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艺术家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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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思瑶从睡梦中挣扎醒来,还是那个梦,内容不变的梦。
    瘦削露骨的手伸到眼前,仔仔细细看了又看,前面,背面,侧面,然后,十指交错,紧紧扣住,指甲抠进手背上的肉,疼,疼,疼,终于清醒了一点。
    在哪?这是哪?噢,ktv,她的生日。
    她又喝躺了,陈可,他们俩-,然后她就彻底睡着了。
    她伸手抓过掉在床边的裙子,一半搭在床上,一边掉在床下,上面布满着深深浅浅的折痕。穿上,提了提领口,遮住胸前的饱满,光着脚走进卫生间,还算干净。拿过淋浴的喷头,对着自己上半身就浇了过来,清醒了,更清醒了。冰凉的水打在脸上,眼睛上,鼻子,嘴唇,脖颈,肩膀,湿了肩带,还有前面的头发。
    她伸手将头发别到耳后,五指张开,插入发顶,缓缓向后,一点,一点,松了手再插入,一次,又一次。她吐出流进嘴里面的水流,嘴里面,啤酒的味道,龙舌兰的,还有此时自来水的味道。
    她张开嘴,张到最大,拿起喷头对准口腔,水流直入喉咙,她仰起头,将水流倒灌入体内,流入胃里,胃里面的烧灼感立马消失了。最后,她将水流浇上双腿和双脚,直到腿上和脚上,传来一阵一阵冷颤,她停了下来,关上水流。站到了镜子面前。
    镜子里,是一张美人脸。即使头发散乱,脸上纵横交错的水流,已经抹得所剩不多的残妆,就这样的一张脸,带着点清晰的倔强,依旧是美的。还有冷静,没有了表情的她,看起来格外的冷静,连眼神,都是藏着的。
    这样的她,她既非常熟悉,也同样的陌生。熟悉的是,这就是她,骨子里也是骨子外的她,她就是这样没有温度。没有了装饰的她,下颌的线条骨骼分明,棱角近乎有些生硬,和修饰过的她一点都不一样,没有巧笑倩兮,没有烈焰红唇,她甚至看起来,都不像一个女人。
    如果抛却女人的生理结构,胸,还有肤色,她竟都失掉了自己的女性身份。这样的她,究竟是谁呢?陆思瑶是谁呢?她做了什么,在做什么,又,想要做什么呢?27岁生日,她要许一个什么愿望?来换自己一年的心安呢?
    最后,她撩了撩碎发,简单整理了下,刚要涂口红,却发现口红不在。只好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一早呢?”许飞看向她愣了愣,而后说道。
    “怎么能,我还没许愿呢。”陆思瑶笑了笑。她尽量扯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颓丧。
    然后几步走到沙发上她的手包旁边,拎了包,又撤回房间。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一点点上妆,一层,两层,三层,从浅浅一层红,到深红。又涂上层防水层。拍了拍脸,再度走了出去。
    “你啊。”许飞见她涂了口红出来,摇了摇头道。
    “来。点蜡烛,我要许愿。”陆思瑶朝他们几个咧开嘴笑道。
    许飞站起身,走到角落,从角落的小冰箱里面拿出她之前订的蛋糕,蛋糕是翻糖蛋糕,有两层,下盘十二寸,上盘不到九寸。上面糖塑的陆思瑶栩栩如生,笑起来的样子真实又美好。
    许飞本来是想在店里面自己做的,但她水平不怎么不够,在浪费了一份材料之后,她就停手了,做出来的蛋糕嘛,味道倒是还行,但用来做生日蛋糕就有点儿太朴素了,完了她立马就订了这家翻糖蛋糕店。听徐凯说这家店挺好的,只要给出照片和小视频,就能做出十分逼真的蛋糕造型,而且味道真没的说,比她做得好吃多了。
    说白了就是,作为一个业余吃货,她其实并不怎么爱吃自己做的东西。
    陈可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写着2和7的数字蜡烛点燃。几个人腾出位置,让陆思瑶坐到中间来。
    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程宇非走到选歌台选了首生日歌,把声音调小一些。回来坐好。
    “我许愿咯。”陆思瑶笑笑道,“希望-”
    其他几人也都看着她,带着笑。
    “我想-”陆思瑶停了笑,道:“好好睡觉,不再做恶梦。天天开心,不那么孤单。”
    程宇非好像第一次看清陆思瑶的长相。无疑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尽管他对美丽与否并不怎么敏感。但即便是如此,也能够轻易感受的到她的美丽,令人印象深刻的五官。她的美和许飞是那么的不同。
    像刚刚那样不笑的时候,许飞是和美丽毫不相干。尽管,她也有好看的五官,浓眉下,一双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看着你的时候,甚至能让你停住呼吸。但她不看你的时候,或者说她没有动作面无表情的时候,她的美竟好像突然都没了。
    消失了。就好像,她的美,和她的生动,只与她的动作有关。无论她做什么,都有一种光彩。而一旦停下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你就会不经意地涌起一股恐惧,不能,不能让她停下来。
    陆思瑶双手合十,双眼微闭,过了好一会儿才把两只细瘦的手放下来,睁开眼睛,看着几人道:“我希望明年的时候还有你们陪我一起过生日。”她看着许飞道:“好不好?”
    没有撒娇,没有微笑,就那么淡淡的一句,好不好。
    让许飞只得回答:“好啊。”许飞拿起塑刀一边切蛋糕,一边道:“那有什么难的,只要你明年不降工资,我就绝对不离开。”
    “我不但不降你工资,我还要给你涨呢。”陆思瑶的表情放松下来,又眯起眼睛笑道:“你就等着多干活吧给我。”
    蛋糕被许飞放到陆思瑶手上,陆思瑶接过咬了一大口。然后蓦地一笑,趁许飞递蛋糕给陈可的时候,剩下的大半块都砸在她脸上,外面的糖皮和里面的奶油立马印在许飞鼻子上,眼角上,连鼻孔里面都是。
    “你砸得挺准啊。”许飞冷笑道:“不错不错。”说罢,一把抢过陈可已经接过去的蛋糕,直接往陆思瑶脑门上一砸,当下,脑门上马上砸出了个印子,连带眼睛上,睫毛上,都是。
    陆思瑶回身赶紧拽过来一块新的,瞄向许飞的脑袋,许飞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也直接上手拿过一块,在两手间上下抛着,对面一脱手,蛋糕砸过来,她飞起一脚挡了回去,蛋糕是踢回去了,不过是踢到了另一边程宇非的身上。
    程宇非的校服上,立马砸开了花。而许飞的鞋子上,也跟着沾上了不少奶油。
    对面的陆思瑶,弓着个身子,笑得直不起腰,领口的雪白,呼之欲出。
    许飞摇头。上前两步,一掌把蛋糕糊在对方胸前,正好遮住了前面的春光。
    “你-”陆思瑶大怒,也顾不得笑了,站直了身,两手空空就抓向许飞。泼妇般地,抓向许飞半长不短的头发。许飞哪想到她竟然耍起了无赖,一时间反应不及,被抓了个正着。头发马上跟烂稻草似的,一头乱七八糟,哪还有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我艹。”许飞也不客气,当下抓向陆思瑶的胸脯。陆思瑶哪里是许飞的对手,最后还是没能躲过,被当众狠狠地掐了好几下。尽管她平时不着调地调戏过许飞,但还是涨红了脸,道:“不闹了不闹了。停手停手。”
    许飞假装放过她。陆思瑶以为脱身,却不想许飞把放下的手抓向她腰间,这里不行,这里可是她的痒痒肉。她再也顾不上形象,光着脚就跑了出去。没等跑出两步,就被许飞扑了个正着,一双手往她腰上肚子上一顿乱掐。她只能倒在地上,蜷着身子,边笑边求饶,一张脸纠巴得竟跟个美人猴似的。
    连陈可都在旁边看不过眼了。侧起身子,朝向程宇非,抿着嘴笑得忍忍。
    许飞看陆思瑶太惨,也渐渐松手,抿了抿嘴角。又抓过一小块蛋糕,自己先咬了一大口,这家的蛋糕确实挺好吃。对得起它的价格。然后把剩下的一半糊上陆思瑶的嘴巴,糊上了还不算。许飞按住蛋糕,亲自把奶油喂给陆思瑶,抹在她的嘴唇上,还有嘴缝里。抹了又蹭,直到上面的奶油都被蹭没了才停手。
    “死,许,飞!”陆思瑶从嘴缝里挤出三个字,说得挺艰难。
    “怎么。”许飞笑道:“还忧郁不?还孤单不?这把你给能的。喊我们过来给你过生日,一个人刚喝就躺了。我tm都要走了。完了,陈可才出来。他出来的倒挺是时候。我以为你们得睡到明天一早呢。”
    “错了错了。”陆思瑶道:“我错了。我甘愿罚酒,罚酒一杯,噢不不,三,三杯。”
    “你可拉倒吧。”许飞眯缝了眼睛道:“喝完三杯我还不得给你扛回去。”
    “呃-”说得好对,陆思瑶竟然无言以对。
    陈可一直没说话,就在旁边看着,嘴上的笑一直没淡下去。
    被抹了一嘴巴蛋糕的陆思瑶,伸出舌头,一口气把嘴唇上的蛋糕都舔进了嘴里。完了,多用了那么点力,口红也一起给舔得差不多了。露出了嘴唇本来的颜色。
    有那么一瞬间,陈可愣住了。他发现,面无表情的陆思瑶,竟让他有点陌生。
    他不是刚认识她。他从辍学后就来酒吧这儿打工,已经两年多了。也就是说,他和陆思瑶从陌生到熟悉,已经过去两年还有余了。
    最初的陆思瑶,毫无疑问,是他眼中的女神。超越了所有明星美女,虚幻的,现实的。她的美,就像罂粟一样,迅速占据了他的心,占据还不算,就那么一点点地给占满了。满到几乎就要溢出来。他必须要忍了再忍,才能把这些如潮水一样,溢出的情感,给压抑下去。
    他当然会疼,会心疼,有时候半夜睡醒,得一边抽烟一边按住胸口。
    他们是怎么搞到一起的,他已经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用身体彼此吸引,也用身体彼此交流着。身体也许是世界上最诚实的语言,没有废话,简单粗暴。
    没有废话,也没有告白。他们就这么□□裸地,简单直接地感受着彼此。
    可是。
    他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陆思瑶一年要过两次生日,阴历过,阳历也过。她很少回家,连提也很少提。上次生日,也是他们一块过的。去年的生日,她和他一起过了一个,又和其他人过了另一个。
    她所有的男人里面,只有他,是比她小的。
    她似乎一向偏爱成熟男人。每一个都不会低于三十岁。很多都四十来岁。
    所以,这样的他,对她来说。
    到底算什么?
    “亲吻你的手
    还靠着你的头
    让你躺胸口
    那个人已不是我
    这些平常的举动现在叫做难过
    哦~难过”
    陈可靠坐在沙发上,唱着这首周杰伦的算什么男人。他的神情淡漠,与热烈的歌词丝毫不同。
    他发现,此时的陆思瑶,和平时竟一点都不一样。冷掉的眼角,和冷掉的嘴角。没了艳丽夺目的妆容,她竟冷成一座冰山一样。
    这座山里面,既没有鲜花,也没有绿树,没有风情,亦没有温度。这座城里面,只有一片,动人的荒芜。
    即使荒芜,可他依旧忍不住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直到近无可近,也退无可退。
    却依然好像隔着,万水千重。
    “你算什么男人
    算什么男人
    眼睁睁看她走却不闻不问
    是有多天真就别再硬撑”
    我算什么男人。
    陈可按住眼睛,抬起头,似乎就要一泻而出的眼泪,都被他憋回了眼睛里,还有心里。只是呵,忍不住靠近,无法不靠近啊。
    “你算什么男人
    算什么男人
    还爱着她却不敢叫她再等
    没差你在继续认份
    她会遇到更好的男人”
    没差。
    你在继续认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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