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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小水尸吐掉两个气泡,冒出头,好奇地窥探方满庭,似乎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能和道士说上话。
“阳阳!”娟子高兴地喊他。
然后方满庭就看见小水尸笑了,即使相貌扭曲不整,但他这一笑,却让人觉得像张白纸,简单纯粹。
哗啦哗啦的水声接近。
原来阳阳正坐在女人手上,随着女人站出水面,他抬手揽住了母亲的脖子。
方满庭没多想,只是下意识地把二柱子提到自己身后,其中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这个人,不能动。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女人的语气非常困惑,她想不明白对方的做法,有什么意义?
“人命可不是闲事。”方满庭说。
女人闻言,丑陋的脸上做出了一个类似“纠结”的表情,她换了个问题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支教。”方满庭说。
女人的神态太过错杂,以至于扭曲了。
哪怕给她八个脑袋,她也想不到一只僵尸会跑来当老师!
还是个支教老师!
“娘,我也想读书。”阳阳说得有点可怜。
女人却没有答应:“阳阳不是说好要跟娘一起走吗?”
阳阳“恩”了声,用余光瞅了眼娟子。
方满庭听他母子两人的语调,想来也有上百年的尸龄了:“你们要去哪儿?为什么杀人?”
女人在听说他是老师后,态度和缓了许多,介于大家都是同类,也多了分商量的意味:“我想消了我和孩子的怨气,走了。”
她所说的“走”,是真正意义上的消亡。
方满庭却没懂她指的怨是什么:“你又不是凶尸,怎么会?”
“我不是我不是?”女人突然笑了下,空洞的双眼怒瞪而开,流出条条黑血,声音从她胸腔里震出,带着浓烈恨意:“我怎么不是?我可以让他全家都死”
她每说一个字,身上的皮肤就溃掉一块,淌出的黑血滴答坠落。
方满庭看得呆住,他第一次见到凶尸原貌,脑子里想的却不是有多恶臭难堪,而是心痛。
心痛到出不了声。
她不过是受百年怨气腐蚀,就成这样了,那方诀他们上千年的怨气,又会如何?
“娘!别把道士引过来了!”阳阳抱住女人的头,像安慰小孩一般轻拍着。
女人正要裂开的尖牙倏然收拢,眼睛却没恢复原状,像两湾墨池。
那些沉淀多年的恨意,不是消散了,而是凝结沉淀了。
“人们都说,凶尸残暴歹恶,却不想我们好过吗?每天只念着那些仇苦,一遍遍的比凌迟还痛。”
方满庭的眼角来回轻颤了几下,仍旧坚持自己的立场:“你的怨气几百年前就有了,跟陈家有什么关系?”
“有,”女人执着地点头,“他家祖宗,当年吊死了我和阳阳,现在让他的子孙还债,正好。”
吊死?
方满庭动了动脖子,视线瞥见左方的石桥,猛然一愣,然后求证般地看向了女人。
“是”女人的声音如同粉笔呲响黑板,“就在那个石桥下”
她当初还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带着阳阳在陈家当佣人。
怎么都没想到,祸从天降。
陈家的小少爷患了怪病,求治无果。
而陈老爷又不知从哪听说,这河里有条“参鱼”,效比千年人参,必须用腐胎血当窝子,才能把鱼从穴洞里引出,再拿在井上挂了三月的牛肝作饵,便能上钩。
绝望,乞求,嚎啕大哭。
她样样试过,可那人心像是用银两做的,又脏又硬,没人替她求一句情。
“你再混闹!我就先把你儿子吊死!”
“不要!老爷!!我丈夫回来,要是发现我和孩子都没了,他怎么办!他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陈家老爷挑嘴一笑,“我不介意多吊一个人。”
“你家的孩子是人,我的娃就不是人了么!!你凭什么这样做!凭什么!”
“就凭你得叫我一声陈老爷。”
“啊啊啊!”女人疯了,想着横竖都得死,狠狠一口咬下了陈老爷的耳朵,抱起阳阳就跑!
却被一棍打在了头上。
随后。
她亲眼看着阳阳在自己身边被吊死,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即使身为佣人也当作少爷宠爱的孩子,死不瞑目。
滴答滴答。
她死后一月,无人收尸,腐胎血成型,沿着双腿流进河水。
丈夫回了陈家,四处寻人,却被告知她带孩子走了。
一袭布衣的硬朗青年迈过石桥,唯独没有朝桥下看一眼。
可他的妻儿就在他脚下。
“我什么都没做错,明明什么没做”女人眼里的黑血股股涌出,嘴角也止不住的裂开,呲出獠牙。
方满庭见状不对,赶紧把娟子也扯到身后,伸手道:“阳阳,你先过来!”
阳阳使劲摇头:“娘,娘你别急!那位先生说过”
话到一半,他自己也跟着眼眶发黑,“唰”一声调过头,目眦尽裂,小巧的嘴角倏地向两边一裂,尖牙外露。
“只要他死娘就不会难受了”
当年那一棍打在娘亲头上,血溅了他一脸。
没保护好。
在细绳勒上脖子的那一刻,他看着泪流满面的女人,幼小的心里,头一回知道了怎么恨。
他分明答应过爹,要保护娘,不能让娘哭的。
他必须做到。
哪怕是死了!!也要做到!!
糟了。
方满庭心下一空。
只有一个他还能撑撑。
可现在前面两个要挡住,后面两个要护着,太难了。
“把陈家人给我。”女人腐烂的脸彻底没了人样,她一步一顿地踏出水面,垂在腿侧的五指抽搐,锋利的尖爪撕破皮肉,像锔了血的刀。
“搭上人命,真的还能消怨吗?”方满庭不信,“这些年你都没动过手,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受人唆使?那位先生指的是谁?”
“滚开!”女人的脚掌深陷入淤泥,往后蹬出一道长痕,却没急着动手,就这样僵持着。
方满庭伸向小刀手也跟着停滞,眼里带着不解。
难不成还真在等他滚开?
“陈哥!陈哥不见了!”
“闹鬼了!陈家又闹鬼了!!”
村尾又亮起了灯光和火把。
方满庭轻轻抬了下脚,微侧过身,看向女人身后。
阳阳呢?
他去哪儿了?
什么时候不在的?!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女人身上,选择性的忽视了幼小的阳阳。
“你让一个小孩去杀人?”方满庭不可置信地问她。
“小孩?小孩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呀,他也是凶尸,早就不是孩子了!!”
方满庭狠狠皱紧了眉,侧头不想去看对方,可这一侧,却又看见了更不该在这里的人。
宋十三身上的道袍已经被夏晚热风吹干,他空荡的白袖飞扬在黑夜里,手里的桃木剑铮铮作响。
“等等等!”方满庭出声的同时,宋十三从坡上跃下,手中的木剑往后一收,左手指尖夹着铜钱链,吹出一声尖啸。
“呃啊啊啊!”女人痛苦地捂住耳朵。
方满庭的身手丝毫不比道士慢,小刀刺进剑身,顺着烂桃木的细缝一路向下,用巧劲隔开剑尖,带向右后方。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映射着月光的竖瞳盯住方满庭,宋十三说:“让开。”
“让可以,”方满庭压住剑身的力道一重,桃木剑不堪重负,吱呀作响,“先说说,你要做什么?”
“凶尸杀人,是大忌。你再不然让开,那只小水尸就完了。”宋十三的话太过出乎意料,方满庭神色一顿,就让对方抓住空隙,一剑砍上了女人的左臂!
“嘶——”女人痛苦难耐地握住剑身,仰头悲鸣。
“引来了。”宋十三抽出桃木剑,全身戒备地望向河下游。
方满庭鼻尖一动,遥遥看着水上一点急速逼近,阴湿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人血的香气难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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