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流离

第七十章 不可能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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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浩瀚的大海之中,五座相连的岛屿仍在。环绕的外四岛一片漆黑,中心的那座岛亮着淡淡的灯光。正是弑生和伶人,又回到了曾经隐居的地方。
    木屋中,弑生趴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天空。仿佛有感应一样,他忽然幽幽的说,“恶神降世,三尊终结。天律,你的预言即将成真,我已经等太久了,下一个,终于要轮到我了。”
    屋内的伶人正在画着水墨画,画的正是未怜。他知道未怜是恶神,便问弑生,“怎么这个时候还说什么恶神降世,未怜真的也会来杀你吗?”
    “如果不是魔神,怜儿本该在此刻出世。现在出世的是怜儿的元心,一旦神心合一,怜儿这才成了一个真正的天神。”弑生顿了顿,接着道,“伶人,怜儿的元心到底会带给她什么程度的影响,没有人知道,但是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伶人顿时心慌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弑生面前,“什么心理准备?”
    弑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但伶人有权知道,他开口道,“怜儿的元心可能会加强她的恶念,她终究是作为恶神活在这个世上。而且元心……会断绝天神的情感。”
    伶人震惊,他听说过天神没有七情六欲,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根源。那他的未怜,是不是连对他的在乎之情都不会有了?伶人无法想象这种恐惧,“不!你对未怜,难道不是一种感情吗?你别告诉我,你的元心也不成熟!”
    弑生叹了一声,“这是不同的,我对怜儿的感情源自济和,济和与我同根,自己对自己的感情,属于生命的本能。之前怜儿冷落你,我想她正是担心自己会受元心的影响……”说话之际,弑生忽然扭头望向屋外,一个身影渐渐清晰。
    是未怜来了,只听她说道,“弑生,走吧。天律和济和,他们在等你。”弑生点点头,“辛苦你了。”
    两个人说着就要离开,伶人惊恐,他急忙拉住未怜。但是就在他刚碰到未怜的那一刻,未怜回头看了伶人一眼,然而这一眼,让伶人不自觉的收回了手,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眼神,
    不仅仅是陌生还带着一丝的不悦。
    弑生见了,在未怜的耳边轻声说,“怜儿,这孩子,你再不哄着他,他真的会疯的。我先走了。”待弑生消失,未怜并没有理会伶人,而是转身离开。
    伶人双腿直直的站在原地,心中被恐惧笼罩全身。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他不拼尽所有留下未怜,未怜真的会永远离开他。可是刚才那个眼神,让伶人几乎没有走上前的勇气。就在未怜的背影开始变透明,伶人所有的思维能力在瞬间奔溃,只剩下本能。伶人已经快步上前,抓住了未怜的手。
    这一抓,伶人再次感觉到了未怜的拒绝,好像是她下意识的动作一样,未怜几乎是立刻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是伶人不给她机会,紧紧的抓着她。伶人努力不让自己奔溃,像以往一样抬头看着她,自然的问她,“未怜……你要把弑生带去哪里?”
    入目的未怜,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也是毫无温度的,“与你无关。”
    这样的一句话,让伶人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他歇斯底里的大喊,“什么叫与我无关!弑生也是我的二叔!我有权知道!别人都说冰冷无情的人是没有心的人,怎么你有了心之后反而变得冰冷无情了?一颗元心就能让你变成这样吗?未怜,你就这么甘心被别的什么东西所约束吗!”
    未怜仿佛没有听见伶人的话,“放开。”伶人不肯未怜走,紧抓着她逼视着她,“你处理完弑生的事,会回来见我吗?”未怜马上回答道,“不会。”
    伶人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了,“你当真……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不愿意看到我吗?未怜,你已经不在乎我了吗?”伶人看着未怜,等她回答。但是未怜的双唇紧闭,就好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毫无感情的看着伶人……
    次日天亮,酆都城里。
    子宛绎将楚江王之位传给子承安,并不再过问子府上下,整个过程仅仅只是几句交代,连形式他都没有心思见证了。然后子宛绎带着刘离的尸身,永远的离开了酆都,从此下落不明。
    一夜之间竟母死父离,子承安虽然心中悲痛,也只能收拾好心情,按照新任楚江王即位要上天庭面见天帝的规矩,赶往天庭面见长生。
    他因为离开天庭太久,后知后觉的想起长生外公。两个人还没好好叙叙旧,长生就问起子承安刘离的近况,谁知上次一别现在就成了噩耗。
    长生大惊失色,“什么!子宛绎呢,他在干什么!”不待子承安回答,天官来禀说,“陛下,妖名剑出现在天井旁,我们要不要以擅闯之罪抓住她?”
    妖名剑因为陪刘离在天庭光明正大的住了一段时间,那些天兵自是认识她的,这才没有妄动过来请示长生。长生听了立即赶过去,子承安紧随其后。长生知道妖名剑与刘离关系不同寻常,想着她应该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长生和子承安一前一后来到天井,这才几日不见,未怜换了一身古时的素衣,短发不见已经长发及腰了。此时的她遗世独立,天兵虽然手持兵器,却是没有人敢再靠近,甚至不敢远远与之交谈。
    长生紧了紧喉咙,发现天井旁的石碑被风化了,已经完全辨不清上面的字迹。紧接着他发觉自己察觉不到天井散发出来的神秘气息,待长生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口本该存在的天井竟然不见了!
    本来未怜所站之地应该就是天井的所在,但是现在她的脚下变成了一块草地,与周围的草丛同化,就好像天井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长生的喉咙依然很紧,仿佛无法发出声音一样,连如此震惊的心情都不能被发泄出来,可见当时的气氛何其压抑。
    这时,未怜开口道,“自今日起,天井由我全权接管。张长生,你马上下令销毁所有有关天井的记录,它不需要存在于世了。”未怜转身欲走,这诡异的气氛才仿佛得以缓解。长生的思维终于跟上了节奏,让他勉强问出一句话来,“你到底是谁?”
    “恶神无善。”一个转身,未怜已自不见。
    不知到了何时,不知是在何处。
    某一座大山里,有一片花海之地,花海之中有一口井,未怜正坐在井上闭目养神。躺在井另一边的天律慢慢睁开眼睛,他闻着百花香,轻声问,“无儿,这是哪里?”未怜开口答道,“这是我制造的空间,我将其命名为彼岸……作为告别之礼。”
    天律慢慢坐起,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鲜花遍地,绿水群山。鼻息中,只有清新至极的自然之气。他懒洋洋的挪到未怜的身边,盯着未怜宛如婴儿的脸看了半晌。未怜仿佛没有察觉,仍旧闭着双眼,不动一下不出一声。
    天律莞尔一笑,背靠着未怜,然后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无儿,你可知,我想与你做一世的凡人,可是你连一次机会也不给我。”未怜淡然答道,“子宛绍不算吗?”天律低头一笑,“勉强算吧。”
    短暂的一阵沉默后,天律接着道,“无儿,你可信,我对你的喜欢,是爱的喜欢。”许久,未怜都没有开口回答天律。
    天律弯下腰来,把玩着眼前的一朵红花,就像抚着情人的脸庞一样温柔。他不急不缓的说,“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还是你无法回答。拥有元心应该绝情绝爱的我却问出这种问题,可是你还是连否决我都没有。无儿,你果然找到了,即使拥有元心也可以爱人的方法。这份你予我的彼岸,就是最好的证明。”
    未怜始终沉默,天律也不在意,接着道,“无儿,如果我有时间,我一定从伶人的手里把你抢过来。只是我是时候,为我昔日的罪孽,做出偿还了……”天律其实一直知道自己的罪过,即使出发点是对的。但身为首神,却没有想出顾全天下的办法,便是罪。
    这时未怜缓缓睁开眼来,不温不火的说,“真是不打断你,你就越说越像那么一回事了。”她远眺一眼花海,站了起来。天律顿时嬉笑,“谁叫你惜字如金,都这时候了还不陪我聊聊天。”
    未怜不置可否,右手不知何时握着一团暗红色的火焰,天律知道,这便是弑生的元神。未怜又抬起左手,从自己的心口处取出已经石化的济和元心。天律看在眼里,淡然道,“你留济和的元心到今日,等的就是这一刻吗?”未怜没有回答他,开始闭眼施法。
    一旁的天律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受到牵引,面对真正即将来临的死亡,天律如沐春风的微笑,甚至有一丝的释然。“无儿,弑生早早将他的担子交给你,我其实是不认同的,本来就对你够不公平了。只是现在,我也不得不,把我的天下苍生,交给你了。”
    未怜睁开眼来,静静的望着天律,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彼此心知肚明。
    未怜其实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始终都在天律的掌控之下。
    弑生从一开始跟在未怜的身边,是为了看着她,教导她。
    恶神有疑点的出世,必是背后隐藏了什么。她太过宁静乖巧,就像一只匍匐的野兽,等待突击的机会。那个时候天律就知道,恶神身上的锁链并没有随着魔神的死亡而消散。
    这是魔神施加在恶神思维上的枷锁,只能由她自己挣脱。张天泽的出现,其实是天律的精心安排。一个相似命运的人,才能让未怜产生共鸣,令她在思维上开始改变。
    而这个枷锁因恨而生,需由爱而灭。只是不公平的是,种下恨因的是天律,背负并要偿还的却是无辜的恶神。
    当恶神成功得到魔神的心,她就能重获自由之身,并蜕变为一个真正的天神。
    天律已经没有遗憾了,他精心锻炼的恶神,在早早失去济和之心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成果。也许……真的如济和所说,恶不为神神不为恶。恶神,从来都不存在。
    终于,天律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从他原来坐着的地方冲出一道光芒,和未怜双手中飞出的两道光芒在空中聚拢。然后下降,落入井中。
    恶神无善令三神归一,将他们送上轮回,一切对错终成过往。
    未怜孤身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喃喃自语,“元心之下,不可能的……爱意吗?”
    时间回到昨夜,两个僵持不下的人,面临着各自的考验。
    面对未怜的冷漠,伶人终于绝望的放开她,他恍然道,“失去未怜的伶人,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伶人抬手就变出一把小刀来,直接就往自己的心脏上刺。如果换做别人,恐怕反应不及了。但这一次,未怜竟然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
    伶人已经失去了理智,捂着自己的心口道,“太痛了这颗心,我不要它,我要破坏它!”他将小刀送到另一只手,仍是要举刀自尽。未怜也抬起另一只手,再次阻止他,“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伶人并不知道,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拼命的告诉未怜,不该再让历史重演。
    伶人已经万念俱灰,“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难道就因为我的命是你给的,你不允许我结束了它吗?”
    “是。”
    “你太残忍了,让我孤单一人,如此痛苦的活在这世上,你真的不在乎我了。”伶人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转口道,“好,好……你可以不在乎我,我可以不自我了断。不过未怜,你不能永远阻止我,因为你不肯留在我的身边一直阻止我。只要你离开,我就可以马上自我了断。除非……你留下来看着我。对不起,未怜,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我始终做不到,看不见你。看不见未怜的伶人,只有痛苦。”
    未怜拒绝这个办法,“不可能,但我也不会让你死。”伶人的情绪完全失控,哭得声嘶力竭,“为什么!既然……你心里没有我,为什么要我活着?为什么……”
    未怜冷冷的看着伶人,不起波澜的双眼,仿佛闪过一丝情绪。她终于抬手拭去伶人的泪水,平静的说,“因为我还记得……我曾经多么的在乎你。伶人,我努力告诉自己,不能做元心的奴隶。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我可以做到,如果连你的都不信,我又如何做到?”
    未怜的言谈举止依然淡淡的,这一丝的温柔像看不见的风,只能凭借感觉。这个感觉让伶人贪恋,更多的是震惊。
    往事浮现伶人的脑海,他曾经问她有多在乎他?她愿意告诉他,她的在乎。事后伶人思索了很久,到底这个在乎,程度是多少?当时,伶人只得到一个朦胧的答案。而现在,这份在乎,似乎成了未怜的一种执着,让伶人……有些受宠若惊。
    未怜面无表情的拿过伶人手里的刀,丢到屋外的湖里,“伶人,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了,我已经没有耐心了。我不再是你认识的未怜,你认识的未怜已经不存在了。你必须明白,因为元心我会本能的拒绝你,如果你还不能给予我一份相信,我的这份本能我不保证它不会演变成厌恶。对你,我必须不间断的自我提醒,才能换来这几分钟的耐心。所以不要再让我连这份想留住过去的心情,都变得荡然无存。我走了,你若还想死,那便随你,因为我已经不会为你心痛了。”
    伶人下意识的叫住未怜,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见未怜站住了离开的脚步,没有回头没有言语。良久,伶人努力不追出脚步,“未怜,你会永远记住,你的这份在乎吗?”
    未怜微微回头,“你在怀疑天神的记忆力吗?”她身后的晨光渐起,明艳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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