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妆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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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清让固然对苏如卿有想法, 但也不得不心存一些顾及。苏如卿是奚柏言的艺人，而奚柏言是捧红张昔微的男人。虽然张昔微的演技远不如他, 但在商业价值、人气、话题度等方面是远胜于他，甚至连奖项都与他持平, 这背后靠得全是奚柏言的经营。
    奚柏言这个男人，在商业嗅觉方面着实可怕。在早几年前，粉丝流量还算不上是资源。但奚柏言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商机，将粉丝流量转化稀罕资源，带动着巨大的宣传效果。张昔微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效果自然也是最显著的。几乎是一夜之间, 张昔微成为国民流量、带货女王，只要有她在就永远不缺话题度和商业契机。
    虽然现在流量制造进入工业时代，艺人自带粉丝流量已成必须条件, 但这些不过是奚柏言玩剩下的。从来没有人赶上张昔微，甚至成功复制她的路子。恐怕这是奚柏言早就料到了，粉丝流量会进入工业时代。防止有人威胁到张昔微的地位, 一早就把这条路给封死了。
    一个艺人的粉丝流量值, 代表着艺人的宣传力度和话题度，还有商业价值等方面。而张昔微正是站在巅峰上的艺人, 他不想得罪奚柏言, 至少明面上要过得去。可倘若是苏如卿心意他，那他就可以少了很多顾虑。
    自从拿下影帝后, 他拍戏基本上是一次过, 这一次也不例外。拍完一场戏后, 伍吓猫将他喊了过去，把苏如卿介绍给他认识。他猜得果然没错，苏如卿是洛神的扮演者。洛神这个角色出场次数不多，主要是与男主角演对手戏。也就是说，今后他与苏如卿会有很多接触的机会。
    思绪间，他勾嘴笑了，“这就是我的白月光？”
    倪香呆了呆，刚想好的措辞全卡在喉咙里。唐清让这话是没错，在剧本中洛神是男主角的白月光，而唐清让又是男主角的扮演者。可是……听起来就觉得有些怪怪的。她虽然是崇拜唐清让，但唐清让本人似乎…与她想象中有一些差异。
    伍吓猫看一眼倪香，顿时道：“你别吓到她了。”又说：“如卿，剧本你有看过吗？”
    “有看过剧本。”倪香回过神来，“不过，新剧本还没看。”
    之前的剧本，在半个月前，奚柏言就送到她手上了。她有认真看过好多次，台词几乎能背下来了。不过第一次试妆后，伍吓猫说要改角色设定，那个剧本也就作废了。新剧本她刚刚才拿到手，还来不及看上一眼。
    伍吓猫点一点头，“你与清让对一场戏吧，就按原来剧本演。”
    上一次苏如卿来试镜，只是试一试妆就让她离开了，压根没有试戏。现在定妆了，也该试一试戏了。如果试戏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进行实拍了。
    倪香微微颔首。眼下虽然有很多工作人员在场，但她不在镜头和聚光灯下，只要专注表演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伍吓猫挑了一场中等难度的戏，让苏如卿与唐清让对戏。他特意挑一场有些难度的戏，不是故意要为难苏如卿，而是想看一看苏如卿实力如何。演员的演技好对电影有加成，将角色演得栩栩如生，可以加深观众对电影的共情，但演员的演技不太好也未尝不可。
    在他看来一部电影，演员的表演只是一部分，更多还要看团队的制作能力。演员的演技只要不是太差，都可以通过后期制作弥补，但这需要精良的制作团队了。之所以没让苏如卿试戏就定下她，一是对自己团队制作能力有信心，二是这个角色对外貌的要求远大于演技，足够美才是充要条件。
    然而，等两个人对戏后，他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苏如卿的演技不是一般的差，是非常非常的差……表情控制倒是到位了，但是肢体有些僵硬不够自然，看着有浓郁的表演痕迹。特别是与唐清让对戏，唐清让的表演浑然天成，自然得仿佛就是角色本人。相较之下，实在难以入眼。
    戏演到一半，他就看不下去了，叫停道：“行了，今天暂时到这里吧。”
    倪香愣了楞，见伍吓猫脸色不太好，心里有些忐忑起来了。她刚才有很专注的表演，心里恐惧也控制得很好，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如卿，你的戏过两天再拍吧。”伍吓猫叹一口气，又道：“这几天，你把新剧本好好揣摩一下吧。”
    老剧本里的洛神人物形象，与苏如卿本人形象、性格是千差万别。表演起来的确难度很大，想要演得惟妙惟肖，不亚于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新人一般是没办法摆脱束缚，大都在自己性格、形象基础上进行表演。等有了一定演技后，才再逐渐甩开包袱，挑战一些与自己截然相反的角色。
    苏如卿一个新人，饰演一个与她截然不同的角色，的确有些为难她了，再加上那场戏本身也有难度。不过新剧本里的洛神，倒比较贴合苏如卿的性格、形象。希望到时候，苏如卿的表现能给他一个惊喜吧。
    倪香点一点头，神色间有些黯淡。她自己做得不好让伍吓猫不满意了，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错，而伍吓猫又没有明着指出来。她倒想问一问伍吓猫缘由，但又怕惹他更不高兴，自己错了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交代完以后，伍吓猫不再理会倪香，心思全放在下一场戏上。把下一场戏的演员叫来试拍，演员的工作其实比较重复，一场戏先要进行试拍走位。一直到导演对试拍满意了，才会进行实拍。而实拍一般也会拍好几条，留着后期剪辑备着用。
    倪香看了一会试拍，落寞地离开了拍摄现场。回到房车后，她依旧是闷闷不乐，盯着新剧本时不时发愣。木小树看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伍吓猫是导演，他觉得不好就肯定是不好。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就打起精神来了。过两天还有试拍，一次失败不要紧，重要的是吸去教育，下一次不要再失败了。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失败的原因，但她身上肯定有不足的地方，只要把不足弥补上就好了。
    一时间她劲头十足，回想着刚才试镜的情形，试图找出失败的因由。很快她意识到了，自己不够认真。当初接这个角色，目的是为了给店铺宣传，让更多的人认识她。尽管背了好几遍的剧本，却没有认真研究过角色，凭着自己的直觉进行表演。
    不应该是这样。她不是天赋型演员，靠着自己的直觉多半是行不通。每一个角色有自己的灵魂，把角色的灵魂饰演出来，这就是她的责任。单一的表演方式肯定是不够的，应该尝试不同的表演方式，找出最合适的方式来演绎。
    想清楚以后，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倪香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剧组有给她安排酒店，但为了剩下旅途时间，她待在保姆车里休息，这样就可以不离开剧组。可即便如此，她每天也只敢睡二三个小时。实在困得不行了就小歇一会儿，醒来了继续尝试着不同的表演方式。
    少喝一些水，食物尽量挑选干硬食物。这样可以一边吃一边背剧本，还可以减少上厕所的次数，大大节省了时间。除了自我准备外，还需要留出时间去学习，到拍摄现场去观摩那些前辈演戏，尤其是唐清让的戏……
    唐清让同时也注意到她，看着她清瘦的身影忙上忙下，眸子里闪动着别样的波光。那天试戏，别说伍吓猫看不下去，就连他都看不下去了。他原想借着那个机会，与苏如卿关系进一步的。但看着她的演技，他实在没什么心情了。甚至明知道她受了打击，却连安慰话也不想说一句。
    张昔微刚出道那会，演技也得差的难以直视，即便是现在，演技也没好多少，顶多算是七十分演技，全靠着一张脸在娱乐圈驰骋。苏如卿比张昔微漂亮，结果演技比当年的张昔微还要差，也不怪他会没有心情了。
    他承认他是被苏如卿的外貌所吸引，可是现在……苏如卿身上似乎有跟他一样的东西，那种引以为傲又令他着迷的东西。思绪间，他勾嘴笑了，先前他只准备与苏如卿谈一场恋爱，毕竟宣布恋情就有太多的弊端了，但现在觉得光明正大谈一场恋爱也不错。
    两天时间晃眼就过去了，伍吓猫安排倪香第二次试戏了。说实在的，他很期待的苏如卿表现。如果苏如卿的表现有所改观，那拍摄起来会省时省力很多，否则可能要耗上一段时间。除了伍吓猫，唐清让对这次试戏也很期待，他想看一看苏如卿是不是能再次让他惊艳。
    不过，倪香本人到没什么感觉。尽了自己最大努力去准备，临到关头了也没什么好紧张了。这次试戏难度与上次相当，对于倪香来说可能更简单一些，没有镜头没有聚光灯，在场工作人员比起上次还少了不少。尽管内心依旧有恐惧，却没有那种压迫感了，于是她拿出了百分百的注意力在演戏上。
    然而试戏几分钟后，伍吓猫就再也不忍看下去了，呵斥道：“苏如卿，你怎么回事？会不会演戏？”
    太让他失望了。原本他以为角色形象更贴合苏如卿一些，演出来的效果会好一些。但怎么也到不仅没有什么改观，效果比原先还要差一些。这根本就不是他想到的大美人，这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实则一无是处的木头。
    倪香怔住了。她的表演不对吗？她有仔细研究过，这种表演方式是最贴近角色……她咬了咬唇，“伍导能不能告诉我，是哪里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伍吓猫语调向上扬，听着是气不打一处来。做错了是不反省，反倒问起他来，哪里不对劲？他厉声呵叱道：“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剧本？洛神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我要的是大美人，懂吗？你看你除了那副皮囊，哪一点像大美人？”说到最后，他摆一摆手，“算了算，洛神的戏，今天就到这吧。清让你准备准备，试拍下一场戏吧。”
    听着伍吓猫的吩咐，清澈的双眸顿时暗淡无光。倪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拖着身子走出了拍摄现场。连第二次试拍机会都没有，伍吓猫估计是失望到了极点吧。她似乎又做错了，可是为什么呢？
    唐清让看着苏如卿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凝视少焉，他收回了视线，“伍导，等一会再拍吧，我出去几分钟。”说完他就跟了出去，也不管伍吓猫同不同意。
    苏如卿走得很忙，他几步脚就跟了上去。彼时，苏如卿正在若有所思的游走，对于他的靠近浑然不知。陪着苏如卿走了一段路，他才道：“在想什么呢？”
    倪香回过神来，顺着声音看去，猛地睁大了眼。唐清让？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样子，他似乎陪自己走一段路了，自己却后知后觉？她忍不住道：“唐哥，你不是在试拍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担心你。”唐清让温柔地笑笑，“所以跟出来看一看。”
    担心她？倪香愣地看着他。为什么？除了第一天进剧组打招呼，后面就没有其他的交集了，顶多是她在拍摄现场看他演戏。
    “我有注意到你。”唐清让解释说，“经常能在拍摄现场看见你，用一个小本子做笔记，是在揣摩演技吗？”
    倪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笑着道：“这种小事竟然被唐哥注意到了。嗯，因为演技不好就想着勤劳补拙，多努力一些争取提高演技。”说着说着，她神色黯淡下去，低垂着头嘀咕道：“可是努力……好像也不能改变什么。”
    “你相信我吗？”
    倪香愣了下，扬起头看向他。
    唐清让身量一米八五左右，微垂着眸子与她对视。苏如卿的眼睛很漂亮，清澈而透亮，看着有些清冷却带着懵懂与无辜。都说他的眼睛是大杀器，光看着他的眼睛就能沦陷。但与苏如卿对视这一眼，反倒差一点让他沦陷了。
    倪香点一点头，不假思索道：“相信！”唐清让是她的偶像，虽然与她想象中有些差异，但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唐清让连忙挪开了视线，不再在与苏如卿对视。他干咳两声，淡道：“不是努力就会有回报，但不努力肯定没有回报。或许有不劳而获的事，但不可能永远那么幸运。”他顿了顿，语调变得轻柔，“比起努力，努力方向更重要。努力方向是正确的，才能把努力转化成回报。当然，即使方向错了也不要紧，不要觉得努力是白费了。只要找对了方向，它会帮助你一飞冲天的。”
    霎时间，倪香忽地怔住了。努力方向？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找好目标后就一个劲去努力，从不会停下脚步去想一想正不正确。因为努力方向错了，所以失败了吗？
    唐清让见她一脸愣神，知道她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于是道：“我该回去了，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好好加油，不要因为沮丧而放弃了。”
    听到加油两字，倪香才回过神来，粲笑着说：“谢谢，唐哥。你也要加油！”
    唐清让一怔，加油？他在新人时期，倒是经常听到这个词。但成了影帝后，就鲜少有人对他说这个词了。到了现在这个伽位，更是没人跟他说了。少间，他哑笑起来，看着苏如卿的目光，顿时柔和起来。
    张昔微在人气、商业价值方面是胜于他，但论起身价他却远高于张昔微，毕竟他没有吸血的经纪人，也没有那么大的开销。其实凭着他现在的身价，哪怕不再拍戏也能一辈子锦食无忧。之所以还这么拼命，只是因为喜欢那种努力奋斗、向上爬的感觉。
    “我会加油的。”他向苏如卿保证道。“下一场戏见。”
    倪香高声应下，目送唐清让离开，随后回到了保姆车上。她沉下心思来，不再气馁不再沮丧，认真分析失败的原因。伍吓猫想要的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而这些天她努力的方向，却是如何扮演好洛神这个角色。尽管看着两者不冲突，但其中却有千差万别。
    洛神是个大美人没错，但在剧本上这只是一个词，具体怎么样需要演员去诠释。而她把自己局限在剧本里，从没有用心去感受过这个角色。这个角色应该是怎么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是一无所知，只是按着剧本死搬硬套地去诠释。
    一个栩栩如生的角色，应该从开拍那一刻起，扮演者便成为了真正的角色。不应该局限在剧本里，总想着怎么演才能把剧本演好，忽然了扮演者可以赋予角色灵魂。思量片刻，她决定再尝试一次。即使失败了，至少也有个方向，总比坐以待毙好。
    拍摄现场里，伍吓猫正在编剧研究剧本。苏如卿的演技是不能指望了，只能在剧本上做文章了。再换演员是不可能了，在他心里中这个角色，除了张昔微就只有苏如卿了。但张昔微霸屏快十年了，即便是再美，观众看着也有些审美疲劳了。
    苏如卿比张昔微有新鲜感，而且外貌比张昔微更出色。即使演技差到不忍直视，他也更倾向于用苏如卿。不过，原本定妆照出来后，他曾计划着给苏如卿加戏。但眼下经过二次试戏后，他只想把苏如卿的戏份减少到最低，又不会对电影完整性造成影响。
    此时，他与编剧正聊得起劲，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女声，“伍导，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