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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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a市已经彻底的进入了冬季，薛艾从保姆车下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雪了，她把手里的口罩戴在脸上，又将外套的帽子拉起来遮住了头后才跟着助理和经纪人进了电视台。
    薛艾作为模特出道，仅仅一年就在国外掀起了不小的关注度，也顺利无比的拿到了许多高端顶级秀的合约，而去年更是首次跨界，接了部电影的剧本，一只脚踏进了娱乐圈。
    她虽然是个女四号，戏份不算太多，可毕竟顶着个人气模特的头衔，在电影全面杀青后的宣传期，也收到了来录制综艺节目的通告。电影的预告还没出，但凭着路透的照片和一些短视频，她就已经占据了极高的关注度，更有人在说，她毕竟只是个模特，第一次出演电影，想必也只是花瓶，空有一张脸，却没有演技。
    同剧组另外的两位主演已经在化妆了，薛艾推开门进来的时候那两人看了她一眼，一个和她友好的打了个招呼，一个轻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做理睬。
    “还有十分钟就要录节目了，可能化妆会来不及。”
    化妆师为难的看了下还没化妆的薛艾，她今天迟到了一个小时，马上就要开始节目的录制了，的确是有些来不及。薛艾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脸，她最近一直在做美容护理，所以皮肤状态倒是挺好的，只不过因为休息得不太好，此时黑眼圈有些重。
    “没事，帮我遮一下黑眼圈再补个口红就行了。”
    闭上眼睛不愿意搭理薛艾的女主角很快就起身离开了化妆间，另一个还没有离开的是电影的女二号，和她的关系还算不错，两人在剧组的时候经常互相交流减肥和护肤的法子。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平时你都会提早的。”
    乔陆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毫不在意的靠在了化妆台边上，就着这么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和她说话。
    “今天上午有个发布会，耽误了一下时间。”
    “啊……我想起来了，你拿到了黛安芬的代言。”乔陆笑了笑，又靠近了她几分，刻意压低了声音。“难怪沈薇今天见到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听说她一直想和黛安芬合作，但是人家觉得她名气不够，根本没考虑过她。”
    薛艾笑了笑，见脸上的妆已经化好后就起身去了后面换衣服。
    电影前期的宣传很多，要上的综艺节目也有好几个，只是因为薛艾的行程问题，只能参加今天这一个。她是第一次在国内参加综艺节目，开始录制的以后大家也都很照顾她，就算是cue到她也没有很过分的问题。
    “艾艾出道这么多年，好像也一直没有传过什么绯闻，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聊聊前任的问题？”
    电影的内容就是关于前任，其他几位主演们已经被cue了一遍，而薛艾自然也不会被放过，就连沈薇这个在圈内号称已经很久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刚才都给初恋打了通电话，两人尬聊了几分钟。
    “可以啊，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比较好奇是圈内还是圈外的。”
    主持人笑着说，大家也都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八卦的表情。薛艾难得的愣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以及那人微笑时，格外好看俊朗的侧颜。
    “是圈外人，那时候我还是学生。”薛艾笑了一下，神情里的不自然很快就被她藏住。“不过也都很多年了，说起来我都要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能不能给他也打个电话？”
    主持人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薛艾的表情里立刻就多了几分尴尬，她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垂下了眼睛，声音有些轻。
    “当初分手的时候不太愉快，我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想不到艾艾脾气这么好的一个人，分手的时候居然这么干净利落啊。”
    “唔……可能因为我是狮子座。”
    薛艾笑了笑，主持人又调侃了几句话后，就又改去cue男女主角了。
    节目一直到九点钟才录制结束，薛艾重新换了身衣服，婉拒了和大家一起宵夜的提议后就坐着自己的保姆车离开了。车内开着空调，经纪人lisa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位，助理小七则在她身边。
    “明天还有什么通告吗？”
    从小七手里接过了卸妆巾后薛艾擦了擦自己的脸，lisa从包里拿出ipad看了一下后，就回过头看，对着薛艾挑了下眉。
    “明天没有通告，你可以在家宅一天了。”
    “哪里有空宅着啊。”薛艾叹了口气，将敞开的外套拉紧了几分。“明天陆离和宋阮都要来找我，他们一来我就甭想清静。”
    “他们也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无聊。”
    薛艾笑了笑，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保姆车在薛艾家楼下停稳，和lisa小七告别后她就自己一个人下车进了大堂里，十点来钟小区里人都少了很多，就连等电梯的人都只有她一个人。
    薛艾住在十六楼，一层只有两户人，隔壁邻居似乎比她更忙一些，哪怕已经搬过来小半年了，她都没有遇到过对方。
    自从母亲过世后薛艾就搬来了新家一个人，偶尔陆离和宋阮会一起过来看她，但大多数的时间，她都是一个人住。薛艾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就穿着件白色的浴袍，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发尾的水滴在浴袍上，身后湿了一小片。
    她走到窗台坐下，丢在床上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薛艾却懒得动弹，任由手机自己响了又停，停了又继续响。
    一连响了四五次，手机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薛艾轻笑了一下，手往身后摸去，在窗台的角落里，找到了烟和打火机。
    薛艾吐出一口烟，目光从身后的落地窗往外看去，被外面的灯光照亮了大半张脸。今天录节目的时候提起前任的话题让她一个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分开已经这么多年了，她又刻意想要忘记有关他的事情，不止是联系方式，就连照片都删了个干净，一张都没能留下来，所以她说的已经有些忘记了他的长相这句话，也并不是什么官方的说辞。
    薛艾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那个明明已经被她快要完全忘记的人，此刻却忽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脑海里，哪怕只有半张朦朦胧胧的侧脸，可薛艾还是立刻就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闭了闭眼睛，冷风从没有关严实的窗口吹进来，将她原本已经有了两三分的睡意吹了个干干净净，薛艾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从窗台上跳下来后，就走出了房间，到厨房里去拿了一瓶红酒。
    她的睡眠情况一直都不太好，这么些年来也都是习惯性失眠，尤其是母亲去世以后，更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工作越来越多，晚上又睡不好，这样她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渐渐地就要借助安眠药或者酒精才能够睡着，而陆离发现了她家里的安眠药后，更是直接就没收了，所以大多数时间，薛艾都是直接把自己灌醉，这样也就能好好地睡一觉。
    一瓶红酒喝完，薛艾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她直接在沙发躺在，将脸埋在抱枕里，酒意慢慢上涌，薛艾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姜晏……”
    她的声音有些轻，睡梦中双眉也紧紧地皱在一起，看起来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 …… ……
    薛艾推开ktv包厢的门进去时，被里面鬼哭狼嚎一般的歌声惊得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偌大的屏幕前站着个人，正撕心裂肺的唱着一首全是高音的歌曲，隐隐已经有了破音的征兆。薛艾关上门走进去，宋阮和陆离勾肩搭背的正在和人拼酒，一杯接一杯，喝得风生水起。
    “呀，艾艾你终于来了。”
    有人先发现了她，薛艾点点头，把脸上的口罩取下来后随手塞进了包里。今天是陆离的生日，半个月前这群人就已经在商量着要怎么给他庆祝了，若不是因为现在是大冬天，今天说不定就要开着游艇出海了。
    薛艾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方才还忙着跟人拼酒的宋阮和陆离立刻就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坐下来了，像狗皮膏药一般，粘着她不放。
    “艾艾，你怎么来这么晚，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呢。”
    陆离不满的说道，手里的酒杯也不知丢到了哪里去，改为喝橙汁了。
    “我今天去拍杂志封面了。”薛艾找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微暗的灯光下，她脸上的妆容都还没有卸。“一结束我就赶紧过来了，妆都还没来得及卸。”
    “那礼物呢？”
    陆离哼了一声，把手里的橙汁也放在了桌上。
    “你小陆总什么没有啊，哪里还需要我的礼物。”
    薛艾笑了笑，从包里找了个包装精致的礼物出来丢到陆离的怀里。
    “前几天在巴黎的时候，看见这只表很适合你就买了，喜欢的话就戴，不喜欢就放在家里吧。”
    “你买的我都喜欢。”
    陆离笑着道，三两下拆开了包装纸后就把盒子里的手表取了出来，看也不看的，就把自己手腕上原本戴着的手表卸下来放进了口袋里。
    “你这次又拍了什么封面？我还是买个一千本，拿去公司每个部门发。”
    得了生日礼物的小陆总格外春风得意，说话时的语气都更愉快了几分，宋阮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他这种土豪行径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就买不起那么多了，不过一百本还是没问题的。”
    宋阮笑了笑，从桌上拿了块苹果咬了一口，薛艾笑了笑，将手里的空杯子放在了桌上。
    “嘉人啊。”
    薛艾每次拍了时尚杂志的封面后，宋阮和陆离买上一大堆已经成了传统，就连年后她参演的电影要上映了陆离都打算包个一两百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薛艾是小陆总的新女友。
    “你们先唱歌，我出去抽根烟。”
    忙了一整天的工作，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后薛艾倒是烟瘾都开始犯了，她从包里找出了烟和打火机，跟陆离和宋阮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包厢，到了外面的小露台躲着抽烟。
    “她还没戒烟？”
    陆离皱眉道，他认识薛艾已经五年了，从刚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薛艾抽烟酗酒的毛病，只是他没有想到，都这么久了她还没戒烟。
    “哪里戒得了，最多是没有以前抽得那么厉害了。”
    薛艾抽烟的事情宋阮也很头痛，可不管她怎么劝都好，薛艾还是不肯戒烟，最多是少抽几根，或者是当着他们的面不抽烟。
    小露台是完全敞开的，连扇窗户都没有，薛艾出来的时候就忘记穿外套了，才抽了半根烟，她就觉得手脚都有些发冷。匆匆抽完了一根烟，她就把烟蒂丢进了垃圾桶里，正想回包厢的时候，就看见两个男人一边说话一边从她面前路过，而她的注意力，也全部落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高一些的那个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并不算太亮的灯光下，薛艾看见他敞开的风衣下穿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被裤子包裹的两条腿修长又笔直，和那些知名的男模相比一点也不输。
    男人戴了副斯文的金属边框眼镜，走路的时候，身形挺拔又步伐从容，惊鸿一瞥的侧颜，和心底深处那个朦朦胧胧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
    “你这忽然就回国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医院最近很忙吗？”
    “有点。”
    “出国进修了两年多，老实招来，有没有什么艳遇？”
    “每天忙着工作，哪有时间艳遇。”
    男人语气平静，声音低沉又温润，一字一句的的话语却像是落在了薛艾的心上。两人越走越远，薛艾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下意识的就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追上已经走远的人。
    “艾艾，要切蛋糕了，快进来。”
    宋阮打开门探出了半个身体，薛艾茫然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就迈开了步子，朝着刚才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艾艾？你去哪？”
    身后宋阮的声音越来越远，薛艾顺着走廊跑出了大厅，在通道入口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那两个男人已经走到了ktv外面的大厅，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好在播出她上的那一期综艺节目，好巧不正，刚好播到主持人在询问她前任的问题。
    高一些的男人停住了步子，站在电子屏幕前没有动，他身边的人笑着抬手捅了他一下，说话时的声音，清楚无比的传入了薛艾的耳朵里。
    “姜晏，听见初恋女友说把你给忘了，有什么感想？快给我说说。”
    果然是姜晏，她曾经的，也是唯一的前任。
    “多管闲事。”
    姜晏别开了脸，目光落在旁边的旋转门上，语气淡淡的回了句话。陆昂笑嘻嘻的搭上他的肩膀，还想再多调侃他几句时，就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喊了个什么名字，听起来格外熟悉。
    “薛艾！我蛋糕还没切，你跑出来干什么？！”
    陆离气急败坏的走到薛艾面前按住了她的肩膀，才刚刚说了一句话，就见到她突然皱起了眉，目光越过他，落在他的身后。
    “你在看什么？”
    见她有些不对劲，陆离好奇的回过头去，就看见身后不远处的电子屏幕下，有两个男人正看着他们这边，其中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看起来格外眼熟，可陆离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薛艾愣愣的看着前方的那个人，两人的视线凑在了一起，前者一脸平静，隐藏在镜片后的那双眼睛目光沉沉，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她仓皇的避开了姜晏的目光，伸手抓住了陆离的手腕后，就匆匆忙忙的转身离开了。身后姜晏的目光如芒在背，薛艾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经过一个门槛的时候，也一个趔趄，差点就摔一跤。
    “艾艾，你到底怎么了啊？”陆离连忙扶住了薛艾的肩膀，一脸紧张的看着她问道。“刚才那两个人你认识吗？”
    “姜晏……”她轻声道，动作僵硬的回头看了一眼。“是姜晏。”
    身后一片漆黑，早已没了姜晏的影子，薛艾心底一阵空，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震得她心神不安。
    “什么？你说谁？”
    她的声音压得很轻，陆离完全没有听清楚，薛艾揉了揉自己的脸，也没有再和他说话，直接就推开了他的手，又往外面跑了出去。
    大堂空荡荡的，除了值班的工作人员外就再也没看见其他人。薛艾站在旋转门外，东张西望着寻找那个人的身影，可不管是哪一边，她都没能找到他，哪怕是一个衣角。
    不管是ktv里面，还是旋转门外面，她都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姜晏早就离开了，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