等着我,想想就开心。”
胸有乾坤,又怀锦绣。想着往后天长地久,凡尘恍惚就要醉倒在他的柔情蜜意里,“以前没明白喜欢一个人,守着过一辈子是什么样子。我自小离家,都快不知道亲人的意味了。谢谢你,让我重新充满幻想。”
浆叶划开波涛阵阵,人影荡在波中,光影交错,是交叠的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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