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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药瓶里的液体接近尾部。
有椅子挪动的声响,似乎有人在压低嗓音交谈,司徒苗手上一痛,睁开眼,下意识地去摸右手。
“别碰,刚换针。”
熟悉的温和声调,司徒苗扭头,光线微暗,不用看仔细她也知道是谁,“社长,你咋来了?”
“路过。”换完针的护士离开房间,左华拿起刚放下的书,接着漫不经心地阅读。
能随随便便地路过处于学校最偏地点的医务室,真是有缘,司徒苗干笑两下,视线扫了扫周围,左右没看见其他人。
“你的室友守了一下午,我让她们先去吃饭了。”翻过一页,左华抬起手腕,银色的腕表上,时针指向六点,“这瓶是最后一瓶,打完我陪你去吃点东西。”
“不……不用了,”她怎么好意思给社长带来麻烦,“我自己去就好。”
“怎么,陪你输完液,不该请我一顿饭?”
原来是这个打算,司徒苗不知为何放下心,“好,好啊,当然。”
左华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搭话,好半天,像平复完呼吸,说:“自个身体底子这么差,动不动晕过去,平时怎么不多注意调养?”
晕了吗,司徒苗努力回想之前的事件,她的记忆停留在袁圆和许学长争执的画面,看来自己是那个时候晕过去的,“我从小身体便不好,习惯了。”
她到十五岁才彻底摆脱吃中药的生活,一直被母亲当成娇弱的花骨朵照顾着,接受事无巨细的安排。
“什么叫习惯,”左华怒意上涌,把书丢在一边,滑动椅子靠近她,“你是成年人,别过得太任性。”
司徒苗愣了愣,张张嘴想解释,最终不了了之。
一个人内心深处的创伤,要坦白,并不容易。
有几分钟,医务室的病房内陷入静谧之中,突然左华把手搭上她的额头,她惊得全身一震。
“不错,烧退了,”自顾自说着,他抽回手,转过脸又若无其事地去看书。
对社长的性情,司徒苗越发琢磨不透。
病情没有大碍,生理痛引发的高烧,来得猛,去得也快。听完医生的嘱咐,从医务室出来,校园的路灯悉数开始亮起。
吃晚饭时,左华给司徒苗不由分说地点了一份滋补的清汤,结账同样是不由分说地买两个人的账单。
“社长,总这样我真心觉得我亏欠你。”回宿舍前,她心底十分的惶恐。
少年笑笑,“给你一个偿还的机会。”
“真的?”她眼睛里一片亮晶晶。
内心深处的话即将翻涌而出,左华掀了掀唇,最终化成一抹无奈的微笑,“以后再说。”
“哦。”司徒苗小脸颓然了。
“快上楼吧,不早了。”
“那再见,社长。”
“嗯。”
……
他望着她的背影,今晚没有月色,夜空上只有几缕惨淡的乌云,多年后他回想起这一幕,周围场景模糊成黑白的颜色,可少女略显单薄的身影却积淀在脑海深处,定格。
然后自问,如果那一晚他说出自己最想说出的那句话,他和她之间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答案无从得知。
……
司徒苗把宿舍门推开,听到动静,平躺在床上贴面膜的陈衫儿哗啦一下坐起,“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莫名其妙的,司徒苗觉得挺好笑,弯下腰,脸往前凑,“如果是问我身体情况呢,看我这红润的面色就知道啦。”
“我是问你和左华的进展,我和袁圆那么识趣地撤离,你可别告诉我什么都没有。”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们会有什么?“
“两只,我一双迷人的凤眼视力可是5.0。“
司徒苗回答两个字:“呵呵。”
她打开电脑继续播放昨晚没看完的日剧,端坐着打游戏的袁圆眼镜一扶,镜片上反光雪白,她一脸的高深莫测,说道:“苗苗,爱情,往往是,旁观者清!”
嘿,今天这二位八卦之魂要觉醒了是吧,司徒苗把视频暂停,话题不动声色地转开:“我说袁圆,你们下午私自把我送进医务室,许学长没什么反应?”
“啊,说到这个,苗苗,当时你晕了你不知道,我们的袁室长今天……“想起那震撼的画面,陈衫儿激动得只差从床上跳下来,话没说完,直接迎来袁圆丢来的大抱枕,并大喊,“下午的事不许再提,那么丢人的事,你快给我闭嘴!”
哪知陈衫儿丝毫不惧压迫,躲开袁圆的袭击,接着说,“她把那学长……“
又一个抱枕飞来,陈衫儿干脆指着司徒苗的裤子,“苗苗,你检查你裤兜。“
不用检查,司徒苗知道自己裤兜里少了什么,之前还在想是不是掉在哪儿,现在看来,难不成……
“袁圆,你该不又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吧。”司徒苗满面惊悚,当然眼睛里不乏感动的泪光,“为了我,你真是节操尽碎!”
“苗苗,不是,当时情况……”
“你不用解释了,我和衫儿懂你,能上课看GV不插耳机的人,我们对你品性十分了解。”司徒苗说完,微笑,眨眼。
于是威猛的袁圆放弃抵抗了。
宿舍外的敲门声恰在此时突兀地响起。
司徒苗前去开门,一位齐耳短发的大美女让她眼前一亮,对方身高比她高出一个头,露在栗色连衣裙外的一对美腿格外笔直纤长。
“请问司徒苗是这个宿舍吗?“美女问着,一双眼睛清澈而闪耀,看得人又是一怔。
“我……我就是。”面对不熟悉的人,司徒苗有点手足无措。
美女把手中装满东西的购物袋往前一递,面上是很公式化的微笑,“这个是别人托我转交给你的。“
司徒苗很是困惑地接过,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位美女有点眼熟。
“任务完成,那我就先离开了,提前道声晚安。”
“晚安。”
送走颇为高冷的美女,司徒苗打开购物袋,一堆进口的零食和补品瞬间闪花她的眼,她不记得她朋友圈里除了社长,还有谁出手如此豪气。
“苗苗,你知道来找你的是谁吗?“袁圆收敛起之前的嬉笑。
司徒苗摇头。
“校合唱团团长,白莉娜。“
宿舍的气氛顿时僵了,司徒苗只觉购物袋变得烫手,白莉娜的大名她早有耳闻,学校几乎每次的大型晚会上都有她精彩绝伦的表现,她还听过班上的男生讨论起她,说是学生会会长李蜀的女朋友,家境优渥,今年十一月将去美国做交换生,A大作为名牌大学,出国留学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作为谈资仍是绰绰有余。
不过最令司徒苗记忆深刻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因为白莉娜和陈衫儿在她们读大一时期曾有过一段激烈的争执。
司徒苗一向不容易记住人脸,那件事过去一年多,她早记不清白莉娜的模样,这才一下子没认出。
知道来的是白莉娜,果然陈衫儿没说话,撕了面膜在往脸上涂面乳,拍得霹雳作响。
看来陈衫儿小公主不开心了,司徒苗从购物袋中拿出几大袋补品,双手捧在陈衫儿面前,卑躬屈膝地行礼:“娘娘,您皮肤真好,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的,就该多吃点阿胶维持。”
陈衫儿脸色转阴为晴,竖起兰花指笑骂:“瞧你这狗腿劲。”
“谢娘娘夸奖。”
几句玩笑话过后,气氛得到缓和,司徒苗拿出另外一些放到袁圆床上,“袁圆,给你的。”
“多谢!“
做完这些,司徒苗进卫生间去洗漱,沐浴回来,她准备播放一直暂停的视频,不小心点到退出大屏幕,瞧见电脑下方的通知栏上有QQ消息闪动,只一瞬,她的心蓦然缩紧。
有些事,无论你如何去遗忘,都将成为你不能触碰的伤口。
心烦意乱,司徒苗直接关了电脑早早上床,无法入眠间,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画面,充满压抑而令人感到晕沉的高三教室,头顶上的吊扇吱呀转动,窗外树上的蝉鸣一声比一声叫得惨烈,所有同学都在为高考倒计时纷纷埋头苦记,而她却不敢翻开任何一本书,她的课本里,每一页都被人写满污秽的字眼……
夜晚静谧,卢颜换上一件开襟的睡袍,揉着湿发走出浴室,床头的手机作响,他坐在床边接通,电话那头正是李蜀:
“卢少,东西莉娜替你送到了,为了打听到司徒苗住在哪栋宿舍楼,莉娜脚都被高跟鞋磨破了皮。“
“回头我好好补偿她。”能想象出李蜀此刻心疼她女朋友的紧张表情,卢颜不地道的偷笑两下。
“那说定了,星期天你请客。”
“OK!”
挂断电话,卢颜有些出神,司徒苗趴在别人背上经过他身边时,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他也记得清晰,那中午还对他怒目而斥的娇俏容颜,短短几个小时后,竟脆弱得似乎可以一触即碎。
总归是自己连累了她,卢颜往后倒在床上,天花板上的琉璃灯散出的灯光刺目,他单手蒙住眼睛,发现心不能像往常一样放空了。
一晚上睡眠不好,司徒苗整个人完全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上午的课熬完,步入食堂后,她总算有了点活力。
买到爱吃的盖饭,食堂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她努力端稳手中的铁盘以免被撞飞,几张桌椅开外,抢好座位的陈衫儿一袭复古的藏青色长裙打眼,人直冲她这边挥手,“这里,苗苗,在这里。”
她正要前去,肩膀被人拍了拍。回头,惊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留有一头长直发的女生歪头轻笑,穿着简洁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好巧,能在这里遇见,司徒苗,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吧,昨晚QQ上你没回我消息。”
她的声音偏中性,语速过快,隐隐地给人产生一种压迫感。
司徒苗自然是认得她的,赵静,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一年没见,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眉宇中有一股不输于男子的英气,让人感觉不好亲近;以前两人之间有过一些摩擦,所以这次见面,司徒苗表情淡淡的,找借口搪塞,“昨晚我睡得早,没注意QQ。”
“是这样啊,”赵静没有在意,仍旧笑着说,“其实有件事想通知你,多多也在C市上大学。”
手微微一抖,司徒苗垂下的睫毛轻颤,关于曾经高中的闺蜜、而今分道扬镳的宁多多,她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这个星期天她在皇城KTV请我们聚聚,你要来吗?“赵静说完,司徒苗不敢确定地问,“多多说了要我去?”
“当然,虽然你们有过一些……”
话里的意思司徒苗明白,总之宁多多能请自己,她或多或少觉得高兴,当即点头,“行,我到时一定赴约。”
两个人交换完彼此的电话号码,于是各自分头去忙自己的事了。
司徒苗端着铁盘入座以后,早守着的陈衫衫好奇地追问,“刚才的人是你熟人?我怎么没见过。”
“高中同学,和她关系一般般,哪敢介绍给你们宰人家。”司徒苗咬着勺子磨牙。
陈衫儿和袁圆的眼睛齐刷刷地丢来一记白刀子:你这个小贱人。
司徒苗说刚才这句话是有前车之鉴的,当初她和左华逛校园被二位室友撞见,一番介绍完,不知不觉谈话的地方竟换在餐桌上,三人犹如一见如故,天雷勾了地火,导致聊天时间太长酒肉重新上了两次,而那一顿饭就是左华所说的见面礼。
自此,吃得畅快的二位成为左华的虔诚教徒,说尽左华的好话,威逼利诱地要求司徒苗拿下美男。
社长太容易被坑,司徒苗嚼着铁盘中的青椒摇头叹气。
转眼到了星期天,赵静发来短信说明包厢号,A大距离皇城不远,司徒苗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找陈衫衫借来一件米黄色的棉布裙子作搭配,考虑今天穿的不方便,司徒苗招手打的,坐在车上,她心中的一种不真实感越发强烈,那个夏日蝉鸣的高三教室,她面对各种非议,孤立无援,和宁多多的关系已然走到决裂,现在她真要请自己前去聚聚么?
“如果下次见面,我会毫不犹豫地整死你!”宁多多恶狠狠的话,仍像一条毒蛇缠在她的胸口,造成挥散不去的压抑。
司徒苗和宁多多闺蜜情谊分裂的原因说来确实狗血,宁多多人高肤白又漂亮,家世在他们当地算是小有名气,这样的一位天之骄女,从小顺风顺水,可喜欢的男生何晨偏偏是司徒苗的同桌,最后还对司徒苗表白和她分手。
友谊经不住考验迅速地变质,宁多多很快和新的闺蜜赵静走在一起,当时对司徒苗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可司徒苗是在乎这段友谊的,在听到她邀请自己的那一刻,欢愉的心情足以证明一切。
十分钟后,司徒苗踏进皇家俱乐部,迎面是室内空调吹来的冷风,夹杂香水芳馨的香气,询问柜台的服务员得知KTV是在六楼,司徒苗便径直去找电梯。
皇城KTV的走廊十分悠长,装饰设计是中国的古典风风格,头顶的灯饰是由木架和绘有仕女图的纱罩构成,灯光晕成清雅的米色,司徒苗穿过这条路,高跟鞋踏在木纹的地板上哒哒发响。
赵静她们选的包厢是在最尽头,司徒苗走到了门外,搭在扶把上的手一顿,思虑半响,然后用力推开房门。
满室人影,灯光跟随音乐闪动,和平常的同学聚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多一些司徒苗不认识的人,想必是宁多多的其他朋友。光线昏暗,耳边嘈杂,司徒苗进来几乎没人注意,她从沙发上找个空位置坐下,目光开始搜寻宁多多的身影。
人很快找到,被包围的中心,肤白发卷的高挑美女,正是好久不见的宁多多,司徒苗刚想起身去打招呼,瞥见一个男人清秀的侧面,霎时让她浑身一怔——何晨?!
他也在这?不等司徒苗多想,震耳的音乐声被人关闭,场面安静下来,赵静中性的嗓音突兀地插进耳中:“各位美女帅哥们,今天是女神宁多多和男神何晨交往三周年纪念日,欢迎大家见证这个伟大的日子!“
人群爆发一阵欢呼,灯光熄灭,该手捧蛋糕的人上场,而至始至终,司徒苗站在包围圈外,冷眼旁观,寒意从头浇到脚底。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聚一聚场合。
她当然没有忽视掉赵静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及宁多多投来的得意眼色。
对何晨,她本身就毫无肖想,不然拒绝不会没一丝犹豫,只是今天她对友谊抱的渺茫希望,成为了别人对她戏耍的筹码。
宁多多和何晨在大家的起哄中互饮交杯酒,接下来是每个人敬酒祝福的环节,司徒苗发短信求助袁圆,言简意赅:“见之猿猴秀恩爱,敬酒之,该当何乎?“
回复惊人:“谢之、夸之、祝福之。”
了解!司徒苗把手机放回包中,对宁多多故意高调挽着何晨胳膊的示威行为视之不见,她走到茶几边,给空脚杯里倒满酒,坦然地敬酒三杯:
“这杯,谢何晨你当年不追之恩!“
“这一杯,两位在一起郎才女貌真是特别般配,解救他人遭此祸害。”
“最后一杯,祝二位情如东海,一泻千里。”
三杯都是一口仰尽,完,满室寂静,有人没忍住地轻笑出声音,司徒苗淡定地抹去嘴角残汁,拉开门,直接走人。
皇家KTV618包厢,卢颜窝进沙发里,满室跳跃的彩灯光芒晃眼,液晶屏幕上,歌词一句一句滑动,身边被女同学们甜腻的女歌声包围,他对这些场合一向不感冒,干脆无聊地用手机打游戏。
正玩得兴致勃勃,猛然手机被人抽走,卢颜不耐烦地道,“李蜀,给我!“
李蜀准备还回去的动作被坐旁边的白黎娜阻止,对方的玉指夹起他大腿上的少许嫩肉,呈顺时针逆转,他疼得龇牙,只得按照白莉娜的暗示笑着和卢颜说:“好兄弟,你一个人玩多无聊,没看见那么多漂亮的妹子吗?”
卢颜跟着李蜀的眼神往前一扫,一排女生站在大屏幕前面手拉手唱歌,顿时他身子窝进沙发里,勾不起半点兴趣,“这是一群幼稚园的小朋友吗。”
“这些可都是我们合唱团品学兼优的女生哦,说不定有你喜欢的类型。”白莉娜微笑地插话进来,端庄的知性女人范。
从李蜀手中抢回自己手机,卢颜站起身,为了补偿白莉娜,他听她的话来皇城KTV请客,可不代表他能接受被安排“相亲“。一群故作矜持的女生,表面上和气,姐妹情深,从进门起手牵手唱歌到现在,实际上暗战汹涌,不断使小动作要表现自己,他见得多了,卢颜揉揉眉心,语气淡淡地回复白莉娜,“我先去下洗手间。“
“卢少不是才去过吗?“有一个打扮隆重的女生拿着话筒,主动上前搭话,“要不我陪你先唱支歌吧。”
卢颜勾起嘴角,他的笑容和举止十分优雅,是出自良好家庭熏陶出的气质,看得这位女生心跳跟着音乐节奏加速,结果卢颜却开口,“抱歉,人有三急。”
李蜀无力扶额。
踏出包厢,卢颜快速给李蜀发一条短信,他要先溜走了,回见。然后直接驱车开往华灯绚丽的街头,摇下窗,冷风灌进车内,他随手打开音乐,钢琴略带活泼的曲调给夜晚增添不少音色。
猛然车前冲出一个人影,卢颜紧急刹车,终于在距离人影半个拳头前停下。
“师傅,开下门!”人影瞬间绕到车门边在伸手拉门了。
什么情况?卢颜怕误伤人,自己走下车,隔近,这拉门的人越看越眼熟,虽然对方把平时马尾的发型换成直发披肩,但那双灵动的眼睛太具有标志性。
“司徒苗?”卢颜疑惑地问。
司徒苗扬起头,冲卢颜客气地一笑,“原来您认识我啊,师傅,现在没公交了,麻烦您送我去A大好吗?”
接近几步,闻到司徒苗身上散出的一股酒气,卢颜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他这辆虽算不上出名的豪车,也不至于被当成taxi吧。
而三杯红酒下肚的司徒苗,生来酒浅易醉,前面喝得急,后面酒劲上来,她的意识越发朦胧,能还记得学校的名字已是万幸。
微风一动,卢颜还未张口说话,司徒苗已经顺利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找个舒服的姿势,闭目醉晕了。
卢颜对女士一向大度,即便这是个前不久扇了自己一巴掌的人,既然喝醉了,大晚上送她回学校也没什么不可以,但他心里对司徒苗有种说不清的气闷,给她绑安全带的时候,刻意地用力锁紧几分。
甩甩力气过猛的手腕,卢颜回自己座上,头一回憋屈地给人充当司机,扫一眼后视镜里睡得香甜的女生,便恶作剧地把音乐声音往上调,可惜没什么效果,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瞧着女生喝醉了安安静静的模样,他换个角度想问题,挑眉发问:“司徒苗,是不是本少的车太舒服了?”
后座上的司徒苗不安地挪动身子,胃里翻涌,她着急的要解开安全带,却发现捆得太紧,一时难以摸到纽扣的按钮,察觉出她的异样,卢颜大为慌乱,想到那酒水要染上自己的爱车,不免连声呵斥道,“你别吐,你给本少憋着!”
方向盘打转,他把车停在路过,立即地转身给她解开安全带,但是因为过于绑紧,他只好下车到后座,继续帮助司徒苗,俯身弓腰,她温热的呼吸时不时能扫在他的耳畔,像小猫一下一下的轻挠。
金属色叮的一声脆响,总算弄开安全带,卢颜抬头,温软的如羽毛般清滑的唇,擦过他的脸颊。
他一时愣了半秒。
下一瞬,司徒苗直接冲出车门——吐了。
顿时卢颜脸色莫名。
几分钟后,他从车里找出矿泉水和纸巾,大步走向司徒苗,女生一手扶着路边的栏杆支撑晃悠不稳的身子,脸上的红晕犹如一抹胭脂在白玉上荡漾,用一双迷离的眼睛望过来,懵懂地打量来人,身后三千繁华的街道稀释成彩色的背景,卢颜只觉呼吸一窒,未曾料想司徒苗醉酒后会是这般的风情万种。
“喝点水,”他不自在的把水递过去,司徒苗温顺地接过,又用他递来的纸巾擦完嘴角,双手刚离开栏杆打算回车里,冷不丁腿脚发软,往旁边倾斜,卢颜赶紧伸手要扶住她,疾呼,“你小心点!”
可惜慢了一拍,司徒苗生猛地扑倒在地上,膝盖受痛,她疼得抽噎的哭,也不喊出声,模样倒像个克制力超强的孩子,卢颜没法,看她膝盖破皮得厉害,只好把她腾空抱了起来,她便揪着他的衬衫低声地哭咽。
卢颜不知道是不是该幸灾乐祸一下,不过瞧见司徒苗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绵羊,他要嘲笑的话变成好言相哄,“不哭,不哭,乖嘛。”
而这副场景要是被李蜀看见,定是一阵恶寒,但对醉呼呼的司徒苗似乎效果不错,当真止住眼泪。
卢颜抱她回到车里,用纸巾擦去她手上的灰尘,有几粒磨进掌纹里,卢颜动作轻柔地捧起她的双手吹拂,仿佛这个行为再自然不过,检查完司徒苗的膝盖没有红肿,应该没有大碍,他准备关上车门,刹那间有个男生冲上来将他拉开,力道很足,卢颜倒退一步才站稳。
“你是谁?”推开他的人反而率先发问,怒气冲冲,问完便要将司徒苗抱出车内,卢颜拦住他,好脾气地解释,“我是司徒苗同学,现在要带她回学校,你是她什么人?”
男生缓了脸色,看样子是刚打车追来,有种风尘仆仆的匆忙感,汗水隐隐湿了他身上简单的黑色T恤,“我是司徒苗的高中同学何晨,刚才麻烦你照顾她,接下来我送她回学校。”
OK,不关自己事了,卢颜本应该腾位置让何晨把人带走,不知为何,他搭错经似的觉得不痛快,身体继续挡住对方,随意地问,“有什么能证明你是她同学吗,最近女大学生频繁失踪,我难以放心。”
“你……”再次见到司徒苗那刻,何晨的心早已丧失判断,对于他而言,司徒苗是他心头的一颗朱砂痣,窗前的一道明月光,即便是身边有了宁多多,他始终对她无法割舍,不顾今晚所有的朋友径直地朝司徒苗追出来,却被眼前这位看起来彬彬有礼。实则难搞的男生抢先一步,何晨不想和对方起冲突,直接对司徒苗软言软语,“苗苗,我送你回学校,好吗?”
司徒苗摆手,“师傅,还没到学校?”
“苗苗,我是何晨,我带你回去,你答应一声,我立即带你走。”何晨身子探向前,语气近乎乞求。
看这情形真像闹别扭的一对情侣,卢颜主动让开位置,双手插兜地倚靠车站立,心绪有点说不出的烦乱。
“苗苗,“何晨又唤了一声。
迷迷糊糊的司徒苗听见何晨的名字,几乎条件反射地往里面躲,声音尖锐,“走开!你走!”
“既然这样,还是让我送她回去吧!”拍了拍神色受伤的何晨,卢颜转头看着浑身竖起刺般的司徒苗,他的心情是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愉悦。
实在是不甘心,但来日方长,不能过于着急,何晨点点头,把司徒苗作为己有似的对卢颜道谢,“她性格很倔强,麻烦你替我送她这一趟了。”
“没什么,她也是我的同学,”卢颜笑笑,一点也不见外地替司徒苗系好安全带,然后直接坐到驾驶位上直接踩动油门。
夜晚的凉意上涌,卢颜顺手关掉空调,看后视镜里司徒苗睁着迷惘的眼睛乖乖地坐着,他扬唇笑着说,“喂,司徒苗,帮你帮到这份上,你是不是该感激我。”
司徒苗回应他的先是捂住胸口的动作!
“别——吐——”
“呕——”
惨不忍睹,一个词足够形容爱车,以及卢颜脸上的表情和心境……
无话可说,自作孽不可活,接下来的车速,卢颜加档,加档,再加挡,刚进校门,直接找出司徒苗的手机拨出袁圆的电话:“把人接走,限你五分钟!立刻!马上!晚了我直接把她丢校门口!”
接着,啪,挂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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