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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中正是惊慌失措过后的寂静,而彼时,幽幽暗暗的小巷之内,有犬吠声响彻三尺。
人影若隐若现,即便在这暖风袭来的夜晚,也显得格外凄清。
“你终究还是来了。”夜白冰冷的声音,徒然响起,他风轻云淡的望着眼前蓝衫秀丽的男子,眸中情绪几不可见。
燕黎手中提着一盏烛火,那烛火随风而微动,瞧着就要泯灭。
他以同样姿态打量着这个高出他一些,却寡淡漠然的男子,低笑一声:“能够在一日之内便找上太子府,看来莫长安对你极为重要。”
这一次,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容貌,毕竟夜白能够找上城主府,便意味着他已然知悉了自己的身份。
倘是知悉,便不必再遮掩许多。
“莫长安在哪里?”夜白没有回答他的话,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那般,冷峻道:“我说把莫长安带来,看来你以为我只是在开玩笑?”
他在纸上写了六个字,城主府,莫长安。
言下之意便是在城主府碰面,将莫长安带来之意,夜白知道,依着燕黎这等子也算肃然的人来说,不会看不懂,更不会假装看不懂。
只是,如今他只身一人,并没有带上莫长安,倒是让夜白有些不悦。
“莫长安?”大约是夜白这高高在上的态度让燕黎有几分不喜,就见他一笑,唇齿间血腥味浓郁:“恐怕带不来了。”
“什么意思?”夜白眯了眯眸子,瞳孔倒映着提灯的燕黎,有一瞬间冷厉划过。
“杀了呗,还能什么意思?”燕黎勾唇,忧郁的面容染上三分妖异:“我总不会留着一个知悉我身份和目的的妮子,放任不管罢?”
他倒是要看看,夜白这会儿还是否能够硬气的起来?
“杀了?”夜白瞳孔有寒意入髓的冷光一闪而过,他眸含利刃,紧抿的薄唇忽然牵起一个阴鸷的弧度:“若你当真杀了莫长安,那你心之所想的那个人,便一辈子也莫要见到了。”
他直直视着燕黎的脸容,神情沉如夜色:“自然,我会下阴曹地府,将她剩余的魂魄拧碎,等到你想到招魂的时候,大约……会是有趣的光景。”
此时的夜白,即便依旧如清风明月一般清冽冷峻,可眼角处那微微勾起的泪痣灼灼生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竟是透着一股子凉邪而冷傲的气势,令人不容忽视。
“你敢!”燕黎脸色顿时一变,有杀意浮现。
“你说我敢不敢?”夜白散漫敛眉,居高临下的望着燕黎,手中无端便幻化出一缕魂魄:“那鞭子……你以为我是如何得来?”
他说的鞭子,自然是离开太子府时,他留下的坠着铃铛的红色马鞭,当时他刻意留下,便是因为那玩意儿是燕黎心中之人生前所喜好挥舞的,夜白知道,就燕黎如今的情况,不会对此毫无印象。
望着夜白手中泛着幽蓝色光芒的魂魄,燕黎眸中的杀意顿时一晃,转瞬烟消云散,只余下隐忍的怒意。
“放了她这一缕精魄,我可以交出莫长安。”燕黎视线紧紧落在那拥着熟悉气味的魂魄之上,心如刀绞。
那是他最爱的姑娘仅剩下的一缕魂魄,当年她跳下城楼,他千方百计,才夺得她的一缕精魄,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转去往生,再世投胎。
他一直将这缕精魄收的很好,可不知为何,如今竟是到了夜白的手中。
燕黎知道,现在的夜白,并没有要与他玩笑的意思,若是他不交出莫长安,他极有可能……当场毁去那残存的魂体。
关于她的一切,他都冒不得险。
燕黎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没有人知道,夜白眼中一丝暗沉,顷刻便消散了许多。
就见他淡淡抿唇,道:“我要先见到莫长安。”
说着,他将指尖的魂体收起,神色依然不冷不热。
燕黎看了眼他,好半晌,才沉吟道:“你随我来。”
他手中的明灯微微晃动,下一刻就见他转过身子,背对着夜白朝着一处而去。
夜白没有迟疑,很快便跟上了燕黎的步子,两人越过城主府的大门,隐去踪迹当真所有人的面,穿过大堂,来到了城主府后院之中。
假山之上,水流浮浮,燕黎指了指仍旧潺潺作响的一隅,低眉开口:“从这里进去,就可以见到她了。”
“带路。”夜白睨了眼燕黎,将信将疑。
燕黎闻言,只道:“她的那缕魂体在你手中,我不会如何。”
说着,他倾身入内,穿过坚硬的石壁,转瞬消失在了夜白的面前。
夜白见此,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只微微一顿,便很快随着燕黎那般,步入石壁之中。
然而,他的怀疑显然没有出错。
等到他入内的时候,燕黎已然不知所踪,周围白茫茫一片,连来的路口也被封的死死的,如同身处在封闭的空间一般,叫人回不过神来。
夜白不动声色看了眼四周,俨然没有丝毫吃惊之意:“幽界。”
他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有些不屑之意。
幽界是三界之外的衍生物,这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天地人和皆是不存在,唯独有的,就是创造幽界之人想让闯入者看到的景象。
而这地方,无疑所创之人是燕黎,他大约是想着将他困在此处,借着旁的手段,夺回魂体。
想到这里,夜白神色愈发寡淡了几分,他冷着脸往前头而去,走过那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之后,脚下踏足的便不在是虚无,而是黄土朝天。
周围的声音,顿时鼎沸起来。
夜白眉梢一蹙,不知为何,深觉有些熟悉。
然而,下一刻就听一道叹息声响起,惊起他的思绪。
“这姑娘年纪轻轻,怎生想不开呢?”有人摇了摇头,似乎觉得遗憾。
有人附和:“哪家的姑娘?我瞧着也是花容月貌,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呢?”
“你们瞧,她穿着可是嫁衣?”也不知是谁,忽的惊喊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夜白抬眼,顺着微芒的光线看去,就见女子着一袭红透红透的嫁衣,眉眼如画,笑颜乱人。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轻歌曼舞,婀娜多姿。
夜白望着那高楼城墙之上,女子赤足而立,一双白皙透亮的小脚踏过黄土,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尘埃。
“莫长安……”夜白难得神色一变,他下意识眯起眸子,脑海中忽然想起先前他所做的那一场梦。
夜白拧着秀眉,没来得及多想,身形挺俊便晃到了城楼之上:“莫长安,你在做什么?”
城楼下的人声,依旧浅浅淡淡,似乎没有人看见这突然冒出的男子一般,场面一如他梦中那般,熟悉而骇人。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个时候,莫长安就像是陷入噩梦中的女子一般,恍恍惚惚,眉眼依旧。
她看不见夜白,只兀自半仰着脑袋,眸底有极为深刻的情绪浮现,哀愁而沉痛,缥缈却也痴然,她就像是欲要乘风飞去的仙人一般,脚下每一步都虚空至极。
“回来!”夜白眉梢蹙的更紧了几分,脑海中再一次浮现那日梦中的一切……此时此刻,他知道莫长安就要往数丈深渊跳去,而他却无能为力,哪怕触及一分也做不到。
可见她愈发贴近边沿的那一刻,他还是不受控制的伸出手,试图抓住那如羊脂玉膏一般的细嫩五指。
“你知道,我是这样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莫长安的瞳孔忽然有了焦距,她紧紧盯着夜白的方向,唇角微微牵起,瞬间夏花烂漫,美如骄阳:“恨不得代你去死!”
决绝而有凄美的笑容,顷刻间自红唇中倾斜而出,她话音一落,便立即往后倒去,哪怕没有声嘶力竭的痴缠,也让人心如刀割。
直到那轰然的声音响彻云霄,夜白还愣愣站在原处,他抓不住她的手,就像梦中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落下高台,血流成河。
‘轰隆隆’的响动,将他唤醒,他蹙着眉梢,见着大雨滂沱而来,落在她鲜红的嫁衣之上,遍地皆是血色。
凄美与悲哀,瞬间充斥口鼻,让人连呼吸也有些停滞。
“果然如此。”夜白敛眉,将心中那抹异样情绪收住,只静静然望着滂沱的雨,神色淡薄。
这里是幽界,是燕黎所造就的虚假。那雨其实不是真的雨,而是幻虫伪装而成,其目的自然是让他受了蛊惑,将自己带入其中。
若是他如此亲眼见着莫长安死在他的面前,便会产生一丝与燕黎同样的情绪,而这情绪不是他自身拥着的,而是燕黎借了幻虫授受与他,就如同诱导一般,让他怀着燕黎对妻子的那份情绪,面对莫长安的亡故。
只要他如今中计,就会如燕黎一般,试图唤回一丝‘莫长安’的魂体,而在他唤会魂体的节骨眼,燕黎所爱之人的魂体便会失了约束,逃脱出去。
这样一来,燕黎自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想要的夺回,且不费吹灰之力。
至于夜白为何会做那般如此相似的梦……大概是因为,他与镜花已然结成主仆关系,镜花所具着的预知能力,他也渐渐有了一些。
心下如此想着,他静默着没有动弹,只兀自回到人群之中,任由那城楼下的‘莫长安’血染面容。
……
……
莫长安正吃饱了饭,百无聊赖的在林中散步,她嘴里吊着一根不知名的杂草,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悠闲的这儿瞧瞧,那儿看看。
“莫长安……”
只是,她没有想到,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嗓音响起,让她一时间不由停下步子。
她转过身,就见夜白白衣缥缈,眉眼冷淡依旧,即便几日不见,也丰神俊朗如初。
“呦,夜白。”莫长安挑眉,语气一喜:“怎么这会儿你在这里?搭救我的?”
夜白睨了眼她,淡淡道:“不是救你,你以为我会在这里?”
“算你还有点良心的,”莫长安哼笑一声,说道:“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都不知这儿是何处。”
“随我走罢。”夜白没有回答,只淡淡说道:“此处不宜久留。”
说着,他睨了眼莫长安,一副就要转身的模样。
“不宜久留?”莫长安沉吟片刻,脚下却是不动:“夜白,你今儿个怎么这般沉默寡言?都不同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现下时机不对。”夜白凝眉,伸手就要来拽过她:“等出了这里,我再告诉你。”
“噗。”可就在万分严肃的情况下,莫长安蓦然一笑,她咧嘴道:“正常情况下,夜白那狗东西可是不会如此回答哦。”
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去两步,视线落在不远处男子的脸上,笑容明媚:“看来燕太子并不知夜白的心性啊。”
她最初唤着夜白,其实便是试探之意,毕竟素来她只要不是恼火之下,都是唤着夜白师叔,而显然,眼前的人并不知这些,故而在她的试探之后,他还如此不以为然。
再者,她方才问他为何突然沉默寡言。其实便是确认下来,毕竟要是夜白本人,定然冷冷说一句:走不走随你,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狗东西也不会什么温言软语,更不会回答什么晚些告知,依着她对夜白的了解,他知会甩下两句冷言冷语,傲慢的还得她赔上笑脸不可。
故而,眼前这人,无非就是画皮师……燕黎。
“莫姑娘原来识破了我?”燕黎闻言,不由一顿,他很快将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撕开,只望着莫长安,眼底有危险之色划过:“莫姑娘若不趁着现在随我离开,我不介意动用武力迫使……”
本以为他的威胁至少有些作用,却是不想莫长安闻言,依旧冷静自持,只笑眯眯道:“武力?你若是还使得出武力,为何要扮作夜白?”
她吸了吸鼻尖,眉眼笑意若有若无:“这股子血腥味儿,看来是夜白破了你的幽界了。”
“你什么意思?”莫长安的话,终归让燕黎忍不住眯起眸子。
为何莫长安会知道,此处正是幽界?分明这四周花草树木,都是如此真切。
“今儿个我不是还吹了蒲公英吗?”莫长安笑道:“燕太子觉得,我这蒲公英是白吹的?还是说我当真少女情怀,向往这等子美好之物?”
她在走出屋子的一瞬间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那时她没有表现罢了,故作不知掩饰下来。
但在那之后,她的所作所为皆是试探与猜测,可惜燕黎看不透彻,否则的话他早就会将她转移了地方。
她吹着蒲公英,只是为了辨别风向罢了,她们修仙之人总会夜观天象,早在几日前她就知道,这两日都会吹东南风,而她那般做法不过是想看看,这儿位于东西南北哪个方向。
故而,借着蒲公英的飞向,她终于有了几分猜度,此地正是与城主府一个方向。
至于为何会知道此地是幽界,其实还是亏得她的喜好问题。
莫长安自来便是个厌烦骄阳的人,相较于白日,她更喜欢夜晚,相较于春风明媚,她更偏爱冬日严寒。
因着这份心情,她对日头极为敏感,但凡感受到一分炙热,都要比往日里烦躁一些。可如今上头骄阳艳艳,却没有给她带来一丝灼热之意,很是显然,这儿的阳光是假的,明媚也是假的……联想到地处位置一说,一切便真相大白起来。
她仍旧是在城主府附近,只是被困在了燕黎所造的幽界之中罢了。
“莫姑娘可是极为聪慧的!”也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燕黎赞了一声,语气浓烈:“若在早些年的时候,无这等子利益纠葛,恐怕我是愿意聘莫姑娘作军师的。”
无疑,他也曾是高高在上的雄狮,任人唯贤,是他一直以来都秉持着的做法。且燕黎也算是惜才,正是因着惜才的缘故,他才忍不住称赞莫长安一二。
毕竟在这般情况,还能正确判断厉害关系,作出猜测与试探的,别说女子,就是造诣非常的男子也未必抵得上她三分。
莫长安不为所动,只依旧笑道:“为今之计,你要么在这等子情况下与我生死博弈,要么……逃之夭夭。”
燕黎的术法,很显然是被夜白破了,连带着这处他所建造幽界也一同被夜白破了去,故此,他才刻意装作是夜白,想要哄骗着她跟着他离开。毕竟他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根本没有真切的把握将莫长安带走。
“罢了,看来这一次要不得莫姑娘的这双眼睛了。”原本还存着一丝计较,现下燕黎不得不为了保险起见,在夜白抵达之前率先离开,否则的话,莫长安若是有些伎俩傍身,他恐怕是要擒住。
叹了口气,他依旧矜贵,丝毫没有落败的仓惶:“只是有些后悔,若是昨日径直杀了莫姑娘,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了。”
他言语间皆是可惜,但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莫长安实在奇怪,这家伙又是为何多此一举?
正思索间,燕黎已然继续开口,语气含笑,带了几分刻意的戏谑:“不过,莫姑娘可知我昨日怎么擒住你的?”
这股子挑拨离间的意味,哪怕燕黎生的高雅,也不由让莫长安嘴角一抽,深觉这厮怕是阴郁的厉害,临到最后,也不愿让别人痛快。
也不知是见他可怜,还是莫长安别有他想,就见她摇了摇头,一派茫然不知所措:“你不是在屋子里撒了药?”
“非也、”燕黎弯唇,神色间划过一抹恶趣的肆然:“是有人提前给莫姑娘下了药,不知莫姑娘可猜得到是谁?”
“哦?”莫长安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只问:“是谁?”
“姜衍。”燕黎道:“鳞族少主,姜衍。”
在姜衍还稳居赵国国师这个位置时,燕黎就已然对他有所悉知,他知道姜衍出自鳞族,也知道他其实没有鳞族半点儿血脉,正是因为知道,他才第一时间找到姜衍,要他配合药倒莫长安。
“哦,你说这个啊。”莫长安闻言,忽然敛了迷茫,反而不咸不淡道:“这个我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原本她以为,燕黎在屋中下了毒,才致使她无能为力。
可醒来的时候,她仔细想了想,忽然发现有些奇怪。她入屋的时候,已然确认过屋中没有什么特殊气味,唯独有的只是一股花香。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再发现怀中泣血不见之后,她立刻便知道,此事定然与身边之人有关。
而她身边,能够算计到她的,无非姜衍,毕竟殷墨初和三七没有那等子高的手段和伎俩。
“莫姑娘不气恼?”燕黎诧异,为何知道自己被背叛以后,莫长安还能如此从容?
只是,他还等不到莫长安回答,忽然脸色一变,下一刻他二话没说,顿时一个闪身,倏然便消失在了原处。
“莫长安!”不过片刻,一道声音冷淡入骨,传入莫长安的耳畔。
她缓缓转身,就见夜白长身如玉,俊颜宛若镀了一层光晕那般,就那样冷着面容,目光如炬的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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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燕黎是画皮师的事情,大家猜到了吗?另外还有温子良,他真的只是打酱油的?小可爱萌猜一猜呢?另外,凉凉弱弱的来求一次花?发现就差一点就可以挤进前前十了哈哈(虽然这一点是跨越了三十几名的距离),下一章发个小小的糖?感受下师叔的男友力?嗯?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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