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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倏然响起一阵响亮的掌声,和喧哗的叫好声。
这突然的响动吸引了白落裳,让他忍不住驻目看向大厅。
大厅的左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抱琵琶的伶人,十七八岁,长得白皙清丽,楚楚灵秀,眉色如黛,朱唇赛桃。只是那双眼睛却失了些灵气,无神而空茫,直直的望着前方,像是在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进眼里。
白落裳不知道自己刚才错过了什么美妙的曲子,不过能赢得满堂喝彩和掌声,想必一定是一曲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好曲子。
收到了全场人的追捧,那伶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唇角向上翘着,就连那双空洞的双眼也都是笑眯眯的。
刚才只顾着谈话喝酒,根本没有留意过大厅,所以也就不曾注意那个女子都唱了些什么,白落裳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怅然道:“我错过了什么?”
李原峥看也不往大厅看一眼,浅浅饮下一口酒,不急不慢道:“不过一曲琵琶而已。”
白落裳叹息道:“那也是一曲不可多见的妙音,没能听到,实在是可惜,可惜。”
县官瞄了他一眼,奇怪道:“你还懂音律?”
白落裳摇了摇头,叹道:“我一直都希望自己是个懂音律的人,然,人无完人,不懂音律终究会成为我这辈子的一大憾事。”
县官掀了掀眼皮,毫不掩饰的鄙夷道:“既然不懂,你还听得出它的好?”
“即便我不懂,也不能说明我就听不出它的好。”白落裳道,“她刚才唱了什么?”
“千嬅劫,眉绣院舞粼姑娘新作的曲子。”李原峥面无表情道,“你应该不会陌生。”
白落裳看着李原峥,笑道:“李护卫如何知道我对这个曲子就不会陌生呢?”
县官在一旁笑道:“这舞粼落住随院是总所周知的事,你也在随院做客,同进同出一扇门这么久,难道你就没有听过舞粼唱过这曲子?”
白落裳敬佩地朝县官作了一揖,道:“大人英明!”
大厅里,有人又要求那伶人再唱一曲。
伶人抱着琵琶,也不问那些客人要听什么,自己想了想,便弹指吟唱起来:
“雨落淡薄雀飞飞,阡陌香尘空漫漫,惊落梧桐,花落尽,芳菲无觅处。
杜鹃啼血苦悲悲,残叶飘零微醺醺,人间天上,不归处,来去难相逢。
星月寂静风摇摇,流沙聚散愁悠悠,华梦朝毕,长亭外,话别满樽酒。
千影聚合时如水,传乐寻声遥遥望,泪葬红尘,扶病饮,空留一盏香。
树下单衣迎风坐,过客匆匆几人留,新织彩衣,影独舞,此夕是堪伤。
五指六弦自弹唱,一曲琵琶红尘旧,烬散残灰,梦初醒,回首凤冠旧。
三年五载悠悠过,流光拂槛挑灯坐,万世一轮,梦回时,燕归绿水绕。”
清悦的喉音,曲情感人,犹如一声百感交集的轻声叹息,凄婉哀伤的音律,像是要将一个女子无限的悲痛,和着歌词一同唱出,竟让白落裳陷入深沉的意境,久久不能自拔。
如痴如醉的半阖着眼睛,白落裳情不自禁的又饮了两杯拈香醉。
酒,令人神醉,曲,令人心醉。
待一曲唱毕,白落裳也不免为之怆然落泪,眉眼间也带着一丝醉意。
“你哭了?”县官望着白落裳泛红的眼角,打趣道:“想不到,你竟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
白落裳抹了一把眼角,无奈道:“我不仅是一个有感情的人,还是一个多情的人。”
县官道:“多情人看似有情,其实最无情。”
白落裳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县官,对于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十分意外。
“可我并不认为自己是最无情的人。”白落裳苦笑道,“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只是多情,而非无情。”
“就算你不是一个无情的人,那也是一个软弱的人。”县官讥诮道:“只是一个曲子而已,竟能把自己听哭,本官还是头一回看到你这样的人。”
“人总是有柔情的一面,我也有。”白落裳叹息道,“难道大人没有感情吗?大人一点也不为这个曲子动容?”
县官瞥开视线,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本官并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
白落裳笑了一下,一双乌黑的眼珠子轻悠悠的转了转,眼中随即露出一丝兴味,道:“可是大人却能在饮下一杯拈香醉后,想起一个已经忘记的人。想来,大人也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或许,大人也是一个多情的人。”
“大人想起谁了?”李原峥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语气里有一丝古怪,“难道是……花姨?”
县官脸色微变,不悦的瞪着眼睛道:“关你屁事,很闲吗?还不快点滚回去,县衙今天很忙。”
李原峥不轻不重的扫了县官一眼,道:“大人身为一县父母官,县衙里里外外还是大人才能做主的,您都不回去,我回去做什么?”
“废话!什么事都要本官亲力亲为,还要你们做什么!”
“大人不必亲力亲为,但一定要主持大局,您不会去坐镇,大家都办不好差。”
“本官不回去!”
“那属下也不用这么着急着回去。”李原峥淡然道:“近来沣州比较不太平,属下的第一要务是保护大人的周全,属下认为此刻还是留下来陪着大人要紧。”
县官气极,闭了闭眼,嫌恶地朝李原峥挥了挥手,厉声道:“要留就留,但必须站得远点。”
李原峥坐着一动不动。
县官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坐就坐,但你必须闭嘴。”
李原峥哼了声,捧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淡淡道:“大人大概是喝醉了。”
县官眉毛一竖,骂道:“胡说八道,本官岂是会醉的人。”
李原峥道:“大人已经醉了。”
“本官没有醉。”
“大人还记得回县衙吗?”
“……废话,本官会不认得回去的路吗?”
“大人能一个人走着回去吗?”
“本官出门从来只坐轿,不走路。”
“现在,大人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吧,难道大人还打算坐着软轿走出这家酒楼不是?”
“放屁!”县官恶狠狠的骂着,却有些心虚的瞥开视线,他的确是醉了,而且还醉的双眼昏花,两脚无力。
李原峥心满意足的看着县官脸上微微露出的窘太,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白落裳并没有留意两人奇怪的对话,他还痴痴的看着那个伶人,吃吃的问:“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忘尘醉。”李原峥回答:“也是舞粼姑娘所撰的曲子。”
白落裳手轻轻地揉着膝盖,望着大厅中那个眸色黯然的女子,叹道:“双目失明,以曲谋生,这女子实在难得。”
曲是妙曲,酒是好酒,人是美人。
白落裳听着妙曲,品着好酒,赏着美人,惬意的浑身骨架都快软了。
懒懒的靠在桌上,以手扶额,酒过半酣。
李原峥不动声色的喝着酒,县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白落裳眯着眼,吃吃的笑着。
酒楼里,散发着浓浓酒香,和美味的菜香,但他却从中闻到了一种掩盖不住的杀气。
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杀机?
李原峥静静的坐在那里,凝注着白落裳,过来许久才慢吞吞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带来这里?”
白落裳微微歪起头看他,笑道:“自然不会是想在这里杀在下。”
李原峥冷着眼,眉眼间流出的杀意虽不明显,却也是瞒不过白落裳,也根本不打算在他面前掩饰。
从一开始,白落裳便能察觉得到了李原峥的杀意,尽管如此,他一点也不用担心,因为他知道李原峥是不会跟他动手,至少不会在这个地方。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不会杀你,就算要杀你,也绝不会在这里。所以你明知道我想要杀你,却还是跟来了。”李原峥淡然道,“关于你的传闻有太多,真真假假也只有见识过的人才知道。”
“那李护卫现在知道了什么?”
“盗王之王当真是聪明,比传闻中还要聪明,若是英雄榜能以人的聪明排名,阁下一定在榜首。”
“李护卫此言过了。”白落裳面不改色的坐直身子,李原峥这句盗王之王,就已经说明了李原峥对他身份的怀疑。对此,白落裳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镇定自若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白落裳笑道:“原来李护卫请在下来沣州最好的酒楼,喝最好的酒,是为了要与在下谈心。”
李原峥道:“那你想必也该知道我要谈什么了吧。”
白落裳沉思着,轻轻道:“莫非是有东西要交给在下?”
“不错。”李原峥从身后取出一件包裹。
他从玉笙楼回来,就一直背着这块东西,用锦布严严实实的裹着,但看形状,像是一架琴。
白落裳看了眼包裹,摇头笑道:“李护卫可以直接送到随院,为何要交给在下?还白白搭进一壶拈香醉,这么好的酒,就是为了让在下替李护卫转交这个东西,李护卫岂不是要吃亏?”
李原峥挑眉道:“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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