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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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韵纨醒来之后，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轻纱笼罩着床，衣服也已经换过了，伤口也被重新包扎，可是，那天是谁？当时应该没有任何吟风楼的人在。那个声音也很熟悉……而且他知道她的身份。
    不管这么多了。
    尽管季韵纨整个人都显露了自己性格的阴暗面，可是终究是本性难移，她还是很孩子气，很任性，也不喜欢去追究那些弯弯绕绕的。她几乎对以前的一切都要没有印象，司空墨忽然出现，并且救她一命，却让一向毫无顾忌往前走的她，脚步变得迟缓，犹豫了起来。
    她心里很清楚，司空墨对她有情，而她又何尝不是对司空墨有隐隐约约的情愫呢？
    但……那又如何？
    她已经决定与以前斩断，就算是沈怜瑶，她也倔强地违背内心本愿，从来不联系她，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人，却死不低头。明明清楚沈怜瑶在找自己，却还是故意留下一些痕迹，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为什么这么煞费苦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沈怜瑶在她心里，真的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她以前的一颦一笑，为她所做的事情，是季韵纨在无论多么艰难的处境下，还可以坚持下去的信念。
    因为，要是自己出了什么事，以瑶瑶那个性子，一定会哭成泪人儿的，自己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她哭，尤其还是因为自己哭。
    现在，你该怎么办呢？季韵纨。
    你已经选择了这一条道路，甚至在心里下了决心，在查明父母去世的真相之后，就自断仙法，自灭晨星，封锁天识，最后像一个凡人一样消失，无声无息，不给任何人带来困扰。
    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不被重视，可有可无。
    但是，司空墨那么珍视你，沈怜瑶那么思念你，还有宁轻，簪画在惦记着你，灼华，莫宿寻在寻找着你，莫宿寻的婚礼你还没有参加，还没有确认洛夜是不是真的可以给瑶瑶幸福，还没有确认自己对司空墨的心意，还没有见证宁轻和季零走到一起，还没有狠狠报复哥哥季初，好好享受一下亲情……
    “为什么舍不得的事情那么多……季韵纨！你可清醒一点啊！”她大声叫喊着，最后莫名其妙地，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笨拙地去抹，可是越掉越多，根本止不住。这是什么感觉？酸酸的，心都拧在一起，胸口仿佛被千斤压着，根本透不过气来，哭到喉咙沙哑，伤口刺痛也不停下。
    多久没有这么哭过了……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轻易流泪的人，也从未哭得如此声嘶力竭。
    “滋……啦……”
    命运纠缠在她身边的噩运锁链悄悄松动了一些，毫无进展的情劫也在缓缓向前挪动了些许。
    深宫之中，朝廷之上。
    “启禀皇上，一直对我们凉秋国虎视眈眈的大国金华国已经在边境集结军队，准备攻过来来了。请皇上速速派兵应战，绝不能让无耻小国占了便宜。”
    那坐在龙椅上的少女，一如往昔，倾城倾国，神情庄重，可是，接连不断的战事，好友断断续续的消息，已经让笑容从她脸上消失殆尽。短短半年的时光，却已经改变了很多事物。她，也绝不可能回到从前，就像季韵纨当初离开那样决绝。
    “所言极是。那么，谁去领兵？”她轻启朱唇，睫毛弯弯，掩盖住了她所有的心绪。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是对不起，她，沈怜瑶，早就把窗户给封死。作为皇帝，她不想让人看出她的情绪。以至于她现在的声音语调，都清冷得像那冬天的寒气，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承蒙殿下不弃，就让臣去吧。”洛夜上前，他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刚毅的男子，也是驰骋疆场，战无不胜的将军，更是一个愿意为了心上人付出一切的痴情之人，“臣心知，殿下为了家国大义，茶不思饭不想，作为臣子却没有办法分忧，实在让臣心怀愧疚。请殿下给我这个机会。”
    沈怜瑶冰凉的眼神微微有了一些情绪，很快地她又掩饰起来，看向自己无比熟悉的那个人。
    “你……当真想好了吗？”
    “能为殿下分忧，实乃臣之大幸。”
    “这一去，你我会不会天人永隔？”
    “殿下大可放心，臣永远追随殿下。”
    她心里觉得苦涩，现在，就连你都做好了离开我的准备吗？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洛夜，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其他人可有异议？”
    “臣等祝洛将军凯旋归来！”
    沈怜瑶深深地注视着洛夜，洛夜以他惯有的的温暖笑容回应。
    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这座城里，有你在。
    “明日出征。”
    她宣布下朝，第一个起身离开，回到寝宫里，不再接见任何人。洛夜也明白她在气什么，毕竟金华国的将领也不可小觑，就算他是剑灵，也不得不小心，万一真的把命栽在战场上了，她该怎么办。
    “你到底没有变啊。还是之前那个容易哭的小公主。”洛夜隔着门轻声说，温柔得要化掉。
    沈怜瑶就靠着门，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抬着头，倔强地假装着。
    “你也没有变，和剑一样冰凉。”她尽力掩饰着声音里的哭腔，可是了解她如洛夜，怎么听不出不对劲。
    “我一定会回来。我要为你统一天下。”
    “我不要天下，我只要你。”
    “傻瓜……”他宠溺地笑了。
    次日出征。
    城门口满是百姓，人山人海，嘈杂非凡。
    每一个出征的人，都承载着家人殷切的期盼，承担着国家重任，洛夜本无亲人，无牵挂，就算死在战场上也算是尽了他的本分，可是，还有一个人，会哭着想他，会笑着等他，会舍不得他。
    要是自己真的战死沙场，她个爱哭鬼不知道可以哭多久。
    之前她的父皇去世，她就哭了三天三夜。
    她对于哭，可是很执着的。
    他怎么舍得她哭。
    “你一定要回来，不要像上次一样让我等你。”她抓着他的战袍一角，像极了小孩子。
    “我不会让你等。”他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不要骗我。”她的眼泪要决堤了，紧紧抱住他。
    “因为你在这里，我必须回来。”洛夜轻轻安抚着她。
    那天，全城的百姓，目送着将军离开，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为了国，为了他们去打仗。
    他们也看见，他们的皇上，在那里站了一个上午，仿佛在坚守着什么，仿佛在履行着什么神圣的仪式。那时候他们才明白，将军更多的是为了皇上，为了她的江山。
    人群之中，有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年，静静陪着皇帝，站了一个上午。
    瑶瑶，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重情义。我离开的时间里，你变了好多。我离开的那天，你有没有比现在更难过啊？为什么呢？为了洛夜就算了，你千万千万不要为我难过。因为我不配。配不上。
    “季韵纨，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呵，司空墨，不，应该是林神医。”季韵纨不动声色地拨开他的手，“我很感谢你救了我。恩重如山，神医想要我怎么报答？我都答应，但是，不要妄想我会回去，回到以前的生活。”
    “是不是这个恩报完了，你也就与我，与你的朋友，与天庭，与过去你所拥有的一切斩断联系了？是不是要再离开我一次，就此我们两个再也不相见。”林子墨声音哽咽了，他不想，他不要这个结果。
    好不容易看到她的晨星有了微弱的光亮，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却形同陌路。
    “神医为什么这么难过？我根本配不上从前那么好的一切，配不上别人对我的好。”
    我更配不上这么美好，这么痴情的你。
    季韵纨没有说出来，接着补了一句：“神医说的，是对的。而我，在明白双亲去世的真相后会自行了结。我也活得够本了，神医不要挽留，就把我忘了吧。”
    季韵纨明明离他那么近，为什么他却觉得好遥远，好不真切，她下一秒就会烟消云散，从此他的世界再也没有季韵纨。
    “好。那你就以身相许报恩吧，让我帮你查明真相，之后我再也不打扰你。”林子墨在赌，赌她是否对他有半分情意，在赌，赌他有没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你这是何必？明明清楚我们不可能了。”她神色悲凉，可是却有一点点的期待在心里萌生，小到她都没发现的期待。
    林子墨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准备离开了，她慢慢拉住了他。“好，我答应你。”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救赎。
    他知道，他赌对了。
    我一定要把你救回来，一定要！
    林子墨看着季韵纨远去的背影，暗暗下定决心，攥紧了拳头。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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