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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传来声音的时候, 外面一下子就安静了。
少玄收势立于一边,不再与姜亢的人针锋相对。姜亢则不可置信地看向屋门。
这时候, 屋里的人继续道:“重九, 是何人来了?”
周重九看了一眼姜亢,在门口答道:“殿下,是洪渊大师, 还有紫宸殿的姜内官,和太医院的胡御医。”
里面的人沉默了片刻, 才又开口:“让他们进来吧。”
“是, 殿下!”重九示意姜亢和胡太医两人进屋:“其余人等,留在此地, 不可再喧哗无状。”
刚刚与少玄大打出手的侍卫闻言, 立刻跪了下来, 俯下身去一动也不敢动了。
——若是殿下不在屋里, 那他刚刚的举动自然无人追究。但现在殿下分明就在屋里, 他岂不是在皇子面前动了手?恐怕连姜内官都保不了自己。
姜亢果然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就跟胡太医一起走进了屋子,洪渊大师却没有跟着入内, 而是站在了门口。
姜亢刚走进去两步路, 就发现已经到了头, 才明白洪渊大师为何不跟进来。
因为那屋子实在太小了,只够放下一张竹床、一个箱子和一套桌椅。
一男子合衣坐在床上, 盖着一条薄被, 面色有些苍白, 神色显得疲惫又不耐。
若是往里面看去,还能看到旁边拱起的一块,应该是熟睡的十一殿下。
姜亢也是紫宸殿的内官,又怎么会认不得七皇子殿下,立刻行了礼。
齐璟看都没看他,轻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不耐烦地说:“说吧,这么大清早的,你们跑到后山来找孤,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咱家是奉太后娘娘和陛下之命,同胡太医前来看望殿下的,胡太医一向负责殿下您的脉案,由他为殿下诊脉,想来最是合适不过了。”
齐璟这才抬眼看他们,似笑非笑地道:“孤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些病症,皇祖母和父皇又向来慈爱,劳烦姜内官和胡太医奔波了……”
姜亢闻言,心里一松——果然把陛下之名搬出来,七皇子殿下也不敢追究之前的事情。
谁知道,床榻上的人却漫不经心地道:“不过,你们这么大阵仗,又这么早跑到山里来,不像是为了来看孤的,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呢。”
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的姜亢赶紧弯下腰:“殿下……殿下说笑了,我们也是想早些见到殿下,免得耽误了您的病,那就……”
“姜内官就别咒我了,一来就病病病的,忒不吉利。”
齐璟打断了他的话:“孤在镇国寺里闲不下来,总想着祈福的事情,再加上热症反复,寺中又有晨钟暮鼓,实在不能好好休息,这才到山上来待了几天,现在已经感觉好很多了。”
他似是没有再怪罪姜亢等人刚刚在外面的无礼,让胡太医上前给自己诊脉。
胡太医擅长大方脉,在太医院资格算老,他为人一向谨慎,又负责七皇子的脉案多年,虽没有办法根治殿下的毛病,但也没让其恶化,属于无功无过。
从皇城到琼宁,他其实预感到此行不简单,若之前只是对姜亢不顾辛苦赶路感到疑惑,那么现在见此场景,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像七皇子殿下所言,要真是来探望的,该找个殿下休息好的时辰来,一大早就往后山闯,除了要让人措手不及,别无他想。
胡太医在太医院浸淫多年,立刻明白了自己,以及此刻还站在外面的洪渊大师,要起什么作用。
如果姜亢抓到殿下什么把柄,那镇国寺的住持、他这个太医只要不说假话,就会成为他最有力的人证。
毕竟,琼音寺的住持乃出家人,不会说谎,胡太医自己又惯会明哲保身,更不会为谁遮掩。
如此一来,确实极有可能如了姜亢的愿。
见他此刻的神情和话语,胡太医不难猜出,姜内官似乎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胡太医镇定地上前,跟殿下又行了一礼之后就开始为他把脉。
姜亢见状,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若是能证实殿下在装病,那也聊胜于无。
但胡太医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又怎么可能甘心做他手里的棋子,给自己惹麻烦。
他给齐璟两只手都把过脉之后,得到结论:“殿下的病症与往年确实是一样的,回头臣配上几副常用的药,只要殿下再好好休养一阵子,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
——他并没有撒谎,再叫几个太医来,也是这个结果……既然都是要说,那多站在殿下的角度来说,似乎更合适一些。
……
齐璟听得胡太医顺着自己的意思开了口,脸上露出一撇笑意,但也是转瞬即逝。
自己的情况把宫里的人引来,其实他早有预料……或许可以说,姜亢等人就是他精心设计招来的。
宫里来的内官之所以敢这般明目张胆地闯上山来,不是因为有太后娘娘和陛下的旨意撑腰,而是因为他们以为七皇子殿下真的不在镇国寺。
为了布局此计,齐璟用先祖返魂的状态沾着墨水艰难写字,差点没给自己染出个黑爪爪。
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整个计划告诉少玄和几个心腹,眼下看来也没白辛苦,计划奏效了。
早在最初变成先祖返魂却无非像小十一那样恢复人形的时候,齐璟就一边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体,一边思考着更长远的事情。
如果能隐藏身份,自然是最好,可若是事与愿违,那就要想办法争取最大的利益,而且还要想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于是,齐璟让身边的一个暗卫扮作自己的模样,同时让从皇子府跟来的另一个贴身内官龚乐跟着假皇子,偶尔在琼宁郡府城中晃荡一下。
那些监视他的眼线不敢太靠近后山,齐璟就故意让重九遮遮掩掩地去接应送食材和衣物上山的人。
这样虚虚实实地安排,反倒会叫多心的人起疑,进而达到齐璟的目的。
因为在旁人眼里,这就像是七皇子让身边最亲近的周内官在后山充当障眼法,让人误以为七皇子还在山上、实则是叫龚内官陪皇子偷跑下山去玩耍了。
除了小十一的食物,他们很多时候都是就地取材,即便是让山下送食材,也不是什么昂贵罕见的品种。
所以山下的人通过食材的数量和品种也会猜测,养尊处优的七皇子可能不在山上。
他们哪里想到,七皇子殿下最近根本吃不了山珍海味,甚至连青菜都吃不了多少。
他只能跟着十一皇子一起喝奶糊糊!
宫里的人迟早会得到消息,太后和皇帝不多久就会遣人到镇国寺探问七皇子的情况。
齐璟将计就计把别有用心的人引来,一方面是想废对方安插在紫宸殿的一颗棋,另一方面也是让父皇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这个七皇子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中。
过去他只是个没有觉醒的皇子,或许不能引起帝王足够的重视。
但现在,他可是能给青州带来大昌盛世的先祖返魂,皇帝心里一定会有计较。
然而,连齐璟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又能够恢复人形了。
事实上,他还是真是被姜亢等人的动静给吵醒了。
这山中小屋构造简单,隔音效果自然也算不上好。
隔壁有人砰砰砰、砰砰砰不停敲着门,齐璟不耐烦地在少玄怀里翻了个身,抱住对方的脖子蹭了蹭才觉得舒坦了。
猛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就看到少玄惊为天人的脸,他还没来得及感叹“真好看啊”,就发现自己不再是小短腿了。
于是,原本他是有心栽花,到头来花也开了不说,还长出了一棵果树!
……
姜亢在宫中多年,如今也终于意识到,他和他背后的人,是被七皇子算计了。
而且这是个没处讲理的大亏。
因为没人敢在皇帝面前说,他们就是派了眼线在七皇子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好随时随地抓他的把柄,却不想七皇子阴险耍滑,反设计将了他们一军。
那个在城中偷偷摸摸假扮皇子殿下的人,此刻恐怕早就隐匿行踪,想办法回到镇国寺,或者干脆离开琼宁郡府,躲到别处去了。
不过姜亢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很快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已是一颗废棋,现今唯有想办法自保,才有活路。
说到底,他确实带人冲上了镇国寺的后山,但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哪怕到御前,只要一口咬定是担心七殿下的病情,旁人再如何想,也奈何不了他。
当初答应这趟“差事”,他就已经做好了被陛下嫌隙的准备。
因为他非常清楚,不管计划成功与否,他今日异常的举动必会引起帝王的猜忌。
他和童海不一样,童海是随陛下从府邸进宫的亲信,他姜亢却是紫宸宫的内官,从亲疏远近上来说就落人之下。
太后千秋放宫人出去的时候,他不愿就这样出宫、孤苦终老,还想搏上一搏,所以才攀上了现在的主子。
原本以为此行之后能扳倒七皇子、立下汗马功劳,即便一段时间内不会再得帝王信赖、甚至可能被调离紫宸殿,但只要那位贵人的承诺,他将来未必没有好结果。
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惜把自己给暴露了,也还是没能扳倒七皇子,实在让人悔恨不甘。
这时候,他听到床榻上的七皇子语气冷淡地道:
“孤看也让你们看了,这么多人就不要杵在山里了,该去哪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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