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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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明中学座落于第四街区。/p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高中，是附近五个街区适龄孩子的上学之地。其实林羽在的十三街区也有高中，但无论是教学设施、师资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不及这里，各方面都有敷衍应付的嫌疑。事关学习，林羽向来慎重，便宁愿跑些远路，选择了这所处于上五区的高中。虽然不是最好的长平中学，但也算是不错了。/p
    因为当初规划的时间较早，学校已有不少年头了，外面看去，各建筑颇有古旧色彩，是时光力量的最好证明。不同于有的富有家庭乘坐飞艇，次一级的坐着快逾闪电的汽车，林羽乘坐的是很多年前极为古老的交通工具，公交。比之前面两个品类，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摇摇晃晃，慢慢吞吞，不是一个等级的存在。尤其里面的逼仄拥挤，恶臭气味，常让人觉得无比糟心。但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缘故，也是习惯了。/p
    林羽到校的时间比规定时间足足早了半个小时，周围人流还不算多。对于绝大部分学生来说，上学显然是件苦差事，能晚点到校必定尽量晚些来。这段时间多在床上多眯一会儿，或者自由自在玩耍一阵，显然是比到校更快乐的事。/p
    林羽的手随意在大门旁的一个按钮上触了一下，原本紧闭的大门缓缓移向两侧，露出一个不大的但足够人进出的通道。与此同时，他的各项信息也在某处显明，包括姓名、年龄、班级、身体健康状况等等。只要有一项不合格，这道门也不会为他打开。/p
    而再过得半小时，这门将不再会轻易打开，那些迟到的人，将是真正的被拒之门外。/p
    太阳将将出现在天际，初升的朝阳照在灰旧的楼体上，让这些古老的建筑也多了几分富丽堂皇之感。时间显然还很足够，林羽不慌不忙走着，一边欣赏着沿途那些生长得郁郁葱葱的花木，除了特定区域，这些成片的绿色植物在外面世界可不多见，尤其是林羽居处的十二街区，植物也不是没有，但大多焉头耸脑垂头丧气，仿佛被谁剥夺了它们鲜活的本性。清风徐徐，夹杂着那些花木的清香，闻之让人神清气爽。这显然是美好的一天。/p
    径直去了靠后的一排教学楼中，慢慢悠悠上了三楼，进了最边角的一间教室里。/p
    他的身量虽然算不上高大，有些偏瘦，但平时在班上寡言少语，属于极不活跃的分子。对他来说，他仅仅是来学习的，与班上那群心智不成熟的同龄人相比，着实缺少交流的兴趣。座位自然一挪再挪，最终挪到了后排位置，他对此并不是太过在意，后排的清静正合他意。/p
    课桌仍然是木制的，在更高等一些的学校，这早已属于淘汰物品，但在只处在中等规模的南明高中，这依然是最常见的东西。上面还有各式各样的划痕，或为铅笔书写，或由小刀镌刻，是那些调皮学生的作品。/p
    教室里的人已到了小半，林羽略略扫过一眼，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一处座位坐下，随后从课桌里掏出一本书，安静的看着。/p
    并未等多久，他心底并非有意，却已不自禁地倒数了十个数，刚刚数完，他略略抬起头，眼角余光已瞥见一个刚巧踏进教室的身影。/p
    那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女孩，面容白皙而干净，一头短发在脑后简洁凝聚成一束马尾。她的模样虽然极其漂亮，脸上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并不属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只是一种淡然疏离的气质。那感觉，像是一个大人游走在一群小孩中间，不屑于与他们打交道。/p
    她的身形十分娇小，分外自在往前走着，并不曾刻意做些什么。然而当她走来时，即便是班上最调皮的正在走道里飞奔的顾飞，也是乖乖的让开了道路。正与后排人聊得不亦乐乎的王小磊停下了自己激情澎湃的演说。而几个小男生，或有意或无意地投来目光，但又不敢多看，赶忙转移视线。/p
    几个小女孩看向她的目光中，都有些复杂难明的意味，而她们之间，其实并无交集，连一句话都没说过。那大概是发自女生之间天生的本能的敌对，甚至是嫉妒。/p
    她安然地走到林羽后排坐了下来，那里是个更偏僻更隐蔽的所在。坐下后就再无声息，林羽曾有几次不小心回望，都发现她头歪在那里睡觉。/p
    对于这个小女孩，林羽并只觉得有些神秘。大约半年前，这女孩出现在教室门口，环视一圈后，径直朝最后排走了过来，态度很友好地邀请这一排的两个男生去别的位子。当时两个正在打闹着的男生愣了一愣，面对这么一个漂亮女孩，在勃然大怒严辞拒绝，以及和颜悦色问道凭什么之间做着两难的选择。/p
    没让他们太过为难，女孩已经当机立断帮他们选好位子，还很善良地将他们的课本及一应物事搬运过去，连抽屉里的一团废纸都照顾到了。动作麻利，干脆利落，显示出她毫不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两男孩张口结舌，欲要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焉头耸脑去了别处。/p
    而林羽原本的同桌，在如坐针毡地过了好几天后，也只能和原本关系很好的老同桌道一声别了，他在向林羽的解释中指出，他总觉着背后有一股寒意，像探照灯般时不时扫过他的身体，让他不寒而栗，很不自在。这样不自在好些天后，他终于觉得受不住了。林羽解释道那只是一种心理作用，挽留过几句，然而这位老友去意已决，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p
    此后这靠后的位置就独属于他俩的地盘了，林羽对此并没有太大感觉，两人之间也没有过什么交集。那女孩一到教室，多半便是伏在桌上睡觉，再无声息。而林羽和她截然相反，他觉得学习的时间如此宝贵，不应当浪费一丝一毫。除去上课时专心听讲做笔记外，一有空闲，他就拿出一本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读起来。一副要将学校图书馆里的书读尽的架势。/p
    迄今为止，大家连她的姓名都是不知，只知道她每天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关于这种准时，班上所有人中，大概也只有林羽才知道究竟有多准。老师课上的提问从来没有落到过她头上，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课代表去催收作业时，自然也没法如愿，几次遭受无视的待遇后，也不再去了。/p
    这自由惬意的高中生活让每个人都心生羡慕，但真正敢如此做，且还能过得如此自在的，大概也只有她了。/p
    对于这个奇怪的女孩，林羽不是没作过探寻。他只能确定的是，那女孩不是妖怪，而是地道而纯粹的人类。只不过她身上很多地方云遮雾绕，像被屏蔽了一样，他连一些模糊的影像都看不到。/p
    反正一切和他没关系，他的目的，就只是争取多学些知识，将来能做一些他真正想做的事而已。/p
    星期一的上午一二节课照例是语言学，人类的语言倒是易学，不管怎么说，从小耳濡目染，或多或少受到些浸染熏陶，学习起来自然要容易一些。只是对于最近几年兴起来的玄奥难明的妖语，实在让所有人都头疼不已。/p
    妖语虽然被归纳为一门语言，实际表达形式却多种多样。就好比人类本身，各国各地乃至各族，都有属于自己的语言。妖语相较而言更是复杂得多。比如有的根本没有语气一类的东西，音节上细微的差异就代表了不同的意思，那一点点不同对于他们来说清晰可见，轻易就能分辨出，而人类想要分辨出其中的细微差异，实在是无比艰难；有的并不通过声音交流，简单的肢体弯折屈伸便表达了他们所要表达的意思，他们的世界很简单，并不需要太多表达。还有些妖怪根本不用表达，相互轻触，彼此想法已是明了，做到了真正的心领神会。/p
    这门课自然上的艰难无比，自人类和妖怪和平共处以后，自然不可能活生生抓来妖怪，让它们表演如何交流，只能通过一些珍稀的录像来揣摩领会一二。绝大部分妖怪都是人畜无害的，录像还算易得，有些录像的得来就来之不易了，讲解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p
    总体来说，人类对于妖怪的研究还处在极早期的阶段，有些教学的内容甚至不能保证其准确性，更别提让学生们学会了。但任谁都能看出，这门学科在将来的社会中的重要性，学生们虽然听的一脸困倦，恹恹欲睡，那个头顶半白满脸皱纹的老头却仍然教授得十分认真，一脸严肃，屡屡喊大家打起精神来，认真听讲，这门课很重要云云。都是老生常谈的说教式言语，大家听他的才怪。/p
    林羽却听得分外认真，他早有打算，将来如有可能，除了用脚步丈量这人间世界外，还要走遍暗界。对一个人类而言，这想法实在有些特别，特别的危险。虽然人类和妖怪们已和平共处了近百年，暗界对于人类，却仍然是神秘而未知的，充满了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自然让人觉得分外危险。/p
    林羽却想将那个有些特别的世界一一走遍，就像人类起初只知人间界，不知道还有个暗界一样，他总觉得，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未知的新奇让他去探寻，如有可能，他希望此生能多遇上一些有趣美好的事物。更进一步的话，他想将它们撰写成书。他希望此生能过得有趣，也希望将来有人能读到这些有趣，感受到这些有趣，他觉得这也是件有趣的事。/p
    不同于班上其他人，他和妖怪接触较多。除了养了一个妖怪儿子，还有几个妖怪兄弟。/p
    第三节课是历史课，大概学校也知道，每到这时候，学生们大多已是昏昏欲睡状态，根本没听讲的心思，这节课是专门留给他们休养生息的。那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额头如明镜高悬，面无表情，做着整个学期以来一直做着的事，照本宣科。从人类起源一直讲到冷兵器时代，再到热兵器时代，再到之后科技飞速发展，人口极度膨胀，旧纪元末期的那场巨大动乱，再到如今这个新纪元。/p
    历史确实没什么好讲的，都在书上明明白白写着，而且与旧的纪元相比，新纪元有着截然不同的模样。/p
    每一次重大的历史转折点，人类都喜欢找寻到一个，这次公认的是那一波落在撒哈拉沙漠的陨石雨。当时虽然有好几个目击者，但据说所有仪器全部失灵，完全没法将这次珍贵画面记录保存下来。只是据目击者所说，那场陨石雨足足下了好几个时辰，一颗接一颗的流星从天上砸下来，天地激荡，风云色变，方圆千里之内，烟尘弥漫，久久不散。他们先是在很远的地方观看，怕殃及自身，赶紧撤往远处逃命去了。/p
    事后有人去探寻过，那地方已被砸成方圆近千里的深坑，一颗颗堡垒似的巨大黑色石头矗立在坑里，竟没有一颗在下坠过程中发生燃烧，让人称奇。研究结果也是表明，这些石头的成分构造极其特异，特异到根本不知道它是何物，暂且不属于地球上存在的任何元素种类，见所未见闻所未闻。/p
    对此，某些人自然有研究的兴趣，只可惜石头太重太大，即便以当时发达的科技手段，依然没法将其运走。只能在该处建了好些研究所，一群人在那里日以继夜的研究。/p
    只是接下来发生了一些事，也不知究竟和这天降的陨石有没有关联，虽然外界目前普遍认定是有一定关联的。按照课本上的说法，接下来发生的事是，空间屏障被打开，人间界和暗界原本隔着的那张薄纸，绝大部分地方被捅得稀巴烂。/p
    在这之前，人类并不知道还有暗界的存在。就好像一张纸，人类居于这边，暗界中的生物居住在另一边，大家互不相干，互不知情。虽然有些地方，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小缝隙，或许是纸张太薄，能窥见一点另一边的风景，又或者是某些人类掌握了特定方法，能约略感受到另一边的信息。还有的生物不受这张纸的束缚，能自在穿梭于两个世界。这些属于两个世界的特例存在。/p
    大体说来，纸张两边世界的生物各自生活，虽然有一些相通处，偶尔也能接触，但大体上相安无事。/p
    但这张纸的破开，让事情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就好比一家人吃着饭，聊着天，其乐融融，无比惬意。这时墙壁忽然轰然一声倒塌，露出隔壁邻居家的内容。居然是一群豺狼，低头啃着骨头，眼里寒光四射。/p
    原本对于各自极平常的事，此时面面相对，自然变得极不寻常。两个世界的物种愣了一愣，相互大致弄清发生的事情后，本能觉得对方才是入侵这个世界的异类，应当被消灭掉。/p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p
    时值人类世界人口极度膨胀的时代。富者恒富，掌握着绝大部分的权力与资源，穷者愈穷，在人口爆炸式增长的时期，竞争压力巨大无比，越发难有出头之期。虽然所谓的法律明文规定人人平等，保护每个公民作为人类的权利，但当人口爆炸式增长，不说公正与否，终究照顾不到所有人。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多数人被少数人安排。/p
    最终将版图细细重新划分了一遍，许多城市推倒重建，简明扼要地分为一座座的县城，每个城市以第一街区为中心，也是一个城市的权力中心。环绕第一街区的几个街区地位次之，能跻身其中，自然也都是些有能力的人物，非富即贵。至于处在最边缘的那些街区，属于最底层的大众，目的仅仅是供人居住而已，房屋的建造紧密，绿化之类自然也不敢多想，一些基础的保障倒也是有的，比如每星期免费派发一次口粮，免费的维修工检修工等等，以及一些所谓的“好人好事”都会有相应的奖励金。凡此种种，都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能存活下去。/p
    与妖怪的一战猝不及防，也可算是人类历史上最为艰难的一战。妖怪种类多样，进攻方式变化多端，寻常的飞机大炮，人类自己发明的枪械等物事，应对大部分确实能凑效，对于其中一小部分则有心无力了。战况如火如荼，分外激烈，双方谁都不敢说自己占据上风。/p
    但也就在此时，有一群神秘人物横空出世，他们不同于常人，身具各式各样的特异能力，厉害至极。他们活跃在战场上的各处，也正是在他们的斡旋下，人类渐渐接受了妖怪的存在，双方签订了和平协议。虽然彼此间一直不曾放松过警惕，但至少表面上共处了下来。/p
    而在这历时近三十年的战争中，除了那群神秘组织中的人物，也渐渐有人表现出特殊能力。有人说这是人类的基因变异，有人说这是人类的进化，是人类未来的发展趋势。也有人说这是战争的逼迫，促使人类自身进化。总而言之，他们比之前的人类要厉害许多。/p
    而他们也被称作新新人类，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觉醒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