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馀满地梨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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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一用莫邪剑划开自己手臂。
    十二年前我风华正茂，年少气盛，意气风发。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年少轻狂，我只知道什么是胜者为王。我一心想要为梁国立功，才主动向父皇请缨，讨伐夏国。当时杀伐果断，没有顾及百姓的感受，屠城，杀皇族，已经不止一次了。折断在我手中的生灵数不胜数。现在想想，当时确实是做得有些过了。
    没想到，竟造成了如今的错误，造成了我一生不可磨灭的伤害。毕竟是当年我犯下的错，该来的总会来，我应该去承担。
    我没有畏惧眼睛通红的西门一，向他走去，楚葳蕤连忙拉住我：“阿慕，西门一已经疯了，别过去！”阻止我走向危险。
    我既然想起了一切，与楚葳蕤便不再有隔阂。我拍拍楚葳蕤的肩，微笑示意他，接下来的路还是我一个人走便好，不必连累他。我一步一步走向西门一，就像走过一生那么长。
    “小一，对于十二年前的事我非常抱歉。但是之前我是真的失忆了，并没有在玩弄你的感情。这些天，我也是真心的。”不管他信不信，我没有骗他。
    西门一举起来了莫邪剑。死亡似乎离我那么近，我却感受不到害怕。生离死别，国破家亡，妻走儿散，我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死亡，只不过是刀起剑落血溅，眼睛一睁一闭，生命随之消逝了。
    我不想看见西门一这么痛苦，因为…我爱他，只希望能减轻一点他心中的仇恨。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他用嗜血的表情看着我，像千年的寒潭一样冰冷，如此的陌生。手中的剑不禁又握紧了几分。
    我展颜，迎着西门一的目光而上。“来吧。”我嘴角勾起一抹笑，依旧是慕皎皎的明媚自信。
    很久很久，花落不知多少，西门一的手还是没有动。我知道，西门一很爱我，不比我爱他爱得少，他绝对狠不下心来杀我。于是，我故意激怒他：“你这个懦夫，是怕了吗？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个无聊时的玩偶，可笑你竟然还当真了……”
    “嗉—”莫邪剑已没入我的胸膛，留下的鲜血与嫁衣融为一体。莫邪剑似乎在哀鸣，血，顺着剑锋缓缓流下，滴落在地上，绽开了一朵朵血花，它在哭泣，时感受到了干将剑吗？我勾唇，看向西门一的眼神中带有无限爱恋，手扶着剑身，割破了我手上的皮肉。
    “阿慕！”楚葳蕤大惊，作势就要举剑过来。“阿楚，别过来…”这件事我不想牵连到无辜的人。嘴里弥漫着血腥味。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其实能死在所爱之人怀中我想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只是梁国以后该怎么办？肩上的担子好重，压的我喘不过气来，这双手里沾满了鲜血，冤魂，白骨，现在终是报应来了。在是一个女人的同时，我还是梁国的将军，希望来世我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能和自己的夫君相守一生，平平淡淡就是幸福。
    血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我看到西门一眼里参杂着太多的情感。有一丝惊慌，有一丝怨恨，有一丝愧疚，有一丝后悔，有一丝不甘，还有一丝爱恋。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风，卷起了树上的梨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梨花飘落在我的身上，尽染上了我的鲜血，红的耀眼。真美，真的好美，或许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么美的景色了吧。我的眼睫微垂，握住莫邪剑，拔下。“呃—”我的身子像一只血色蝴蝶一样倒下，头上的凤冠依旧还铃铃作响。西门一准备伸手扶过我时，一双大手已稳稳当当地把我接住：“不劳阁主您老人家费心了，阿慕我自会照顾。”
    楚葳蕤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恨得牙痒痒，却因为怀里的姑娘而就此作罢。是阿楚吗？我靠在楚葳蕤怀里，我虚弱的开口：“阿楚，带我回家好吗？我…好累，好想睡觉。”繁华尽，红颜殁，几生情仇一世离，这并不由着我。
    楚葳蕤深深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西门一，飞身而起，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有些哽咽：“阿慕，不能睡。走，我带你回家，我们马上就回家了。”我的身子好重，眼皮好沉。
    梦境中依稀还记得那个纯洁无暇的小男孩亲切的拉着我的手，叫我姐姐，笑颜如花，缠着我不让我离开。画面有转瞬便成修罗场，那个眼里被仇恨所蒙蔽的男子，将剑刺入我的胸膛，一点一点地杀死我的心。
    恩怨情仇几人回，梨花落，雪花白，一场梦醒，空执着。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了西门一的脸庞：“小一，不要走！”我的手到处乱抓，胡乱的挥向空中。手被一只宽大的手给握住，他的手有些粗糙，他紧紧扣住了我的手，不准我松开。“阿慕，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不许你离开我！”
    床下的男子正是楚葳蕤，原本俊朗的风采不在，瘦削的棱角愈发分明，胡渣遍布了下颚，深深的黑眼圈挂在眼袋上。红钿站在床沿徘徊不前，劝道：“楚将军，你已经这样守着公主不吃不喝好几天了。您的身体不是铁做的，这样下去迟早会倒下的。”
    红钿十指交缠在一起，咬着唇瓣：“何况……公主醒来后，也不希望看到您这样啊。”
    楚葳蕤扯了扯干裂的嘴唇，为我掖了掖被子：“无碍，阿慕醒了我自然会走。”红钿也不好多劝，只能静静地侍候在楚葳蕤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头脑中终于有了意识，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只是身上依旧沉重。
    我艰难的抬开眼皮，胸前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心却更痛。我转了一圈眼珠，扫过周围，还是熟悉的金丝锦帐，华贵，奢华。我回到了公主府。
    我想抬起手指，不料却触到了楚葳蕤。楚葳蕤睁开疲惫的双眼，惊喜地开口：“阿慕你终于醒了！”
    看着他这副憔悴的模样，不知又是照顾了我多久，我有些为他不值：“阿楚，你瘦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管我了。”
    经历那事之后，我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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