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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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点半，星海医院一楼的急诊部忙得晕头转向，新港高速出了场车祸，大多数的病人都送来了星海医院，急诊部的人都忙不过来，甚至还从别的科室叫了许多同事连夜赶回来加班。
    薛艾坐在抢救室外面的椅子上低头发呆，周围满是哭声和哀痛声，护士们走来走去，一个个都忙得停不下来，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往身后的抢救室又看了一眼。
    一周前，薛艾接了个通告到巴黎去走秀，活动一结束她就赶紧搭着夜机飞了回来，原以为才这么几天，又每天都和母亲有电话联系不会出什么事情，可一回到家时，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薛艾的母亲患有抑郁症，这么些年来各种各样自杀的法子都试过不少次，可每一次都被她和宋阮给拦住了。她平时工作多，也经常在各个国家飞来飞去的走秀，平时不在家的时候就是宋阮来陪着母亲，再加上治疗效果不错，这次薛艾本以为会没有事的。
    可她哪里想得到，前一天还在打电话的时候和自己说想出去旅游的母亲，会在第二天就选择再一次自杀，让薛艾完全措手不及，当时就傻了。
    一推开母亲卧室房间门看见的那一幕时时刻刻都萦绕在眼前，灯光昏暗的房里满是浓重的血腥味，而她的母亲，穿着最心爱的那条裙子，就躺在床上，手腕上深深浅浅的划了七八条口子，鲜血沿着那伤口冒出来，已经润湿了床沿，还有一些，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板上。
    “艾静的家属在吗？”
    抢救室的门被打开，薛艾瞬间就回了神，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凄惶的迎上了医生的目光。
    “我是，我就是。”
    她急忙道，双眉不安的皱在一起，一双漂亮的眼睛里也满是紧张和害怕。医生愣了一下，方才病人送来的时候她就直接进了抢救室，却没有发现陪同的人居然是如今在模特界风头最盛的薛艾。
    “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了，可您的母亲不止是割腕，还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医生摘下了脸上的口罩，露出了一张疲惫的脸。“病人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我们也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没能抢救回来，请您节哀。”
    “……”
    薛艾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医生，只见到她不停的张嘴，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往抢救室里看去，这样的角度，只能看见母亲的双腿和裙摆，却怎么也看不见她的脸，薛艾腿一软，眼前也瞬间有些发黑，正觉得站不稳时，就有个人从她身后扶住了她的肩膀，稳住了她的身体。
    “小艾，还好吗？”
    她什么都听不见，胸口又闷又痛，浑身也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只能愣愣的看着抢救室里的母亲，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哪怕此时悲痛至极，可眼泪还是怎么都流不出来，薛艾只觉得眼睛又酸又痛，忍不住的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陆离扶着她在大厅的休息区坐下，薛艾就像个木偶一般随他摆弄，只会呆呆的看着他，却还是不肯说话。
    “阿姨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先在这里坐一下，宋阮晚点也会过来。”
    陆离在薛艾的面前蹲下，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脸说道。他宁愿薛艾此时痛哭一场也不愿意她这副模样，这令他很不安。
    “……我妈，没了？”
    沉默了许久后，薛艾才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一般，艰难的开口，问了他这样一句话。
    “……”陆离咬牙，不安的看着薛艾失魂落魄的脸。“是。”
    “今天是几号？”
    她忽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也像是失了神采一般灰暗无比，就这么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陆离，声音也格外的干涩，甚至有几分破碎。
    “四月一号。”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可陆离还是很快告诉了她，今天已经是四月一日了。
    “又是四月一号。”她低头，唇边带了抹笑，大颗大颗的眼泪这时才从眼里掉出来，全部滴在了她的手背上。“真是怎么都避不开的日子。”
    “你在这里乖乖坐着别乱跑，我去把阿姨的手续办好。”
    陆离又叮嘱了一句，还把自己的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肩上后才离开。
    凌晨四点的星海医院依旧忙得停不下来，门诊部的大门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所有人都是来去匆匆。薛艾拉紧了肩膀上的外套，长发遮挡住了她的脸，她低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姜晏一边跟着推送病人的平车往电梯那边走，一边低头看手里的病历，今晚的车祸让整个医院都停不下来，就连心胸外科都接了好几个病人回去。他把病历随手塞在了车上，目光在吵闹的大厅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空荡荡的休息区。
    电梯在一楼打开了门，小护士和病人的家属一起把平车推进了电梯里。姜晏却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不知落在哪一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姜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见他站在电梯外没有动，小护士不解的又问了一句。
    “没事，”他立刻回神，收回了视线后，走进了电梯里。“有让手术室准备吗？”
    “嗯，已经准备好了，你过去就可以直接手术了。”
    “好。”
    电梯关上门，姜晏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脑海里却一直浮现的是刚才见到的那个身影。
    鼻梁上的眼镜微微往下滑了几分，姜晏却毫不在意，他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抬头去看头顶显示的楼层数字，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的。
    五年了，一千八百二十五天，他又见到薛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