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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信国公府往各府报了丧,各府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吊唁。
内院里头,有崔氏、周氏和张顺,所有的事情都办得妥妥帖帖,特别是张顺,大家出身,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虽然怀着孕,但是帮着信国公府将女眷招待得周周到到的,赢得了一片赞誉。
凤卿见没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也就不上前了。省得外面的人看她们一个燕王妃和一个靖江王妃在那里做事,还以为是抢着在出风头,倒又将话题谈到他们两府相争的事情来。
就是这样,外面的流言也已经不少了。难免有人想看他们热闹的。
萧长昭也一样,看萧禹询积极,他也就懒下来了。
信国公府办丧事,淮阳公主这个孙媳妇倒是没在。
她一大早就进了宫,脱簪跪在了凤阳宫前请罪,而陪着她一起跪的,还有郑惠妃。
凤阳宫以卫皇后哀伤过度病倒为由,拒见淮阳公主和郑惠妃。
令凤卿有些意外的是,连圣上对淮阳公主和郑惠妃的脱簪请罪都毫无反应。一般来说,淮阳犯下这种大错,他这个父亲应该首先出面训斥处罚这个女儿。一来可以安抚卫家的情绪,二来他既已经厉斥处罚过这个女儿了,卫家就不能再过于苛责淮阳公主了。
郑惠妃见凤阳宫毫无反应,转而在皇上面前以教女无方为由,自请降位为嫔,有一种想要以进为退的心思。
认真说起来,信国公在朝堂之中并无多少建树,也并不热衷权力。他才能平庸,但胜在有自知之明,十分听卫皇后的话。
清清闲闲的过了半辈子,秉持无为而治的原则,领着卫家享受外戚的富贵,却不主动参与权力之争。哪怕有从前的太子和萧长昭这两个嫡出的皇子外甥在,也不像郑家、何家那样热衷于要扶持外甥争储夺位。
但是信国公死了之后,却得到了极大的哀荣。圣上领着皇后亲至吊唁,谥号文诚,追封忠顺王,以亲王之礼下葬,赐附葬皇陵。
这是功臣才有的待遇。
因为有萧禹询和张顺两夫妻在信国公府帮忙,凤卿和萧长昭便不大多去信国公府了,每日前去点个卯,然后就打道回府。
凤卿有些担心傅双宜,有时候会留得久一些。
她现在没有再将自己关起来,也愿意吃一些东西了,晚上会去灵堂给信国公守灵,白天却不大愿意出来在人前。
凤卿问起时,她也是有些无奈的对凤卿道:“我出来干什么呀,没名没份的,又不是他孙媳,也不是他的孙女,我还跟卫仲卿定过亲。外面已经有很多人在谈论卫爷爷的去世了,别人看到我,就更有得说了。我不想卫爷爷死了,都被人指指点点的。”
凤卿握住她的手道:“你怎么不是他的孙女了,国公爷临死时一直放心不下你,他心里一直是把你当成孙女对待的。”
傅双宜仍是摇了摇头,脸上也露出了一副不想再说的表情。
她接着又与凤卿道:“哦,对了。等卫爷爷下葬了之后,我想住到寺庙里去为他祈福。我从前没皮没脸的,一直赖在卫家,总不能赖一辈子去。且我住在这里,崔伯母在我和淮阳公主之间也左右为难,淮阳公主也不会安生,我自己也住得不自在。”
崔氏和傅双宜现在虽然是义母女的身份,但傅双宜更多的时候还是更习惯称崔氏为伯母。
凤卿听着皱着眉道:“你一个人住在寺庙里怎么能让人放心,世子夫人不是说了,以后让淮阳公主和卫仲卿住到公主府去,这样你也不必为难而想着要离开卫家。”
傅双宜浅笑着摇了摇头,道:“崔伯母是卫……卫仲卿的亲生母亲,别看崔伯母对每个孩子好像都很公平一样,其实她心里最喜欢的还是卫仲卿。他若和淮阳公主住到公主府去,那伯母就不能天天都见到他了。怎能因为我,让人家母子分离。”
凤卿握了她的手道:“世子夫人对你的疼爱一点都不少,你就忍心让她忍受与你分离。”
傅双宜垂下头来,脸上带着几分绝望之色:“迟早都是要分开的,长痛不如短痛。”
凤卿见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便妥协了些,道:“这样吧,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住在信国公府,你和我住到燕王府去,就当是给我做伴。”
傅双宜笑了笑,道:“我住到燕王府去算什么回事,别人肯定要传你打算把我献给燕王了。”
凤卿劝不动傅双宜,心中十分失望。
傅双宜又微微弯了下嘴角,回握着她的手道:“你以后要是想我了,就到寺庙里来看我吧。以前崔伯母常说我没有佛性,说不定我跟佛很有缘,到时候开坛讲经,还能偏别人的香火钱。”
凤卿听着大惊,只怕她心里想要做什么傻事,连忙呸呸呸了几声,道:“快别说了,这种话怎么能随便乱说的。”
傅双宜又笑着跟她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凤卿从傅双宜屋里出来的时候,崔氏正等在外面。
见凤卿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娘娘,阿宜可好些了。”
崔氏笑着对她道:“她看起来是好多了,只是其他的还是要以后慢慢开解。”
凤卿本想提醒崔氏一句,傅双宜很可能有出家的念头,只是看到崔氏满脸的憔悴,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崔氏陪着凤卿慢慢的走着,她这些日子感觉有些心力交瘁,此时十分感激的对凤卿道:“这些日子多亏了娘娘,不是有您照顾和开导阿宜,臣妇这一边要操持父亲的丧事,一边又要照顾阿宜,还真怕两边顾及不到。阿宜如今有许多话,也不大愿意和臣妇说。她和你向来感情好,倒还愿意跟你说上一两句。臣妇也不是怕别的,就是怕她把话都藏在心里,把自己给为难了,然后郁结难开,生起病来该怎么办……”
她说着说着,眼睛忍不住又红了起来,伤心道:“臣妾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她刚到臣妇和世子身边的时候,才只有三岁……”
“那年臣妇和世子外出,路上不幸遭遇刺客,是她的父母换了我们的衣服,替我们引开了刺客,我们活了命,她的父母却因此代我们丧了命。她的母亲临死之前,求我们好好照顾她。她那时候那么小,什么也不懂,臣妇将她抱到她父母的尸体前,她还笑呵呵的欢快的跑过去,拉着她父母的手喊‘爹’和‘娘’,喊了几声见叫不醒了,小脸便惴惴不安的,回过头来望着臣妇,一脸的懵懂……”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上的泪,接着道:“臣妇那时候想,臣妇一定要照顾好她,让她快乐无忧的长大,才能对得起死去的恩人。这么多年,臣妇和世子将她当成女儿一样疼爱着照顾着,怕她长大后要嫁到外面去会被夫家欺负,所以决定让嫁回卫家来,这样卫家就能照顾她一辈子。又怕她做长子媳妇要主持中馈太过操劳,所以没把她许给老大,而让她和老二定了亲。阿宜自小也最喜欢仲卿,整天跟在仲卿后面跑。而仲卿看着对她不耐烦,可对她却比对谁都爱护。臣妇那时候就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有缘分的。臣妇那时候还洋洋得意,觉得这门亲事是定对了,可谁知道……”
崔氏又是眨了眨眼睛,泪光闪烁起来。
凤卿伸手握了握崔氏的手,道:“这都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不关夫人的事,夫人也不必自责。”
崔氏道:“再说是身不由己,都是卫家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父母。”
说着又哽噎起来:“他日到了地底下,臣妇有什么脸面去见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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