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若磐石

4.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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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岑筠情绪低落了几天,很快就又变回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师妹。除了照旧马马虎虎练功以外,她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小白上。魏子枫送给她的竹哨果然是神器,极容易学会,没过几天她便能自如地指挥小白飞旋起落。
    苏岑墨优势不再,心中及其不平衡,于是在她训练时时常出来捣乱。苏岑筠吹起飞的指令,他就吹降落的指令,小白刚展开翅膀,又“嚯”地收回,几次下来,便不再理会他们的哨声,只优雅地转过头用长喙梳理自己洁白的羽毛。
    苏岑筠气得追着他满院跑,丽娘拿着一封信走进院子。
    苏岑筠一眼看见那信封上那俊逸洒脱的字,扔下抱头乱窜的苏岑墨奔丽娘而去。
    “娘,这是枫哥哥给我的信吗?”
    丽娘无奈地笑看了她一眼,把信递给了她,“拿去吧。”
    魏子枫已到了京城,信中细细描述了进京路上的趣闻轶事,告诉她魏都督一到京城便进了宫,交换了兵符,直接在宫门处骑马奔赴翟州,连京城的宅子都未曾踏进一步,又跟她说起京城的繁华热闹,满篇的繁杂琐碎,却又妙趣横生,似他在她耳边婉婉道来。
    魏子枫在信末给她留了京城魏府的地址,她提笔想给他回封信,却心思一动,在纸上画了一副画。
    几日后,拿到回信的魏子枫,修长手指不紧不慢地拆着信封,轻轻抽出里面的信纸,只是微微乱了节奏的心跳泄露了他的情绪,却在看到纸上那只大乌龟的时候愣了愣,随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他仿佛看到两个小人儿背靠着背,扭头将自己的小指头和身后的人的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大乌龟。”
    那软弱童稚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脑海中却浮现出离别那日的那抹身影,眉眼如画,娉婷而立。
    他眼神一暗,将信纸仔仔细细叠好,装回了信封,锁在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
    这日是歇馆的日子,苏岑筠吵着要和师兄弟们去城外放小白,苏展本不想让她又跑出去疯玩,却经不住她的死缠烂打,无奈只得答应他。
    还是在上次的河滩上,苏岑筠得意地让小白表演着各种飞翔技巧,苏岑墨又想捣乱,却被其他想看表演的师兄弟捂住了嘴,“呜呜”地挣扎着。一群年轻人打打闹闹,天地间似乎都感染了这蓬勃的朝气,越加的风清日朗。
    忽然,在一旁笑看他们大闹的二师兄大喝道,“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稍远处有几个骑在马上的人,为首的人正在拉弓搭箭对准了天上的小白。
    苏岑墨着急大喊“住手!”
    那人恍若未闻,手中的弓越崩越紧。苏岑筠已经出手,一颗石子疾速飞出,只见为首那匹马左前蹄一软,前半身就跪了下去,马上的人猝不及防,滚下马来,手中的箭斜斜射出,掉在了马前不远处。
    小白被这动静一惊,展翅往苏岑筠处掠来,刚落在河滩上收了翅膀,那群人已策马奔到眼前,把他们给围住了。
    “小子,想死是么?”摔马那人额头上的擦伤还在往外冒着血珠,声音里含着冲天的怒气,紧接着话音落下的是一记灌注了内力的鞭子。
    虽是那人先要射杀小白,但苏岑筠等人毕竟伤了人,心中不免存了两分愧意,本想向对方道歉,没想到来人如此不讲理。
    猝不及防中,那一鞭抽在了好几个师兄弟身上,苏岑墨也被打到手臂,顿时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如何能吃得这等亏,众人顿时火气上头,撩起袖子便混战起来。
    苏岑筠被众师兄弟围在中间保护着,不得参与战斗,好在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逞强,乖乖地呆在保护圈中关注着战况。
    对方虽只有五个人,但武功却不弱,摔马那人似乎是个话事的,功夫也最好,又有马鞭在手,苏岑墨和三个师兄弟围着他都奈何不得。
    就在战得难舍难分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破空声,一个冲天的爆竹在空中炸开。摔马那人抬头看了一眼,下令道,“撤。”
    话落将手中鞭子刷刷甩得更急更猛,趁着将苏岑墨等人被逼退,抽身带着他的人策马离去。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苏岑墨等人半晌没反应过来,本以为是场酣畅淋漓的群架,没想到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哎,累死我了,这群人什么来头,这么能打。”二师兄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一屁股就要往草地上坐下去。
    “等等。”苏岑筠喊住他,走到他脚边捡起一个东西。
    是一块三指宽的木牌,那牌子上一面刻着一条盘身吐信的蛇,一面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她觉得这牌子很是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是什么?”二师兄凑过来看着,问道。
    苏岑筠想了想,还是没个头绪,只好回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刚才那帮人弄丢的。”
    她把那牌子交给苏岑墨揣着,准备先带回去再说。
    被这一搅合,大家也没有了玩耍的心情,带着小白便打道回府了。
    师兄们进了城便各自回家,苏岑筠跟在苏岑墨身后一言不发,快到武馆时她忽然顿住了脚,喊住走在前面的兄长,“哥,把刚才捡到的牌子给我。”
    苏岑墨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掏出来递给她。苏岑筠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抬头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捉迷藏,我躲到爹娘房间的衣橱顶上,在房梁上发现的那个小匣子里吗?”
    苏岑墨认真想了想,回道,“好像有这么回事,你为了拿那个匣子,差点从衣橱上摔下来,还被娘骂了一顿。”
    苏岑筠把那块牌子往他面前递了递,“你看,这牌子上的图案是不是在那匣子里的一块木坠子上见过。”
    苏岑墨仔细看了半晌,无语道,“这都多少年了,我连有那坠子都不记得了。”
    苏岑筠从小记性就好,有的东西甚至过目不忘,她确定自己没有记错。这突然出现的木牌竟和丽娘藏在房梁上的东西长得一样,她觉得心绪像被蒙上了一层细密光滑的绸缎,透不过气又掀不开,让她没来由的不安。
    苏展看着回来的兄妹俩,苏岑筠倒是一反常态的干净整洁,倒是素来注重形象的苏岑墨,衣衫皱皱巴巴不说,还沾染了不少的脏污。
    他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倒是他们二人主动交代了下午的那场是非。
    苏展年轻时是个游侠,背着一把宝剑便四处闯荡,交手切磋、寻衅生事遇到过不少,甚至还有过几次生死决斗的经历,后来有了丽娘相伴,才慢慢淡出了江湖,投奔早年机缘巧合救过的魏都督,开了这苏家武馆,过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生活。
    所以他对这种年轻人之间的斗殴打架很是不以为然,甚至还问了一句,“可有打赢?“
    苏岑墨语气里带了一丝不尽兴,“没有,那帮人打到一半,看到一个爆竹就跑了。”
    “爆竹?”苏展被他说得糊涂,反问道。
    丽娘忽然开口道,“你是说一个时辰前有人放上天的一个冲天爆竹吗?”
    苏岑墨点点头,那个爆竹飞起的地方本来就离武馆不远,动静很大,苏展自然也看到了。他眉头一蹙,声音里带着几分肃然,“你们近日还是呆在家里,暂时不要出门了。
    苏岑墨看到他爹的反应,不安地问道,“爹,那些人有什么问题吗?”
    苏展沉吟道,“那些人闻讯而动,令行禁止,怕不是普通的泼皮混混。现在北狄入侵我北境,虽然宁阳离北境还有些距离,但城中已不比之前太平,小心点总是好的。”
    苏岑墨兄妹齐声应是,苏展挥挥手,让他们先下去洗漱更衣。
    苏岑筠换好衣服,跑到厨房去找丽娘,她犹疑了半晌,才掏出怀中的那块木牌,递到丽娘面前,“娘,这是我今天捡到的,是和我们打架那几个人丢的。”
    她注意着丽娘的反应,果然见她在看清那块木牌上的图案时,眼皮轻轻地颤了颤。
    不过很快丽娘便恢复了平日温和的神色,她接过那块木牌,随意地揣进围裙的兜里,轻轻拍了拍苏岑筠的肩头,“我知道了,快去洗洗手,饭马上好了。”
    可苏岑筠还是感觉到了她手掌传来的微微抖动。
    果然吃完晚饭,苏展便表情严肃地开口道,“墨儿,一会儿你去写张告示贴在大门口,苏家武馆要歇馆一个月。”这一句说完,又转过头看了丽娘和苏岑筠一眼,“今晚各自收拾一些常用的衣衫物品,我们去江南住一段时间。”
    苏岑筠心里的不安被印证了,但她却没想到事情竟严重至此,严重到需要全家逃难的地步。
    苏岑墨远远比他震惊得多,满腔疑问脱口而出,“爹,他们到底是谁?我们为什么要逃?”
    苏展看了丽娘一眼,沉声说道,“照我说的做就是,多的不要再问了。”
    苏岑墨还想再问,可抬头看见父亲铁青的脸色,却不敢再开口,听话地去写了告示贴好,一家人各自回到房间去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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