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的支教生活

    [] 最快更新！无广告！
    “方老师，你偷东西呢？”土豆儿的声音突然从斜后方传来。
    方满庭握着篱笆的手一松, 回身低头, 看着没穿鞋的小孩，笑骂道：“你问我？你没穿鞋跑来这里干嘛？”
    他可算明白这小屁孩怎么那么能偷了, 还挺有一手, 他刚才都没察觉到身后有人。
    土豆儿提着鞋, 踮脚翻过矮篱笆, 冲他神秘地招了招手：“带你去个好地方。”
    方满庭眉尾轻挑，摸下篱笆门上的一层灰，看着像十几年没打扫过一样，哪里是住人的地方。
    土豆儿见他不走, 又催了两声：“老师快来啊！不是偷东西！有你在，我哪敢啊！”
    “我没在呢？”方满庭板下脸问他。
    “也不敢啊！”土豆儿立马答道。
    方满庭这才退了一步，右腿微曲抬过篱笆, 带着身子翻了过去！
    一落地, 他就踩着脚下的泥地愣了愣。
    很软。
    和篱笆外的土差别挺大。
    “快来快来！”土豆儿张大嘴巴叫他，却只敢发出微小的声音, 一个劲儿地招手。
    方满庭赶紧过去, 把人逮住, 不再让他乱跑：“怎么不敢出声, 是不是有人告诉过你，不准进来？”
    “嘿嘿, 嘘。”土豆儿点点头, 拉着他的手到了一口石井边。
    这井和吴支书家里那口有些像, 只不过一个是方的，一个是圆的。
    “这下边可凉快了！”土豆儿把木桶给摇了上来，里面一滴水也没有，他指着黑漆阴冷的井底说，“这里不储水的，我上次摔进去，还以为会淹死，结果根本没水，上面还软软的，坐着舒服”
    “是吗。”方满庭一心二用地听着，他蹲到井缘处，细致观察着上面的纹路。
    虽然有些模糊了，但还能看个大概。
    黑蛇抱树。
    眼镜蛇。
    方家早年的家徽。
    “下去吧？”土豆儿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手里抱着桶。
    方满庭是想下去看看，但没打算带上土豆：“我去”
    他刚说两个字，土豆小腿一蹦，就下去了！
    “回来！”方满庭的指尖勾住小孩衣领，滑了一下，没捞稳。
    眼看木桶到底，他两手抓住麻绳，蹬在井壁上，一米一停地跳了下去。
    “方老师，凉快吧？”土豆儿往旁边靠了靠，给他让出一块地。
    方满庭刚站稳，回手就是一个巴掌，响亮地打在土豆背上：“下次再乱跑就给你屁股打开花！”
    “嗷！”土豆悲号道，“为什么啊！家的井就可以跳，这里就不行，明明都一样干嘛都要揍我。”
    方满庭奇怪道：“你家也有？”
    他这些天都没空去挨家挨户的家访，对学生家里的情况都不甚了解。
    “有啊，每家都有，只有吴支书他家那口是后来才挖的，但我们家里的都有水，冬暖夏凉！”土豆儿说着，一屁股怼到地上，舒爽地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两个番茄吃。
    方满庭踩着蹦蹦床一样的泥草地，有不适应地扶住井壁，打开了手机。
    咵嚓。
    土豆咬了截甘蔗在嘴里慢嚼，熟练的拿出蜡烛和火柴，点燃了，滴了几滴蜡油在腿边的白盖子上，趁它没干，用烛底一粘，定在上面。
    “方老师，你要吃番茄，还是甘蔗？”土豆一手一个。
    方满庭真有些渴了，他扫了眼被啃得亮晶晶的甘蔗，弯腰去拿番茄。
    随着他一动，烛光就闪了闪。
    他只好把手机电筒打开，照在土豆儿手上，从这个角度看去，可以明显发现白盖子下的一个圆洞。
    “方老师？你在看啥？”土豆儿用手抠掉凝在白盖子上的红蜡油，像是之前弄上去的。
    方满庭扶着井壁蹲下，看着身前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不晓得哪来的碗，还是盖子？”土豆儿说。
    “哪家的碗连个底座都没有？”方满庭探手去摸了摸。
    土豆儿便继续道：“那我就晓不得咯，一直都有，之前还有两个呢，在对面”
    他指了指：“诶，又没了，每次来都不一样，应该是土里长出来的吧。”
    方满庭佩服地看了小孩一眼，这想象力，土里怎么会长碗？
    除非有人故意埋进去埋进去。
    “别扯我蜡烛！”土豆儿叫了声，去抓他的手，结果就看见一个球被提了出来，“咦？咋是个球呢？”
    方满庭提着“球”朝自己这边转了半圈，灯光一照，待他看清后，倏地僵了一下。
    他想起身后还有个小孩，连忙想给藏住，可井底就这么点大，想看不见都难。
    “那，那是什么？”土豆儿看的一清二楚，“骷髅头啊？”
    方满庭见他不怎么怕，稍稍松了口气：“是，人”
    没等他说完，土豆儿脸色急剧一变，“哇”的吐了！
    红艳艳的番茄溅了一地。
    方满庭放射性地跳到一边，跳完又想起，再脏也是自个儿学生，又上前给人拍背：“别怕，别怕，老师在。”
    “我”土豆儿特可怜地瘪了瘪嘴，回头见他手里还拿着骷髅头，“呕”
    噼里啪啦一通折腾下来。
    土豆儿饿了。
    他吸了吸鼻子，呜咽道：“老师，我要回家。”
    方满庭还在研究那颗脑袋，闻言走神了片刻才点头：“好，先上去。”
    这里面馊味儿太重了。
    “你能爬吗？把绳子拽紧了，有问题就叫，我在下面接着你。”方满庭说完，见土豆儿拉着绳子不动，不解道，“怎么了？肚子疼吗？”
    土豆儿摇了摇头，像只被吓滋毛的猫，贴在井壁上，都不敢出声。
    他抽了抽腿。
    方满庭手里的电筒一照，才发现他的脚被黑泥草给缠住了。
    几根草就吓成这怂样？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方满庭教训他一声，蹲身去扯那些草，土豆儿却把腿往后拽了拽，躲开了。
    “老老师”土豆儿哭了，哆嗦得愈发厉害，像抽搐一样。
    方满庭见状不对，赶紧扯了把泥草下来，安慰道：“别怕，深呼吸，老师带你上去。”
    然而话音刚落。
    他就定在了原地。
    那些泥草像是有生命一般，放开了土豆儿，转而缠上他的手臂。
    “咝咝咝！”沉睡许久的银环蛇猛然立起，呲出獠牙！
    泥草应声而落。
    方满庭没有过多理会，他的第一反应是：先把土豆送上井口！
    他一把抱起小孩，抓住绳索的同时，感觉怀里的人变重了。
    “老师”土豆儿把脸埋在他胸口上，不敢朝外看，“我刚就想说，你背后有个人。”
    “咝咝咝！”银环蛇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方满庭拿刀的同时，正要回身，脚下却倏地一空，失重感猛然袭来，还带着股浓厚的透骨阴寒。
    他两手护住土豆，在小孩的尖叫声中掉了下去。
    哐当！
    剧烈的撞击震掉了手中的刀。
    方满庭意识都还没恢复，手就跟着刀落的方向往下摸，摸到了一只手。
    啪！
    在方满庭抽手之前，那只枯手往上一窜！扣住他的手肘，朝下狠劲猛拽！
    “啊啊啊！”土豆儿屁滚尿流地抱住了他的腰！
    方满庭搂着他，用尽全力收手翻身，把胳膊压到身下，再用脚尖勾过后下方的手机，捞起就往枯手伸出的方向照去！
    滋。
    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挠骨声从正下方传来。
    方满庭浑身冒汗地喘了口气，瞪着抓住他不放的那具枯尸，迟疑了一秒，才看向下方。
    头、脚、肩背、手臂。
    不同的身体部位|横竖交错，层层叠起。
    足足四米高的尸堆仿佛还活着，不同腐|败程度的人手朝上抓挠，直指方满庭。
    “老师老师”土豆儿怕得眼白上翻，整个人缩成一团，窝在他怀里，都快把自己捂死了。
    “没事。”方满庭在确定这些东西不会乱动后，斜眼横向了那具紧挨他的枯尸。
    他没记错的话。
    这人是吴支书一直在找的弟弟。
    看样子已经去世两年了。
    “呃啊”枯尸干瘪的嘴皮不断张合，抓着方满庭的手仍在用力，似是想把他丢下尸堆。
    而尸堆下面，是一条条黑色的巨蟒。
    巨蟒？
    方满庭忽然想到娟子她妈，手里的灯光又晃了晃，正好照到一条“巨蟒”抬高的脸上。
    它们细长浓密的头发包裹住了森森白骨，两手交叉撑在地面，拖动着双腿前行。
    远远望去，就像蛇一样。
    “土豆儿，你刚看见的那人还在吗？”方满庭摇了摇小孩的肩。
    土豆闭着眼摇头，其实他也没看清，太害怕了，光线又暗，就瞧着有个人影立在方老师身后，但现在想想，也不一定是人。
    方满庭心大地半躺在枯尸上方，等着剧痛的背脊缓过劲来，他用手机扫视着四周，最后停在了头顶上。
    “怎么了？”土豆儿怕得不行，却还想回头去看，结果被方老师捂住了双眼。
    “别看，没什么。”方满庭手上的灯光一照，挂在泥地下的一片死尸，密密麻麻地低下了头。
    它们的双手和半个头颅夹在土里，过长的头发纠结到一处，相互翻涌。
    难怪泥草摸着那么奇怪。
    原来是人发。
    呜呜呜。
    压抑湿冷的细风从照不透的黑暗中吹出，撩动着挂尸身上残存的古袍。
    无论绣花，还是质地，都和方诀身上那件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