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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许久没有见到夜白,又或者她这会儿被他救下,有些心中感慨,就见莫长安一愣,不由便有些鼻尖发酸,一股委屈感觉,油然而生。
“师叔,您老再不来,我可要被人家挖了眼睛了!”分明方才当着燕黎的面,她还一副从容嬉笑的模样,这会儿却是委屈巴巴的走向夜白,吸了吸鼻子,好不可怜。
瞧着这般可怜得不得了的莫长安,夜白方要出口的责备顿时消散了去,只余下一丝无奈之意,素来淡漠的琥珀色眸底,微微温和了几分。
“过来。”他不自觉的就放轻了声音,站在原地等莫长安乖顺而来。
这一次,小姑娘倒是不那么逆反,只眼睛红红,像极了受惊的小狐狸:“师叔,你怎么才来……”
她一边走,一边朝着夜白迈步,巴掌大小的脸容即便没了笑意,也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意。
夜白眉梢一蹙,见莫长安没了往日里的嚣张气焰,也不知怎么的,心下微微一抽,下意识便伸出手,骨节分明的五指落在她的脑袋上,低眸道:“没吃苦罢?”
沉如月色的嗓音,蓦然入耳。他不问倒是还好,一问,莫长安便觉得愈发委屈。
师门毕竟还是师门,纵然平时她喜欢极了和夜白呛声,但心下却明白,夜白不会构陷害她,更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还好。”莫长安点了点头,难得乖巧:“好歹毫发无损,还坑了燕黎一顿烧鸡。”
想到这个,她又忍不住皱起眉头:“不过,这烧鸡比不上咱们先前在赵国吃的,倒是可惜。”
莫长安的话一出,夜白嘴角便忍不住抽了抽,大约才意识到自己现下过于温柔,他顿时便胳膊一僵,打算收回自己的手。
“师叔。”莫长安察觉他的动作,不由伸手按住他:“你先摸着可好?像师父一样,这样我好受点儿。”
她其实不算是个矫情的人,早年里偷鸡摸狗,为求一条生路,她也是吃尽了苦头。
可自从被师父带入子规门,莫长安便渐渐被门中师兄弟一众人,宠出了点儿娇气,一连四年下来,她早已习惯了被惯着的日子,故而如今正委屈的时候,就像寻常女子一般,她也惦念着子规门,惦念着如父亲一般的师父。
莫长安在夜白面前,大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偶尔可怜兮兮也是她装出来的矫揉,但这会儿却是如此孩子气,看得即便是心如磐石的夜白,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依着她央求的这般,顺了顺她的发梢。
两人这会儿,其实有些温情脉脉,说不清是暧昧还是旁的,只于莫长安来说,只是一个慰藉,至于夜白所想所思,其实谁也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白忽的出声,语气淡淡:“姜衍的事情,你知道了罢?”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夜白显然是肯定至极。依着他对莫长安的了解,这妮子聪慧的厉害,丢了泣血一事,她定然能够联想的到前因后果。
“嗯,知道。”莫长安就像小狐狸一般,任由夜白帮她‘顺毛’,只抬了抬眼,不合时宜的问道:“不过,师叔你手不酸吗?”
她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一双还算媚气的眸子,却是一派天真纯良。
夜白摸着她的头发,大抵也有小半刻钟了,她那股子矫情的委屈退却,便是下意识想到,自己好似有两日没有洗头了,夜白这喜洁之人,若是知道会不会……气的想动手抽她?
这话一处,夜白手下顿时一僵,就见他极为平静的收回手,直到五指拢在袖中被遮掩住,才下意识捏了捏掌心,风轻云淡道:“酸很久了,但瞧着你就要哭鼻子的模样,作为长辈,我自是没有理由撇下你不管。”
他姿态依旧很高,语气淡漠,脸上除了禁欲的冷峻之外,再无旁的表情。
可不知为何,这一次莫长安非但不觉得夜白是个高傲的‘狗东西’,反而有些心中暖呼,脸上的笑顷刻便乖巧起来。
“是,是,是。”她点头,恭维道:“师叔全都是为了我,让我实在无以为报,要不是师叔出现的及时,我恐怕要被人挖了眼睛再夺去性命的。”
这话本是恭维夜白是及时雨,不想她才说完,夜白的眸底便有杀意一瞬间弥漫:“你且放心,三日之内,我自将燕黎拿下,届时你若是要挖他的眼睛,也是无碍。”
分明是修仙练道之人,只夜白唇齿之间皆是杀伐,看得莫长安一愣一愣,心下有些纳闷起来。
她素来与夜白作对的厉害,为何今儿个夜白如此为她而气恼?莫不是当真有了一份当长辈的心,知道爱护她这个小辈了?
心下如此猜测着,莫长安只好摆手,道:“师叔,燕黎要我的眼睛是因着他心中欢喜的姑娘……而他的眼睛对我来说,却是没有什么效用。”
她虽不悦自己这两日被人囚禁,且封住了术法,但好歹人活着,还活得很是滋润,这一点毋庸置疑。
故而,她委屈归委屈,但那份委屈是因着自己被姜衍算计了的气恼,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怨恨燕黎。
夜白闻言,没有回答,只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姜衍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师叔,姜衍为何要我身上的泣血?”虽是知道此时与姜衍有关,但莫长安还是有些不懂,姜衍为何非要她身上的泣血不可?
“鳞族世代守护镜花与泣血,只不过从前鳞族先祖年少气盛,与人比试时失去了泣血。”夜白淡淡道:“至于这一次,若是没有料错,定是燕黎施了计策,假借鳞族的消息,逼着姜衍拿到泣血。”
这个逼迫与计策,即便莫长安不去问,也知道是有关于姜衍的母亲,她心下知道,对姜衍而言,鳞族中最为重要的是他的母亲,毕竟十多年的养育与爱护,堪比一切。
见莫长安陷入沉思,夜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问:“你恨他吗?”
恨,是被背叛以后,凡尘俗世之人才有的情绪。莫长安虽心中淡然,但毕竟是个人,有心、有情,所以会恨。
“不恨。”莫长安摇头,忽然笑了起来:“若是这件事放在我身上,我也会与他做法一般。”
姜衍对他母亲的感情,其实就如她对师父庄舟一般,她师父养育了她四年,这四年里,他一个老头子又是当爹又是当娘的,虽说不是那等子相依为命的戏码,但在子规门那等子只有男子的地儿,他的确很是辛苦。
若是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她会和姜衍一般,毫不犹豫的选择背叛,毕竟比起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小友’,师父自是重要许多。
因为她也是被如此深重的恩情养育,所以她理解姜衍的做法,他师父带她回子规门也不过是四年,仅仅四年就让她对此感怀在心,更何况姜衍被养育了十多年呢?
有些情义,若非本人,谁也无法体会。所以她不恨,也不怪姜衍。
“你倒是会体贴。”也不知是喜还是怒,就见夜白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我千里之外让人送了书信与你,让你远离他,你就是不听,如今倒好,差点被害死了不说,还丝毫不觉怨恨?”
越说到最后,夜白眉梢便越是拧的很紧:“莫长安,你莫不是当真对姜衍动了情,陷入魔障了?”
他这一问,仿若她只要点头,他就会立刻追去杀了姜衍一样,看的莫长安有些发蒙。
“师叔,我只是不恨他而已,您老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莫长安咽了口唾沫,愈发觉得这次见着夜白,这狗东西有些不太对劲。
“他害的你都快被挖了眼睛了,你还不恨?”夜白语气不善,显然有些不悦:“莫长安,师兄难道就是这般教你的?”
从前他问过一样的一句话:莫长安,师兄难道就是这样教你的?
不止一次,夜白问过相同的话,可那时候大都是对她性子的恼火,大抵有种觉得她顽固不化,脾性太野的嫌恶。
只如今,他这话忽然有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听得莫长安全然无厘头。
“师叔,我不是说不恨就是原谅。”她想了想,便老老实实交代:“只是姜衍的做法我能苟同,但他算计的是我,我自是不可能就这般算了。”
顿了顿,她又道:“更何况那狗东西算计我是真,但我并未与他交情太深,谈不上欢喜,自是不会怨恨。”
这世上,恨与爱是两个极端,她的确觉得姜衍不错,可那时也只是当作可深交的好友……如今既是遭了背叛,提不上恨,只是心里不甚舒服罢了。
莫长安的话落下,夜白便下意识扬了扬头,大约是表示她的回答令自己满意一般,高傲之余却是莫名有种而诡异娇气之意,看的莫长安又是一愣,好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总算不是愚蠢的。”夜白晲了眼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道:“不过,你今后莫要称他什么狗东西了。”
“为何?”莫长安不解,心道,难不成是夜白又想护着姜衍一二了?还是说他其实是要纠正她喜欢骂人这一习惯?
想了想,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她先前不止一次骂过夜白狗东西,兴许他是突然想到了此事?
莫长安正想的入神,那头夜白回道:“你先前骂我时,与如今说他皆是一般无二……”
“师叔,”莫长安打断他,忙不迭举手表示忠诚:“我今后再不敢胡乱骂你了!”
要骂也是私底下骂,明面上骂若是下次夜白不来救她了呢?
夜白闻言,鼻尖发出一声轻哼,明摆着不信。
“师叔,我发誓,我今后是真不胡乱骂你。”小姑娘龇牙咧嘴,作出发誓的姿态。
在夜白面前,她是惯常会装乖卖傻,毕竟这厮太过厉害,她平日里还是学乖着点儿好。
“莫长安,”夜白不咸不淡道:“我是说,姜衍不及我太多,若是将他与我放在同一水平上,你认为合适?”
他说这话的时候,可谓是一本正经,面色也冷冷,几乎不像是开玩笑的。
可落在莫长安耳朵里,实在就像是讲了个笑话那般,听得她嘴角一抽,不由憋住情绪,生怕自己笑的太过,伤了两人如今还算肝胆相照的交情。
强作镇定,莫长安点了点头,也学着夜白的口气,仰头道:“师叔言之有理,我今后若是骂姜衍,就以禽兽二字称呼,师叔觉得如何?”
正常情况,夜白要是颔首表示,莫长安恐怕是要仰天长笑,嗤之以鼻不说,还要探讨一下这狗东西的脑子是否清晰。
可如今,她几乎可以预见,夜白不会反对。
她想法才落下,夜白便道:“不错。”
莫长安:“……”
一时间无言以对,莫长安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探了探夜白的额头。
微微透凉的小手附在他的额头,莫名如火舌一般,烧的夜白直直往后退去。
“你做什么……”他拧眉,也说不上不悦,只是神色略微有些不同。
“师叔,您老是不是……染了风寒?”莫长安挑眉,语气倒是关心:“怎么我觉得几日不见,你就像变了一个人那般……奇奇怪怪?”
素日里,夜白是个还算冷淡之辈,不说心计如何,但至少不比她和姜衍差。
可不知为何,今日她忽然觉得,在某些方面,夜白就像是……傻子?
“哪里变了?”夜白注视着她,耳根子红了半边儿,却兀自不知。
莫长安细细思索:“就……变得温和了许多?”
这狗东西从前可是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烦的厉害,怎么这会儿如此平易近人了?
“……”夜白沉默,片刻后,才道:“兴许是看你就快死了……”
话到一半,他下意识停顿下来,看了眼神色惊愕略带恐慌的莫长安,他忽然觉得,自己仿若说错了话。
“师叔知道我就快死了?什么时候?说给我听听,好歹我有个心理准备。”说不怕死是假的,毕竟她一直以为自己还有几年活头,如今听夜白的话,难不成她阳寿不长了?
夜白道:“方才不过随口一说,并无什么凭据。”
言下之意,就是他其实不知她何时丧命,只是先前她提起此时,他才顺口说出罢了。
“师叔是良心发现了?”莫长安半信半疑:“可师叔先前不是还去过地府了?”
夜白去过地府,看过合欢的生死命数,莫长安那时没有多想,如今觉得,会不会是这狗东西一早也看过了她的命数?
越是想着,莫长安便越是心中沉郁了几分。
若当真命不久矣,她倒是想在死前再回一趟子规门,见见师父师祖,见见九师兄和其余的师兄弟们。
那些散漫天真的日子,回想起来,忽然变得有些模糊而远去。
“莫长安,我找不到你的命数。”见小姑娘神色染上本不该在她脸上出现的哀愁,夜白下意识又伸出手,掌心温润,落在她的脑袋上:“也许你会长命百岁……也许,那些演算命数,都是错的。”
他其实是想安慰莫长安的,兴许是和这小姑娘一起久了,夜白突然发现,她也不是那么讨人厌,至少笑眯眯的样子,也算惹人喜欢。
“当真?”莫长安一怔,不可置信:“师叔是真的找不到我的命数?”
她没有质疑师父的说词,毕竟她师父和师祖皆是修为上乘之辈,或许比不上夜白厉害,但至少不会出差错。
只是,夜白说在地府找不到她的命数,这让她有些深觉奇怪。
三界六道,无论人还是妖,都会堕入六道轮回,这也就是说,但凡命数一说,皆是在阎王的生死簿上刻着,分毫不差。
“找不到。”夜白颔首,淡淡道:“我特意寻了阎王,但他对此并不知悉,只道千年前地府的生死簿曾丢失过一次。”
他的确没有骗她,本该在生死簿上镌刻着的莫长安,也不知为何,竟是被抹去了名字。且阎王提起的千年之前,更是令人深觉不解。
即便那名字被抹去是真,可莫长安如今十五六岁,怎么可能在千年前便被刻写入生死簿中?
这一切,都太过诡异,诡异的连夜白,也极为不解。
但他先前倒是没有告诉莫长安,只觉连他都不懂的事情,莫长安这妮子更是对此不明所以。
“千年前?”果然,莫长安有些错愕:“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我活了一千年了?”
她活了多少年,心中自然有数,可那个千年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觉得有些渗人,莫长安下意识抖了抖身子骨,鸡皮疙瘩都冒了一层。
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入了一个什么奇怪的局中一般,冥冥之中便会深陷而不可自拔。
“冷?”似乎想到莫长安如今修为散去,夜白放下手,兀自变幻出一方袍子,从莫长安的上头松松垮垮落下,正将她盖了个严严实实,脸脑袋也包裹的很紧。
“不冷。”莫长安扯开袍子,笑嘻嘻道:“不过还是多谢师叔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救人于危难之中、水火之间……”
“你是想让我将你身上的封印解开?”夜白打断她的阿谀奉承,只不冷不热睨了眼她,显然对莫长安的作态很是了解。
她只有在央求什么事情的时候,才一副狗腿子的样子,夸张至极。
“嗯嗯。”莫长安一股脑儿的点了点头,继续咧出一个自认为还算讨喜的笑容:“师叔,您看是不是该帮我……”
夜白挑眉,琥珀色眸子有微芒一闪而过,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看你表现。”
看她表现?
莫长安差点跳起来骂娘,这狗东西看来是和他温情不得了,难怪一直不帮她解了封印,原来打着要压榨她的主意?
是可忍孰不可忍,莫长安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师叔,我一定好好表现,只是您看要我怎么表现?”
当然,什么都没有先恢复一身修为来的重要,左右认怂也不是一次两次,无伤大雅。
夜白扬了扬下巴,神色依旧寡淡:“方才这身衣服染了尘埃,你看着帮我洗洗?”
莫长安嘴角一抽,忍住脾气:“师叔,你这可是灵织世家造的衣物,怎么可能脏呢?”
灵织世家所造的衣物,莫说染了尘埃,就是染了血也不会见着丝毫!这狗东西,果然是在变着法的压榨、奴役她!
“不洗?”夜白语气很轻,仿若无所谓那般,只兀自转身:“那你就随着我出去罢,左右有我在,你也不会受伤。”
言下之意,便是不给洗衣服,他就不帮她解了封印了。
燕黎施了枷锁之术,除非修为上乘,否则她只能熬着等过了百日,才能恢复仙术。
想了想,莫长安跟上夜白的步子,努力攒出一个讨好而狗腿的笑来,故作娇滴滴道:“哎呦,师叔您老怎么这么心急呢?人家不是不帮师叔洗衣服啦,人家只是……”
“莫长安,正常一些。”远远的,夜白缥缈出尘的声音传来。
莫长安:“师叔,人家就是很正常啦,人家不是不帮你洗衣服,就是人家很柔弱……”
“……”夜白:“帮你解了封印,过来!”
……
……
------题外话------
夜白(一本正经):狗东西只能是莫长安对我的爱称,谁也不能夺走!
姜衍(惊恐):给你,给你,不然你连禽兽也一并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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