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道

第九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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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年前,修真界北方,镇妖山脉,大寒时节。/p
    这片延绵数千里的群山在经过连续几日的暴风雪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好天气,万里无云,暖阳高高的挂在天边,山林之间银装素裹,积雪铺满了整个山脉,少了几分绿意盎然,但却多了一种特别的纯净与通透。/p
    群山之中,有一座稍显矮小的山丘,一条澄澈干净的溪水混杂着融化后的雪水,在积满落雪的枯树之间穿插而过,蜿蜒而下,流向山脚,几只模样可爱的小兽在溪边饮水,时不时抬头望向山下。/p
    忽然,溪边饮水的小兽似乎发现了什么,警觉的抬起头盯着山下,没过多久,一个裹着粗布棉袄,背后背着一个竹篓,手中握着柴刀的老人顺着溪边小心翼翼的从山下走了上来,阳光映照在老人脸上,使得老人整张脸都变为金黄色。/p
    他走路时显得极为小心,时不时需要抓住旁边树干来让自己避免摔倒,同时隔一段时间便抬头望向前方,苍老的脸上显得一丝不苟,严肃正经,一对精光熠熠的眼睛扫视着前方,就像鹰一样,整个人显得精气神十足。/p
    溪边的小兽似乎不怕人,但也可能是因为见过这个老人,已经熟悉了,当老人路过时,它们并没有逃开,而是继续低头在溪边饮水,或是互相舔舐皮毛。/p
    老人多半是想趁着天气晴朗,到山里捡些柴火回去,一路上不停拾起地上的碎枝枯叶放在背后竹篓中,同时也砍了一些没多少积雪的细树枝。/p
    走了许久,已至中午,老人行至半山腰一处水潭边,挑了块较为干净的石头,坐在上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背后竹篓取下放在大腿上,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裹。/p
    此地应该是那溪流的源头,这水潭不大,但是看着挺深,呈圆形,潭边已经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面,时不时水中隐隐还可见几只红色小鱼游过。/p
    老人打开手中包裹,其中是一个木质的饭盒,做工颇为粗糙,多半是老人自己做的,揭开盖子,几个拳头大小还挺精致的饭团躺在里面,这应该是老人带到山上的午饭。/p
    老人板着的脸庞此时稍微松弛了一些,他拿出一个饭团,正准备吃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声音。/p
    “呜呜呜呜,嘤呜呜”/p
    老人停下手中动作,侧耳细细听去,这声音似乎是婴儿的哭声,他心中惊疑:这渺无人烟的群山之中怎么会有婴儿?/p
    那哭声断断续续,却不曾停下,老人赶紧放下手中物品,寻着声音找了过去。/p
    这山脉之中的凶险他是知道的,他曾亲眼见过一只长着翅膀,极为庞大的白色老虎与一只黑色蟒蛇在山中撕咬,搏斗,也曾见过数丈长的老鹰俯冲而下叼起一只正在进食的巨熊迅速飞远,这条上山的路是他无数次死里逃生摸索出来的。/p
    显然,因为一个声音便离开安全区域是不明智的,但平时极为理智的老人这次不知为何却控制不了自己,他心中泛起无比强烈的好奇心。/p
    在水潭附近没多远,一根二人合抱粗的巨树之下,老人找到了声音源头,竟是一个一点点大的男婴,男婴蜷缩在树下,身上没有一点衣物,两边肉嘟嘟的脸颊此时被冻的通红,嘴唇也已微微泛白,凭着初生婴儿的本能,这男婴紧皱眉头眯着眼睛缩在地上哇哇大哭。/p
    老人见状赶紧跑过去把男婴抱起来,脱下自己的袄子将男婴裹在其中,同时心中疑惑:为何这里会出现一个婴儿,谁会把自己孩子丢在这?/p
    不知为何,这男婴被老人抱到怀里后就立刻停止了哭泣,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老人,似乎在好奇这个人是谁,老人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地上也没有脚印,这男婴似乎是凭空出现在这里一样。/p
    他望着怀里的男婴思考了一会儿,两对眼睛大眼瞪小眼,那男婴在老人怀里显得非常安静,过了一会儿,老人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微笑,脸上皱纹也挤在了一起。/p
    接着他把还在懵懂状态的男婴高举至眼前,爽朗笑道:“我不知道你是从何而来,但是这茫茫雪山中,如果我不管你,就这样把你留在这,你就算不冻死也多半会被那些奇异的凶兽吃掉,既然上天将你送到我眼前,那便是与我有缘,我怎能不管不顾?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姓陆,你生下来便遭此劫难,日后说不定会多忧多难,你就叫陆无忧好了!”/p
    男婴似乎听懂了老人所说的话,竟然咧开小嘴,对着老人笑了起来,额前一抹淡淡的弦月印记此时散发出难以察觉的蓝色幽光。/p
    老人见状更是心中欢喜,抱着这刚刚捡来的孩子便回到了潭边,然后也顾不上吃饭,便收拾了一下,匆匆顺着来时的路下山去了。/p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清风冬有雪,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十载时光匆匆而过,老人收养了那男婴之后视如己出,含辛茹苦将其带大,当初可怜兮兮的弃婴如今已是小小少年。/p
    又是一个大寒时节,同样是银装素裹的小山,周围寒风凛冽,白茫茫一片落着鹅毛大雪,一个少年沿着当年老人所走的的路慢慢由山下向山上走去,一路上时不时停下仔细查看四周,他应该是在寻找什么,少年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袄子,头上戴着一顶厚实绒帽,手中握着一把柴刀。/p
    虽然少年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但是如刮骨刀一般的寒风依然透过衣服吹在他身上,使得他不停打着寒颤,鼻子下方更是结出些许冰霜。/p
    应该是周围风雪遮挡了视线,少年需要很专注的去看才可以看清周围,不过多时他双眼便已经通红,不停地流出眼泪,但依然咬着牙坚持着。/p
    走了许久,少年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方向了,这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今天雪下的太大了,他慢慢就迷了路,这时他才有些心慌,停下来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回去的路。/p
    可是少年并没有找到,反而发现周围白雪皑皑,几乎处处一模一样,原先那条小溪也已经不见了,他开始害怕,因为这种天气在山里迷路几乎是必死的。/p
    这时,前方不远处,一个佝偻着身躯模模糊糊的身影缓缓走来。/p
    少年心生疑惑,因为这十年里,除了他们爷孙二人,他几乎没见过其他生人,待那身影缓缓走近,少年这才看出这身影居然是一个拄着拐杖,慈眉善目,面带微笑的长须老者!/p
    老人身上衣服很单薄,只有一件不合季节的长衫,但他似乎不怕冷,一片片落雪快要落到老人身上时竟然都自动打了个弯落向一边,与自己爷爷的严肃刻板不一样,这老者整个人显得很和善,并且有种脱俗的气质。/p
    这奇怪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到少年面前,望了目瞪口呆的少年一会儿,缓缓开口:/p
    “小家伙,这种天气跑到山上干什么呀?”/p
    少年此时瞪大通红的眼睛看着恍若神人的老人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说了一句:“老先生,你你你,你是神仙吗?”/p
    老人也不回他,继续说道:“你还没回我呢,你到这山上所为何事呀?”/p
    双眼微眯,嘴角带笑的老人让少年感觉有种很特殊的亲和力,连周围恶劣的环境都被他暂时忘却。/p
    少年小声回道:“我爷爷生病了,家里也没剩下多少粮食了,我想出来打点野味带回去给他补补身子,顺便采些草药,可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平时都不会的。。。”/p
    少年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握着柴刀的手也不自觉攥紧。/p
    那老人听到后,嘴角笑意更盛,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对,我就是神仙。”/p
    接着又补充道:“小家伙挺懂孝道,老夫问你个问题可好。”/p
    少年微微抬头,不解道:“老爷爷你既然是神仙,为什么还会有不知道的,我常听爷爷说山外的神仙特别厉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p
    “哈哈,对呀,神仙很厉害,但是神仙也会有不知道的呀!”/p
    老人感叹一句,同时伸手轻抚长须,接着说道:“小家伙,我问你,天道与人道有何不同呀?”/p
    少年心中哪里知道什么天道什么人道,他只知道神仙问他问题他当然要尽力去回答,于是硬着头皮回道:“天道就是这世间大道?一切万物的规则?就像这漫天风雪一样?人道我想应该就是,就是。。。”/p
    他说着说着突然想不到要怎么说,只好伸手挠了挠头,在老人对面支吾不言,原本通红的脸颊此时更红了。/p
    老人和蔼的望着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安慰道:“想不出来就别想啦,你以后会明白的,小家伙,你想成为修真者吗?”/p
    “修真者?”/p
    “没错,就是我这样的人,也就是你口中的神仙!”/p
    少年眼中绽放出一阵向往的光芒,脸上露出兴奋神色,急切的说道:“想,我想!”/p
    但是随即目光一黯,小声嘟囔道:“我从小就笨,可以成为神仙吗?”/p
    老人也不回话,只是淡然一笑,伸手指向少年眉心,霎时间只见少年眉心处金光阵阵,而少年本人呆立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般,没了动静。/p
    老人指在少年眉心处的手指周围环绕着一道道金色的法则,惘若神迹,并且缓缓钻入少年眉心,成为一条条锁链,而少年眉心一个弦月印记此时绽放出深蓝色光芒,似乎在抵抗着什么,二人周围掀起一阵强烈的旋风,地上积雪被吹起四处飘散。/p
    片刻后,一切异象消失,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只余耳边寒风呼啸,少年回过神,发现老人依然一脸笑容站在他眼前,眼中深邃如汪洋大海,不可见底,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尴尬的说一句:/p
    “我刚刚好像走神了。”/p
    这时,老人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少年,少年惊讶的望着老人,又看着老人手中古朴的小册子,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目光就像黏在那古朴的小册子上一样,显然很想接过去,但是却不好意思。/p
    老人似乎是看出了少年心中所想,语气平缓柔和的说道:“拿着吧,这只是一本修真入门心法,算不上什么宝贝,以后有机会就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好玩的事。”/p
    少年小手微微颤抖,接过那本古朴的小册子,将手中柴刀别回自己腰间,低着头双手捧着刚到手的修真心法看了又看,然后才想起来还没道谢,抬头看去,老人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于是少年赶紧朝着老人来时的那个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p
    周围风雪不知何时起,已经停了下来,少年此时依然站在来时那条小溪旁,他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搞不懂为何刚刚会突然迷路,自己明明没有偏离原本的那条路。/p
    不待他多想,脚边一簇毛茸茸雪白身影动了动,与那白雪混在一起,不仔细看还看不出,幸好少年眼尖,正好瞧见,于是赶紧俯身去捉,那东西是一只兔子,行动极快,此时双脚一蹬,竟然逃开,向山下跳去。/p
    少年心中大喜,心道:今天可真是幸运,先遇到神仙老爷爷,还可以捉到兔子回去给爷爷吃!然后他急忙将那修真心法塞入胸前衣服内,提着柴刀追了过去。/p
    转眼间,又过五年,春暖花开之时,万物复苏,山林之间郁郁葱葱,山巅处潮湿的雾气使得群山更添几分朦胧,如美人轻纱掩面,山脚处一座小茅屋前,一个身形硬朗壮实,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背着包裹,腰间别着把柴刀站在屋前。/p
    少年望着眼前茅屋,心中百感交集,他这十五年间都是生长在这十万大山中,如今终于要出去看看了,他瞒着自己爷爷早已修炼到了修真者的淬体中期境界。/p
    去年冬天爷爷还是没能熬过去,临了爷爷还抓着他的手告诉他一定要出去看看,并且把一份出山的路线图交在他手中,然后别没了声息,驾鹤西去了。/p
    清风拂过少年坚毅的脸庞,撩起额前缕缕散落的发丝,少年看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睛,随即来到屋旁一个矮小的坟墓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p
    “爷爷,无忧走了,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回来看你!”/p
    少年声音微微哽咽,但是做完这一切他毫不拖泥带水,起身扭头便向远处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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