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水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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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章
    中原圣僧入藏的消息早在藏区传开了。故而玄清净圆两人到拉萨是已经有不少僧侣民众夹道……欢迎？净圆小心环顾，没有自信这样想。那些人的神情像在看街边耍猴似的，尊敬仰慕没有，轻蔑质疑到有许多。听说藏区民风彪悍，她真担心万一有人看他们不爽就把他们砍了。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拉萨的僧侣集团门面上还是很友好的安排他们在大昭寺住下，好吃好喝的供着。
    “师父，他们是不是不欢迎我们啊？”净圆去布达拉宫替玄清递涵书请求拜见达赖，结果被那群小僧好一通冷言冷语。玄清看她气呼呼地样子笑了笑，“他们为难你了？”
    “没啦……涵书已经递进去了，达赖不日就该见师父了。”她可没打算把那些话复述一遍，免得师父伤心。
    玄清从炉上温着的酥油茶里倒了一杯给她，轻轻掸去落在她衣服上的雪花，“辛苦净圆了。”
    “师父这是什么话……”她被这句弄得尴尬地红了脸，“这都是徒儿应该做的。”
    “藏区封闭，藏传佛教对藏区统治久远早已深入人心，对外来的派别难免怀疑甚至恐惧。”
    “话虽如此，可他们的言语未免太难听了些。”
    “别人不了解你自然对你没有好感。”玄清淡淡地说，心平如水，宠辱不惊的模样。
    仿佛早已料到一般，涵书递上之后长久漫长的等待，玄清丝毫不被影响，每日里该诵经打坐的功夫一刻都没落下，还带着净圆换上藏式衣袍去各处的寺院参观，听当地的大师传道讲法，或是研读藏经。在他的影响下，净圆也跟着心如止水地不去想那个讨厌的达赖大和尚什么时候才会见他们，因为玄清给她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师父……十八部典籍真的每部都要写下来？”
    “真的。”玄清悠闲地放下手中的藏文经卷，缓缓吐出两个字
    “真的每部都要抄录十本？”
    “真的。”他点头，面对一脸哀怨的净圆的他，眼神堪称无辜。
    “师父……分布舍利，所有善根，我皆随喜的后面是什么？”
    “及彼十方一切世界，六趣四生，一切种类，所有功德，乃至一尘，我皆随喜。”……
    “师父，无受想行识后面是什么？”
    “无言耳口鼻身意。”这一天不知第几次被打断的玄清忍无可忍地抬头看她。
    她呢？写完刚才那句，又停了下来，咬着笔杆小声问：“……再下一句呢？……”
    “自己想！”玄清没好气地说。
    “我有在想……但真的想不起来了……”她可怜兮兮地摸摸鼻尖。
    “无色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哦……谢谢师父！”净圆连忙写下来，怎么师父的声音听着这么咬牙切齿呢！他仍下笔，走到玄清身边，“师父生气了？”
    玄清瞪了她一眼，“还敢问为师有没有生气，你这经文背的像什么样子！七零八落的写出去尽误人子弟了！”
    呜……这些经文那么难懂又时隔良久不曾翻看过，忘掉一点点也正常吧。净圆心里却不敢讲出来。师父最痛恨做弟子的犯错后还狡辩抵赖找借口的。在师父心中，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错了就是错了。
    “不是还有师父把关，徒儿一点都不担心的！”
    “哼！”玄清扭头，摆明要冷落她，不吃这一套。
    “师父，要抄那么多经文有什么用？”
    “礼尚往来。”……也对，师父欲求藏经，自然也得回以汉传经典。
    “那为什么不从寺中带来，寺中有好多现成的大师的抄本。”
    “微视觉中这是一次不错的让你温故经文的机会。”
    是很不错！净圆狠狠揉捻酸疼地手指。
    “而且一路携带不嫌重吗？”她觉着自己被这句话噎死了，这话真的是严肃的师父讲出来的吗！
    好在敲门声拯救了她，是大昭寺的小僧送来了达赖的信函，说是三日之后与布达拉宫的广场举行辩经，会有藏教中的各路高僧前来，邀请玄清前去。
    “辩经啊……”净圆喃喃道，“师父这……”
    “好事，在布达拉宫的广场影响力很大，与我们此行不是很好？”他轻快地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如此意气风发，叫净圆将那许多隐忧一起放下。
    以一个高台为中心，无数条五色三角形符咒组成的彩带在空中飘扬，掩映百米外雄壮的布达拉宫。几百名藏教僧侣穿着褐色的掉肩衣袍，头戴黄色的帽子，手执佛珠默诵经文，外围数千名百姓围观。整个拉萨城都在等待这场辩经，等待诸位大师将外来的异教徒打败。
    “中原圣僧到——”
    场中刹那静下来。远处，金色的阳光里缓步走来一个高大清瘦的僧人，柔和温暖的米白色衣袍外红色的袈裟披在他身上，袈裟上的金线耀出金光，将他溶在淀淀阳光里，又仿佛是从远处雪山中踏入凡世的圣人。他身后的徒儿面容亦是清俊，和师尊一色的僧袍，灵动闪亮的眼眸机灵可爱的紧。这对师徒分明就是世外飞仙。中原圣僧的风姿——果然不俗！
    说是辩经其实藏人分明想为难玄清，不停地引用藏经中的典故。可他们小瞧了玄清。那些不仅没有难住他还被反用来宣扬诸法想通的理论。哲蚌寺的主持以藏传佛教是显教菩萨乘和密教金刚乘合二为一的教派，而汉传佛教是大乘显教为由说明两派差别巨大。而玄清微微一笑说“十方三世一切声闻及辟支佛，有学无学，所有功德，我皆随喜。一切菩萨所修无量难行苦行，志求无上正等菩提，广大功德，我皆随喜。藏教至于汉教皆源于佛，同属大成，皆按律部受戒，皆以四法印，饭依三宝为正途，发慈悲心至无上界，以六度修福慧资粮，成就佛陀色法二身，以无二正见破障。方才上师所言的差异不在根本。”虽是驳斥可他谦卑如旧，温润悦耳地熨着听众每一根神经。
    此话一出台下议论如沸，众僧侣面色数变，外围的信众也有些动摇，觉得中原圣僧言之有理。这场辩经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谁胜谁负。哲蚌寺的主持很有气量地作揖说了句“受教”。一旁观赛的达赖也准许了玄清在藏区公开讲授汉教并与藏教僧侣交流。
    人潮逐渐散去，净圆欢快地跃上辩经台：“师父好厉害讲台下的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玄清拍了拍她的肩说：“好了，快些回去吧。”
    “可有好多人还等着见您呢！”净圆指指那边的人，有僧侣也有信众。
    “是啊，圣僧大获全胜怎么这么快就走？”声音低沉轻蔑，一个穿着藏袍的中年僧人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与玄清年岁差不多的僧人。净圆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这人修行半生可眉眼间阴沉的气息浓重，全无半分仁慈端庄之态。
    “上师”玄清施了一礼，“清才疏学浅，即便侥幸获胜也是诸位前辈谦让。自觉惶恐，怎敢多留。”
    “圣僧既然知自己浅陋何以不自量力地言藏教的不是？”“上师误会了，清自知修行低浅，故望通各宗之长。此来只为通传汉藏两地教义消弭隔阂。”
    “是吗？”他轻蔑的瞥了眼两人，“看来千百年来无人可成之事圣僧是志在必得了。”他身后的年轻人临走时还特意转头留下个皱巴巴的假笑
    “师父，那人是谁啊！态度这么差还敢给师父脸色看！”
    “他叫布吉，是藏区活佛的业师，僧侣集团的领导人物之一。他在藏教的修为之深无人能比。身后的是他的首徒宗巴。”
    “可他…”
    “为师知道，只是我们初来此地，不宜见罪与他否则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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