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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释全身阴冷,知觉有些麻木,她想,生命的消散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可怕。回想这一生,似乎也做了那么几件有意义的事,若是在阎王殿上论功过,她后来做的那些善事,应该可以抵消她手上的杀戮了吧。
最终她又看了眼矗立在自己前方的那孤高冷傲的身影。她是自己的师傅,也是这一世自己心中唯一认定过的亲人。连自己的生命她都救过,如今她要拿去也无可厚非。
冰释最终朝紫苏伸出了手。人常说,每个人对于母亲的渴望都是与生俱来的,人孤单痛苦或是面临死亡的时候,嘴中常会无意识的出现“妈妈”这个词。
面对冰释那期翼眼神,紫苏那颗冰封的心似乎也现了一丝裂痕,她似乎看见了年少的自己,也是如此渴望着那个人的温暖,无数次期翼她能回头多看自己一眼,听一句她的夸奖,或是一个肯定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她握住了冰释的手。然后将她的头扶到怀中,抱着她,给她温暖。
小叶子跪在一边,他不想松开她的,虽然他不懂毒,但肯定是这个女人触碰冰释的一霎那给她下的毒,导致她如今的境遇,可是她似乎更想待在这个女人身边。他颤抖着身体,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眨不眨的看着冰释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冰释看了小叶子一眼,又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小叶子看向她指的方向,哪里放着一只长方形的盒子,装着梦魇笛,小叶子迅速起身去拿盒子。然后又跪了过来,打开盒子给冰释看。
冰释又从怀中摸出了两方丝帕,递给紫苏“我以为这是你留给我的,我帮你找到了另一半。包括这只笛子,本也应该属于你,如今,物归原主。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但我一直都想了解你的全部,好去帮你,可……”几句话本就说得断断续续,几乎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这时她又呕出一口血,不得不停住。她其实还有更多的事要告诉她,皇宫地底的密室应该是她一直寻找的吧,可是想到如今她的处境,还有边上的御医,终究没有说出口。
想来遗言应该紧重要的说,她最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紫苏道:“我的死你不用自责,想来这就是天意。如今孩子和我一起走,我也不用担心他一人留在世上会否受尽苦楚了。”
冰释最后一句话几乎微不可闻,但是紫苏听后还是一震。当冰释的头终于歪下的一霎那,她还是拿出了自己手中的银针,插入了她周身要穴。即便这是赵濯的圈套,她现在只想让这个女孩仍然能够睁开双目。她确实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所以她的生命更不该由自己来终结。
殿外握着尘世珠的墨渊,终于松了一口气。王爷对王妃的在意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抓到紫苏后第一想到的居然是想要利用她为王妃解毒。这尘世珠几乎可以说是唯一对抗鬼医的筹码,却仍让自己拿着,在这等等待时机。想到刚才自己苦劝,王爷却盯着自己道:“如果她死了,尘世珠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他一向说到做到,他这是在逼自己要以王妃的性命为先,若是因为自己的犹豫让王妃死亡,且不说王爷会如何对待自己,他估计会毁了尘世珠吧。幸好紫苏最终选择了救人。
***
四周一片孤寂与苍茫,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好似迷雾深林中,又好似悬崖峭壁旁。只觉得脚好似有千金重,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成了有形的威压,让她重重的无法呼吸。她觉得很累,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为在这里。只是这里让她害怕,让她恐惧,却又提不起一丝的力气逃离。
她慢慢的蹲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企图将自己缩成一团,她想将头也埋进膝盖中。不要管这个世界,不要思考自己在干什么,就让自己消失,与这片黑暗融为一体吧,她想。
就在这时,前方黑暗处,露出一点光亮,离她越来越近。那光亮柔和之中,带着神圣的光泽,慢慢形成一个人影,他看着自己,向自己招手,仿佛天神在指引者亡灵。
她使劲的看,仍然看不清楚那人影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孩子,但就是知道那是个人,或者神,他在冲自己微笑。冰释被这笑容鼓励,慢慢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神灵。
她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因为手脚怎么都不听使唤,每移动一步,似乎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深陷泥潭的脚使劲的拔出,背上更像背了一座大山,连腹部似乎都挂了一个千斤锤,但神灵就在前方不远处在召唤她。
她鼓起全身的勇气,蹒跚而行,神灵就在前方,可似乎怎么都够不到似的,自己在追赶,他也在向前。可当她精疲力竭想要放弃的时候,他却又在前方停下,回头,向她招手,等她。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前行,只知道贪恋那柔光的美好,更或者,认为那光亮深处才是自己的归属。
她感觉自己穿过了森林,又来到了海边,这里怪石嶙峋,波涛汹涌,每走一步都会被大石绊倒,随时都可能被海浪吞没。每次绊倒,爬起来后,身上都会有被锋利的石头割破的伤口,鲜血流出,疼痛不已。当她又一次绊倒时无法爬起时,看见那光影在不远处一块凸出的大岩石上,但岩石与自己之间隔着一片海,海水汹涌,拍打着岩石。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快要流尽了,她再也鼓不起一丝力气爬起,最终只能死死的盯着那光影慢慢消失,眼前灰暗阴沉的天空在朝自己挤压过来。她想,终于要结束了吗?
可是为何耳边会传来嘈杂的声音。
“王妃会没事的,对吗?”一个沙哑中带着惊慌的声音,小声求证。
“真是天意,是这个孩子,救了自己母亲一命。”另一个清冷的声音答道。
“唉,他本来应该是受尽万千宠爱的皇子,我,将他埋了吧,免得姐姐醒了,看见了受不了。”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有时候一个无望的希望比绝望更让人痛不欲生。她,应该是想要看见的吧。”清冷的声音似乎不带感情,却又直击人心。
“不行,最起码这个样子不行,等她好了以后再说也不迟。”
她意思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侧头看着小叶子怀中抱的一个襁褓,伸出了手。
小叶子看见这样的冰释呆愣得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边上的紫苏看见了,也只是一声叹息。
小叶子求救似的看了一眼紫苏,她并没有看自己一眼,垂眸敛神,仿若一尊雕塑。他又看见冰释执着伸过来的手,最终还是走上前去,将怀中的孩子送到了冰释眼前。
这是一个死婴,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他的皮肤并不是新生婴儿的那种皱巴巴的嫩红,反而呈现可怕的青紫色,七窍中都有一丝黑色的血丝。新生婴儿会有表情吗,小叶子不知道,但是他却好似从这孩子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痛苦与恐惧。
小叶子无法用语言形容冰释看见这个孩子时的表情,极度的痛苦,母爱的温柔,苍凉的苦笑,温暖的爱抚,以及空到茫然的不知所措。小叶子十分担心,担心她会就这么石化,或者就这样死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冰释终于晕倒在了床上。紫苏上前检查一番后道:“她大出血,身体又遭剧毒肆虐,本就十分虚弱,又心神大动,如今只能看她自己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了。”
小叶子上前,企图将孩子从她的手臂中拿出来。可她似乎抓得十分紧,根本就拿不出来。
小叶子又求救似的看着紫苏,紫苏道:“就让她这个样子吧,如今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牵挂,也许能帮她挺过这一关。”
小叶子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跑出去,跪在廊下,向上天祈求冰释能够快些清醒过来,然后擦干眼泪去熬药。
紫苏慢慢坐到床沿上,拿出丝帕,替冰释擦着满头的大汗,试着去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可怎么也抚不平。她仔细观察这张脸,眉目极淡,紧闭着双眼,不大不小的鼻梁没有一丝特色,连原本最完美的嘴唇也因为毫无血色变得苍白而又干枯,脸颊消瘦得颧骨凸出,没有一丝美感可言了。
自己当初是怎样注意到这个孩子的呢?是因为她聪明伶俐一点就透?是她望着自己仿若闪着星光般期翼的眼神?又或者只是因为从她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同样的孤寂,同样的倔强,同样的渴望着温暖独自坚强。
当初就觉得她其实很聪明,就是对于情感还是过于天真了些,总是抱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世间的男人啊,确实有那情深义重的,可是会和一个女人天荒地老的却几乎没有。即便两人最终一起走过一辈子,多半是因为现实所迫而不是情比坚坚。对于男人而言,女人其实只是一种消耗品,只要榨干了女人的价值,能够抛弃的,都想要抛弃换个新的。女人若是不够聪明,不会自己爱自己,等待自己的命运可想而知。
自己给她下的毒是南柯一梦,原本不解毒就会在睡梦中安详的死去。她知道他们有解南柯一梦的方法,只不过她怀着身孕,若是有解药,自然大人孩子都能保住。可是看见她七窍流血的一霎那,自己就明白,她身体中应该还有其它剧毒。
把脉之后更加肯定,那个男人对她没有一丝情义,不但怀疑她的忠贞,甚至对一个有可能怀着自己孩子的孕妇下那种毒。即便没有自己的这一手,这个孩子即便能够出生,估计也是个傻子吧。
本想着让她就这样死去,可以少受些痛苦,可是没有想到,临死了,还在担心我会不会愧疚自责。想这一生真心待自己的居然一个都没有,师傅救了自己,却也将自己利用得彻底。丈夫,孩子,还有他,又何曾留心过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需要什么?而她,不过是六年的相处,就拼劲全力的去帮自己寻找答案。她的生命确实不应该由自己来帮她终结。
两种毒融合后的破坏力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严重,即便有解药也无用了。也许是天意,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吸收了大部分的剧毒,如今只要将她周身的毒全部逼到胎儿身上,再将胎儿取出,也许是唯一的办法。只不过孩子的恐怖还是吓到她了吧,这是一个注定不能出生的孩子,也许上天让他来这人世一遭,就是为了完成这个使命也不一定。
她会醒来吗?醒来后会怨恨自己吗?即便死亡来临时都不曾怨恨自己,可若她真的活着,自己却是直接造成她与孩子天人永隔的凶手,她,又能不生怨怼吗?罢了,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多一个人的怨怼,似乎,也没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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