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的支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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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头狼，”方满庭说，“别回头。”
    “放，放屁！这破山怎么可能会有狼！”麻子不信，壮着胆回头去看。
    只可惜天太黑了，他只能大概看清一个毛糙糙的头从坟里探出来。
    乍眼一瞧，还真有点像狼。
    “操”麻子压着嗓子问自家兄弟，“撤不撤？”
    “真他妈闯鬼了！拿好坠子，走了！”司机说话的时候，瞪着方满庭，意思是不给了。
    方满庭掀了掀嘴皮，忍住没“切”。
    他一个救人的反倒让被救的给威胁了。
    但作为一名人民的教师，他决定宽容处理。
    “坠子上沾了血，你不留下，就跑不掉，”方满庭编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哪怕你回了城，它也能找过去。”
    “算，算了吧大哥，一个坠子，也值不了多少钱。”三人中最瘦小的解说员立马认怂，也不管麻子他们怎么想，自己就抱着手就往山下走，没走两步就是一摔，咕噜噜地直往下滚！
    “我的妈！小平！”麻子也不管了，把坠子一丢就去追人。
    剩着司机站那儿犹豫了很久。
    方满庭都快绷不住了，他看着对方身后逐渐逼近的黑影，攥着水果刀的手心全是冷汗，出声提醒道：“快走。”
    司机堆满肥肉的脸上皱出了个窝，眼里的怀疑更重了：“我走？你不走？”
    “我有点私”方满庭还没来得及说最后一个字，那边原本缓慢跳动的黑影猛然一跃，直接高出了胖子半个身，然后重重落在他身后！
    啪！
    水坑里的泥巴溅出，飞到胖子裤腿上，一阵发凉。
    “”胖子徒然睁大双眼，眼珠惊颤着往右下方一转，在脸侧看见了一排干枯发黑的人指甲。
    “你别动。”方满庭回过神来，汗水已经从他额角滑到了脖颈。
    虽然刚才就猜到了，但没想到真就这么巧。
    偏偏他在活的时候遇见尸变。
    人含恨而死，身体未腐前，受地阴滋养，即可为尸，以月为食，行动迟缓，藏于暗处。
    可一旦饮入活人污血，即刻尸变，成为动作敏捷，只会吃人的怪物。
    “你，你骗我”胖子抖着嘴笑道，“你不说是狼吗？”
    方满庭也跟着笑了下，挺勉强地说：“那我叫你走，你怎么不听？”
    “是是什么？”胖子已经感受到搭在他脖子上的发丝了。
    像人又不是人的东西。
    “是僵尸。”方满庭说。
    而回答他的，是僵尸特有的尖鸣声，从下至上，贯穿了整片山林。
    “嘶——”
    那声音就像提高的蛇声，除了惊飞一片山雀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你你又骗我。”胖子不信邪，浑身打摆子似的拿出手机，点开了电筒。
    他僵硬地扭过头。
    惨白的光线顺着指甲往上，照亮了一片白色的短毛，以及赤红且没有瞳孔的双眼。
    “呃呃”白毛僵对着他，一点一点把紧闭的嘴张开。
    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它把自己的嘴撕裂至耳根，黑色的血流进白毛里，又顺着它平举的双手，滴到胖子肩上。
    “救救命”胖子腿间一凉，吓尿了。
    “过来！”方满庭反手握着刀，上前一把扯住胖子的衣领，却因为力道不够，只把人拖得往前踉跄一步！
    这一举动十足惹恼了白毛僵。
    “嘶——”
    随着一声尖啸，漆黑尖锐的指甲挥来，方满庭没法，一脚踹开胖子，自己后仰着躲开！
    “啊！”胖子腿软地跪在地上。
    “跑啊！！别不动弹！！”方满庭急吼一声，眼前的白毛僵却身形一闪，眨眼的功夫，就落到了胖子面前！
    “不要——”胖子哭着转身往前爬，浑身狼狈。
    方满庭本想跑过去，可已经来不及了，手里的刀一转，他握住刀尖，直接甩向了毛僵的尸脊！
    “嘶——”
    白毛僵悲鸣一声，睁着血红空洞的双眼定住不动了。
    “快，跑！”方满庭捡起地上的铁锹。
    “我我跑不动，腿软了，”胖子哭着说，“你快来拉我一把啊！”
    你能再没用点么！
    就这胆子还敢来挖坟！
    方满庭在心里骂了两句，但腿上还是任劳任怨地赶过去。
    “抓紧，等它缓过劲了，我俩都得死。”他伸手去拉胖子的手臂，却被胖子直接握住了掌心。
    两个大男人牵手真的有够膈应。
    方满庭用了点力：“赶紧站”
    他说到一半，眼前猛地一晃，随后腰背一空，砸在地上，“嘭”的一声！
    “咳呃”方满庭被摔得脑子发懵，一时间爬不起来，“你什么意思？”
    “你，你就留这儿给它吃吧！我，我得走了！”胖子说完，全无刚才的疲软，两条肥腿蹬地而起，跑得飞快！
    “咳”方满庭无力地躺在地上，明白过来了，感情是把他送给毛僵开胃，好给自己争取逃跑时间呢。
    厉害。
    这点子不错。
    就挺可惜的，因为尸变后的白毛僵会优先选择活气重的人。
    不像他，身上还残留着一股尸冷香。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不远处传来，在山里回荡到一半就没了，如同被人生生砍断一般，很不自然。
    方满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白毛僵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
    天气预报又不准。
    他躺在地上想。
    说好的阴天，怎么月亮就出来了。
    不仅出来了，还贼亮。
    以至于他能清楚地看到白毛僵糊血的耳角，和挂着皮肉的齿缝。
    “嘶？”方满庭学着他的声音叫了下。
    兄弟。
    别咬。
    同类。
    “嘶——”白毛僵一张嘴，几乎盖过了整张脸，吐出一股腥臭，它并拢的五指一收，对准方满庭的脖子。
    这一掌下去，相当于砍头了。
    方满庭憋了口气，想着他要真死这儿了，兄长他们能把自己的骨头找回去炖汤补身。
    唰。
    白毛僵的利爪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劲风。
    方满庭咬牙撑着剧痛的身体往左一翻！
    抱着至少避开内脏的心态，一咕噜不小心翻过了！
    噼里啪啦地压碎一地草枝，然后就被人踩住了。
    “恩？这是什么东西？好生眼熟？”低磁优雅的男声从头上传来。
    方满庭吐掉嘴角的枯草，趴在地上呆住了。
    而那人踩着他，又加重了力道：“怎么？摔哑巴了？”
    “方”方满庭觉得自己的肾脏要被踩裂了，赶紧开口，却没能抢在白毛僵之前。
    “嘶——”白毛僵站在山头上，疯狂吼叫，一跃而下，落到方满庭跟前。
    “哦？毛僵？”男人冷淡道，“难怪尾巴会受伤，是你干的？”
    “”原本狂傲的僵尸倏地闭了嘴，但由于嘴角撕裂，它只能合上牙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鸣，“嘤。”
    “”
    你嘤个什么东西！
    方满庭回手拍了拍背上的脚：“兄长，松松。”
    “兄长？”方诀不满道。
    方满庭只好改口：“哥，你知道自己有多重吗，别踩了。”
    方诀这才顺了气，把脚放下。
    方满庭撑地坐起，无奈地扒拉着身上的草，在心里嘀咕，真是毛病，都活了一千多年了，还想着要跟上时代潮流，唱“小毛驴”都算了，连称呼也想改了，不知道以前是谁整天教他“之乎者也”的。
    “恩？你在说谁坏话？”方诀立在皎浩月辉下，一袭繁缛红衣，长至脚踝的黑丝用白绸系着，面容英俊。
    你在看见的第一刻，却不会觉得有多俊秀，而是震撼。
    方满庭当初看到他的第一眼，头上“噔”的冒了个小灯泡，想道：“这就是书上说的王八之气么？”
    而后。
    方诀很严肃地用戒尺对着他，教学道：“王霸，王霸！”
    当然，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兄长啊不对，大哥怎么来了？”方满庭慢吞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不来，让你死吗？”方诀不屑道，“娘说你现在不是小僵尸的状态，我就随便出来看看，真没用。”
    方满庭自幼跟着一家僵尸老小长大，不知道是体内攒的阴气太重，还是当年吃错了什么东西，身体会在人和尸之间转换，没有规律和前兆，说变就变。
    “之前躲树后跟着我的，是你吧？”方满庭问。
    “恩，然后就迷路了。”方诀板着脸说。
    “”方满庭点点头，“我猜到了。”
    “那个死人如何处理？”方诀说着，终于赏了一眼给旁边当背景板的白毛僵，然后一挥手道，“你躺回棺材里。”
    “嘤。”白毛僵委委屈屈地往后一跳，蹿了回去。
    方满庭颇为羡慕地看了眼他家兄长。
    用方诀当年看了《古惑仔》学来的话说，那就是：“这片地，归老子管！”
    “我去把他埋了。”方满庭一瘸一拐地走到坟边，把棺材合拢，压上金坠子，然后又挖了个新坑，把胖子给埋了。
    随着黑土片片洒下，他看着面目全非的胖子，叹了口气。
    “因果报应，你不必在意。”方诀站在一旁，突然说道。
    方满庭却惊讶不已地看向他，皱眉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方诀没回答，而是仰头迎上月光，艰难地迈着步子。
    只要没有人血滋养，他们不过是披着光鲜外皮的百岁老人，连只狗都打不过。
    可即使有了人血，也只能变成怪物。
    方满庭放下铁锹跟上去的时候，方诀不过走了百来米。
    “哥，谢谢你来找我。”方满庭说得有些不自在。
    方诀看了他一眼，高贵地点了个头，然后又加了句：“回去别跟娘说我踩你了。”
    “恩。”方满庭取下眼镜擦了擦，因为腰痛，步子也迈得极慢，“那我怎么跟娘解释我腿瘸了？”
    “说你肾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