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目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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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时间赛跑的营救持续了半个钟头。
    对比爆/炸发生前进入女卫生间的人员特征，救援队伍核对了伤者名单, 发现仍有一人被困。
    “怎么办？”顾清瞳慌了神, “施予还在里面！”
    人命攸关的时刻，慰藉的言语苍白无力, 任超便没多说。他和消防负责人沟通之后，决定等大功率风机一到, 就派几名得力的手下亲自完成搜救工作。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被困人员吸入过量浓烟超过一定时间, 生还的希望非常小。”
    消防负责人的提醒无异于雪上加霜。
    顾清瞳的心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三伏天却如逢腊月风雪，寒意侵袭她的全身, 久久不能回暖。
    重要证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遇害了？
    难道余世遒藏在暗处、并且掌握了警方的一切动向吗？
    思绪信马由缰，完全不受顾清瞳的控制。
    抛去在刑警队和余世遒打过两回照面,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地点就很特殊——老字号茶叶铺——如果余世遒没有特意跟踪她, 又怎会这般凑巧地相遇？
    莫非当时她想替换的那个茶叶礼盒有蹊跷？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 史仁辉曾用感情为诱饵，欺骗了施元元。
    综合余世遒的行为特点, 在这件案子里，他极有可能充当了给施元元洗脑的角色。
    时间线切回今年春天。
    徐良的母亲闫欣为余世遒顶罪，主要原因是不想他伤害自己的孩子。先不论这样的选择是否正确, 单凭余世遒一己之力去煽动槿阳市数所中学的学生，足以见得他险恶的居心。大规模校暴事件的背后, 潜藏着一个高智商罪犯的全部盘算。
    余世遒太过狡猾, 重案组至今未能抓住他的把柄, 连一条直接或间接的证据都没有找到。
    多轮审讯过后，史仁辉的心理防线动摇在即。
    外表酷似施元元的施予，是重案组眼下最重要的证人及协助者。
    倘若施予因祸丧生，那桦禹学校被侵害的学生，将无法找回属于他们的真相和正义……
    “顾姐？”石栋触碰一下顾清瞳的胳膊，“你手机在响。”
    “手机？”顾清瞳摸索牛仔裤所有的裤兜，发现手机根本没随身携带，“我放哪儿了？”
    “不在身上？”石栋不觉一愣，他拽拽曹哲的袖子，“大曹，我不会听错，顾姐的手机铃声好些年没换过，最经典的钢琴曲，谱子我都能背下来了！”
    “是啊——”
    曹哲循着铃声找过去，发现目标藏在墙角垃圾桶。
    他细细地翻找一通，掏出一个和顾清瞳双肩包颜色款式完全相同的背包。而顾清瞳的手机，被透明密封袋包裹着，塞在背包的夹层里。
    “顾姐，你快看，这才是你的包！”
    顾清瞳心下一惊。
    “我从澄远市分局直奔机场，然后飞回槿阳，中途没有让双肩包离开过视线。什么人做的手脚？他偷梁换柱的把戏是怎么做到的？”
    她将到达澄远市之后的活动轨迹重新捋了一遍。
    最后她得出结论，给人以可乘之机的地点是商业街服装店的试衣间。
    “韩啸和康兴这两股势力的嫌疑最大。我刚到澄远买身新衣服换上，还以为借此能够成功摆脱跟踪——”顾清瞳眸中阴云密布，“他们不仅派人尾随我，还在季珩出现时搅乱我们的谈话。季珩引开了那帮家伙，但他又和我失联了。”
    “季老师总是冒险……”石栋瞅着屏幕闪动的号码，焦急的问道，“顾姐，这是个陌生来电，要不要接听？”
    顾清瞳隔着密封袋摁下接听键，以免污染可能遗留在手机表面的指纹或其他痕迹。老人机的这点优势，关键时刻比触屏机更靠谱。
    “喂？哪位？”
    “顾警官救我……”
    施予微弱的声音由听筒传了出来。
    不可思议！施予还活着！
    顾清瞳心头的寒意骤然退却，她四处张望，生怕一个疏忽就贻误了救人的最佳时机。
    “你在哪儿？！不要慌，尽量仔细地描述你周围的环境。”
    “我在……一个夹缝……”电话信号时断时续，施予的回话也随之越来越模糊，“管道漏水……我的腿卡住了……”
    顾清瞳快速做出判断：“你在女卫生间下方炸出的坑洞里，对吗？”
    “是……救我……”
    “好，从现在开始，你只听我说，不用回答。”顾清瞳教给施予如何保存体力，“你手头如果有材质坚硬的物品，可以尝试有规律的敲击自来水管道。我们会分两路寻找你的位置，争取十分钟把你救出来！”
    -
    警队医院的病房，接受了全麻手术的施予尚未苏醒。
    主刀医生说，爆/炸发生的刹那，施予所在的隔间遭到正面冲击，门板瞬间被炸/碎，有一根长约20公分的断裂金属门框条，斜斜扎入了施予的锁骨部位。好在没有伤及主动脉和重要脏器，堪称不幸中的万幸。
    施予拨出求救电话的那部手机，是别人遗落在现场她无意捡到的。而她带进女卫生间的小包，不知去了何处。
    机场方面清理完现场，该认领的物品都被认领了。施予的包，一直没能找着。
    重案组决意侦查这起炸/弹袭击的案件，并将其定性为暴/恐案。
    由于顾清瞳身份特殊，她退出侦破工作。在总部的安排下，她回家“休养”，暗地里却与组员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对外，她依然是停职审查的逍遥刑警。
    对内，她主心骨的地位不变。
    关于自己的双肩包被调包一事，顾清瞳没有掉以轻心。
    她恪守时间顺序，汇总前前后后共五个步骤，试图从中发掘最直观的信息。
    第一步，“计中计”启动，顾清瞳乘上开往燕都市的高铁，“偶遇”韩啸——实际前几日她已与季珩约定，以这种方式接近韩啸。
    第二步，省缉毒总队的便衣王勉扮演旅客，和韩啸发生肢体冲突。随后，王勉借机给顾清瞳传递信息，让她提前在西垛县下车，因为本趟旅途的真正目的地是澄远市。
    第三步，霍嵊率下属接上顾清瞳，一行人驱车前往距离西垛县非常近的槿阳市机场。不料她身边坐的人是韩啸——这是计划中的第一个意外。顾清瞳随机应变，自认为成功甩掉韩啸。但她在服装店试衣间换装，疏忽了看管双肩包，使得对手拿到她的手机，里面储存的内容虽然加了密，但难保不被破解。
    第四步，顾清瞳与季珩会合。没等两人交换思路和线索，一群黑衣人逼近，季珩为了引开他们，再度与顾清瞳失联。
    第五步，霍嵊发来澄远市分局副局长任超的号码，顾清瞳与之在金融中心见面。原本是调查余世遒的发家史，孰知峰回路转，牵扯出一桩人口失踪案，并且顺藤摸瓜查到了史仁辉与失踪者施元元的关系。施元元失踪已有十年，其妹施予却坚信大姐还活在人世，她的依据是什么？而明明安全抵达了槿阳市，机场却突发了一场“事故”，偏巧叫身为证人的施予赶上了。
    处在风暴眼的顾清瞳，内心反倒是平静的。
    若论事情的轻重缓急，她此刻最担忧的莫过于施予能否脱离生命危险。
    她的领导风格，与王志增、潘绍方迥异。除了女性独有的细腻敏锐，更具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隐忍和耐力。
    家中阳台放置的白板，写满了上一件案子的分析和人物图谱。
    关紧窗户，暂时把暑热隔绝在了外面。顾清瞳手握板擦站了几分钟，只擦去了伍珉华的名字。
    对于伍校长的遇害，她心底始终有个难解的结——即使黄达归案后承认暴力殴打了伍珉华，但顾清瞳直觉伍珉华的死没有这么简单。
    如今，孙穆等人当庭翻供，检方重整旗鼓，集齐精英力量二度调查此案。大家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顾清瞳为组员打气助威，她也昼夜不停地搜寻着可疑的蛛丝马迹。
    当案件走入死胡同，她跳出固有的思维模式，从而带来转机，为新一轮的庭审提供了确凿的证据。
    未成年人遭受性/侵/害的量刑，远远低于故意杀人罪的刑期。
    只要确定施元元十年前已被史仁辉和余世遒杀害，就能将他们绳之以法。且不说牢底坐穿是最轻的刑罚，法官会全面考量凶手的犯罪动机及手段的残忍程度，然后做出最公正的判决。
    顾清瞳把施元元的名字写在了白板上。
    她停顿半秒，很快将施予的名字写在了施元元的右侧，同时标记了她们十年前和如今的年龄。
    这对姐妹，十年前33岁、23岁，现在43岁、33岁。
    假设施元元没有死，那她为何迟迟不现身？她可曾想念过妹妹施予……
    原来被误导的人是我！
    顾清瞳眼前一亮。
    她画了一个红色的圆，圈住史仁辉的名字。等着吧，你装哑巴的日子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