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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挣开了方溯的手,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方溯淡淡道:“你要是想走,本候可以放你下来,等那个人。”
地上都是血,四周也没有第二个村庄。
那群人或许还会再来。
月明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本候给你考虑的时间,”方溯道:“三,二……”
这是考虑?
月明道:“我和你走。”
声音又甜又娇,还带着些哭腔。
“可本候不养废人,你会做什么?”方溯好像真的太闲了,闲到连个孩子都能逗上半天。
月明想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道:“吃饭。”
方溯用手指弹了她脑袋一下,道:“重说。”
“嗯……”
“说话……”
月明看着方溯,道:“解闷?”
“本候不缺弄儿,也不喜欢。”
月明这下真的说不出来了,只能看着方溯。
方溯是个风流美人,双眼微带桃花媚意,哪怕是随意一瞥,也能生出深情的错觉。
可月明年纪太小,只觉得这姐姐长的分外好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方溯也在看她,孩子仰起头时,阳光直直地照在她的眼睛上,方溯看见,她以为是黑色的眼睛,其实是深蓝色的。
齐人,至少是这九州的齐人,都没有这样的眼睛。
这孩子有问题。
可这眼睛过于漂亮,简直像是话本中海里的鲛人。
“你不是齐人?”
月明道:“不知。”
方溯盯着月明,道:“你知道骗本候什么下场吗?”
“不知道。”
“凌迟处死,”方溯道:“可让人受三千刀而不死。”
月明缩瑟了一下,道:“我确实没骗你,”她想了想,又说:“美人姐姐。”
方溯撩开车帘,道:“上去吧。”
月明:“……”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看得出来,方溯真的很喜欢别人夸她好看。
虽然好看也是真的。
月明乖乖地呆在马车上,方溯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虽说方溯只是让她磨了个墨。
方溯的字相当漂亮,和她的人一样,修长锐利,满腔风流。
月明知道不该看的不看,当下低下头去,认真磨墨。
方溯又岂看不见月明的小动作?只不过这孩子的举动不算精明外露,但十分有眼色,又会说话,让人舒服。
月明听她之前自称本候,觉得这定然是个大人物,可方溯的马车内又不加修饰,只寻常一些东西,车内有好些书,除了车厢大些,也和月明之前见到的没什么不同。
被吹起的帘子擦过月明的眼睛,她眨了眨,但不敢动弹。
方溯写的十分专心,她不能打扰。
方溯的笔未停,也没有抬头,却道:“别动。”
月明这下连眼睛都不眨了,一动不动地任由帘子一下又一下次擦过脸。
之后,帘子不动了。
月明看方溯,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动过,只是手里的笔已经把帘子钉到了车壁上。
月明愣了愣,然后绵软道:“谢谢美人姐姐。”
方溯道:“美人姐姐?”
月明道:“姐姐不喜欢?”
方溯道:“叫侯爷。”
月明眨了眨眼,“美人侯爷。”
这马屁拍的忒直白简单,她身边的说话向来含而不露,哪怕都没提她的名字,她都知道那是在夸她,方溯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奉承,但不得不说,也很舒心。
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恐怕方侯爷身边阿谀之人说话要换个方式了。
“叫本候侯爷。”
“可侯爷是美人啊。”
“小小年纪,撒谎可要被狼叼去。”
“没有说谎。”她道,分外真诚。
她真的没说谎。
方溯拿起纸,吹了吹上面的未干的墨渍,然后折好随手放到一本书中压下了。
她写完了信,月明都没有动一下。
“外面风景不错。”方溯道。
月明不解。
“下去玩,别走远。”方溯又道。
“马上就要到饭点了,晚回来没饭吃。”
月明到底是个孩子,重重点头,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搁谁也不乐意和这个动不动就要杀人,还不让人说话,不让人动弹的侯爷好。
外面风景确实不错,如果没有那不远处的村庄,会更不错。
月明看了一眼紧闭的马车,犹豫了会,朝村子的方向去了。
村子里有军士在,将尸体抬出。
月明和一个军士道:“这是,在做什么?”
军士见是个小孩,大为惊讶,又想起半个时辰前侯爷带回去的孩子,就对上了身份,道:“侯爷吩咐了,把尸体都埋了。”
月明看着地上不动的人,好像不太明白。
军士看她脸上茫然的神色,约莫着还是个孩子,不知道什么叫死,语气也软了些,道:“快要开饭了,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那个侯爷和她手下的人都喜欢用吃饭来劝人?
“我能留下来帮你吗?”
军士断然拒绝,道:“不行。”
月明一指地上那具尸体,道:“我认识她。”
周家的小姐姐,很喜欢给她糖吃。
可她现在已经不动了,不仅仅是死不瞑目,连眼睛都被挖下去了。
军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想劝,可月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越是如此,越让人心疼。
“去吧。”军士道:“害怕了就说一声。”
月明点头道谢。
她走到周家姑娘面前,扯了一块自己被棺材刮开的袖子上的布,把她的眼睛盖上了,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糖,塞到周家姑娘手里。
“给你,周姐姐,”孩子小声说:“你别告诉别人。”
周家对周姐姐不好,四个孩子,一大包糖,到姐姐手里往往就剩下了几块,可哪怕只有几块,周家的姐姐势必要分她一半。
这就是那侯爷说的死?
可她明明能看见周姐姐还在。
她说的,再也回不来是什么意思?
月明站在周家姑娘身前,神色莫名。
这样发呆的结果就是她没吃上饭。
方才与她说话的军士叫了她,可她太专注了,根本没听见,那军士以为她是伤心过度,便没再叫她,月明就自己站了好半天,等天擦黑时才觉得饿。
月明回到马车上时,轻轻地敲了敲车壁。
方溯道:“本候以为,你被狼叼去了。”
月明道:“我去看了周姐姐。”
“如何?”
“她死了。”
“……”方溯撩开帘子,道:“进来说话。”
月明依言进去了,还像那时候一样站在方溯身边。
方溯随便指了个位置让她坐下,道:“知道什么是死了?”
这孩子谈生死语气倒是淡淡。
“不能说话,不能动,任你做什么都没反应。”孩子轻声道。
“哦?”
“我给了周姐姐一块糖,她没接。”
“侯爷,”孩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道:“阿爹的死和周姐姐的死一样吗?”
方溯忍不住道:“你阿爹没死。”
“可侯爷说……”
方溯道:“若有机会,你还能见到你阿爹,但是你口中的周姐姐,除非你也死了,不然就真的见不到了。”
月明似懂非懂地点头。
方溯道:“你才回来?”
“嗯。”
“你帮着抬尸了?”侯爷皱眉道。
“嗯……”
方溯面无表情道:“下去,洗干净了再上来。”
月明又听话地下去了。
月明进来时身上带着夜晚的寒气,头发还在滴水,双手通红。
“衣服,”月明声音小的像是只奶猫,“没法洗。”
她现在所能依仗的只有方溯,如果方溯都不要她了,她可能会变成周姐姐那样。
她不想变成周姐姐那样。
方溯揉了揉太阳穴。
“本候叫你洗手,”她的声音里压着无奈和薄怒,道:“是想让你吃饭。”
方侯爷的书桌上确实摆着饭菜。
月明道:“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侯爷嫌我脏。”她盯着鞋上秀的那朵莲花,道。
方溯道:“本候确实嫌你脏。过来,吃饭。”
月明轻手轻脚地过去,站在了书桌旁边。
这处只有一个位置,就是方溯坐的那个。
那处确实大,可不是她能坐的地方。
小孩并不清瘦,但确实单薄了些,身上的衣服也不大合身,穿着松松垮垮的。
“衣服是谁的?”
月明立即放下筷子,道:“周姐姐给的。”
她腮帮子还是鼓鼓的,方溯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过来。”
月明嘴里含着菜,站到方溯身边。
方溯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月明立刻把菜咽了下去,“侯爷?”
“无事。”方溯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咬牙切齿,伸手把孩子按在位置上,道:“坐下。”
于是月明就坐在位子上,与方溯大眼瞪小眼。
她是该说这孩子胆子太小,还是脑子太瘦?
“吃饭。”
月明端起碗,专心吃饭。
也只有饭。
方溯看的生气,一撩袍子出去了。
“侯爷?”
“吃你的,”方溯深吸一口气,“别跟着。”
她当时觉得这孩子伶俐,真是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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