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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歌稳稳地落在一侧。
虽然方才的做法不是很道德, 颇有种花梧那暗箭伤人的小人风范, 但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与子临渊拉开距离。
此时的叶卿歌自知敌过子临渊的几率不再如从前那般高, 稍有不慎甚至有可能会输掉这场决斗。但若方才不那么做,这场决斗刚刚开始还没个一刻钟就这么潦草结束, 他这个先前吊打过挂比男主的一宗之主岂不是忒丢颜面了些?
叶卿歌淡淡地扫了眼城楼上他那两个小跟班, 接收不久的忠心若就这么化作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他叶卿歌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许是想不到叶卿歌会使用摘叶伤人的法子,子临渊不悦地蹙起了眉。
两人对立良久,一个眉头紧锁,一个如沐春风。
就在这时,平白无故一阵清风吹来,城楼上的众人只嗅得一股醉人花香, 一个个不由地哈欠连天、睡意大增。
只有花廷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眼皮一跳, 连忙闭了鼻息,又从胸前掏出一个香囊, 两指一探, 再一捏, 一股清雅兰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众人吸入徐徐兰香只觉得脑中由一片混沌渐渐变得无比清明,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看城下对峙的二人,暖白色的月光下弥漫着一大团桃粉色的雾气, 美轮美奂, 仿若仙境。若不是被告知两个两界高手正在进行一场旷世决斗, 此景倒颇适合摆一桌小菜, 斟两杯小酒,供两位挚友月下畅谈。
只是此时此刻,在场的人都没那份闲情逸致欣赏这月下美景,反而纷纷对着那团梦幻般的桃粉色雾气面露戒备之色。
不用想也知道这美轮美奂的雾气是出自叶卿歌的手笔,只是在这梦幻虚渺的背后,一股没来由的危机感使得人们不由地心下一阵后怕。
“叔父,那团雾气是什么?”黑衣青年忍不住问道。。
花廷芳面色凝重地回答道:“那是芫华花的花粉。”
“花?哪里有花?”青年说着就要向城楼前方奔去,却被自家叔父单手紧紧拽住了胳膊。
“先别急着乱跑,拿着这个香囊,掩住口鼻,千万不要吸入那花的香气,那花的香气可以迷乱人的心智,你若吸多了,就算玉帝老儿亲至也回天乏力了。”说着,花廷芳将手中的香囊递给了青年,青年看着自家叔父无比凝重的眼神,也一改先前的扑腾闹嚷,神色渐渐端凝起来。他颤颤巍巍地接过自家叔父手中的香囊,掩着口鼻向城楼前方缓缓走去。
借着明亮的月光,城下一株芫映入了青年的视线,青年微微一愣,定睛向下望去。
只见一团又一团黑乎乎的巨兽尸体旁都长满了相同的植物,青年暗暗吃了一惊,随即顺着连绵不绝的尸体,目光不住地向远处延伸。
不看不得了,这一看,青年的瞳孔不免一阵收缩:那芫竟接接连连长了有数十里,鸦黑的夜色下竟一眼望不到尽头!而那些芫无一例外地都是贴着巨兽的尸体生长的,位置极其隐蔽,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不细看还真看不出分毫。
芫是看到了,可叔父口中说的花究竟是……
青年心中的疑点愈来愈大,干脆将香囊中的花粉抹在袖子上,掩住口鼻,趴在城楼的墙沿上,往城下那株芫上狠命地看,终于借着月色看到了几朵紫色的小花,一时间不由地心头大震,急急忙忙奔回了自家叔父身边。
“叔父,那不过就是一点小花小草而已,怎么可能……”
花廷芳还未开口,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半含笑意从身侧传来。
“大错特错。”甘华微微一笑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花草树木都认不得,还在那里瞎叫唤。听好了,那可不是什么小花小草,那是芫华木。”
青年嗤笑道:“芫华木?那分明就是一株株草,你欺负我眼瞎不是?”
甘华翻了个白眼,道:“真是天真。你们口口声声说的芫,其实是芫华木,因树形矮小,经常被世人看作草罢了。”
说着,她轻蔑地瞥了青年一眼,道:“像你这样的公子哥,肉眼凡胎,无半点修为,这些你随随便便就脱口而出的小花小草可是能轻而易举地要了你的小命。”
青年闻言脸红了红,但还是不服输道:“你们宗主不是会种什么神树神草的么,怎么这阵子种出来这么些树不树草不草的玩意儿?”
甘华闻言皱起了眉,怒道:“什么树不树草不草的,宗主的神通岂是你这小儿能随意玷污的?宗主现在的对手可是大名鼎鼎的子临渊大人,妖界第四位妖君,岂是可用寻常法子对付的?”见青年默不作声又红着一张脸,甘华冷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连妖君是什么都不知道。”
青年闻言大声反驳道:“你才不知道呢!妖界三大妖君家喻户晓,谁人不知?可小爷我只听过虎王尹沧海,狼王燕雪锋和狐王子清源,可没听过什么子……”青年说着说着顿住了,他想起了子临渊突至时头顶的两只狐耳,再加上‘子’姓又格外少见,脸不由地越来越红,半晌,他吞吞吐吐道:“诶,他们都姓子,莫非子临渊是狐王子清源的……”
花廷芳轻咳一声,青年慌忙闭了嘴,悻悻地看向了别处。
“老夫若没猜错,正因为对手是子临渊大人,宗主才用了芫华。芫华矮小,种在妖兽的尸体旁不易发觉,香气中又带有毒素,叶宗主想必是想从子临渊大人的外息入手?”花廷芳缓缓道。
杜蘅闻言笑道:“不错,这虽然是个小手段,却有无数上位者为此败在了我家宗主手下,就连先前的子临渊大人也不例外,只不过那个时候宗主是光明正大地用了亹冬,此番不知子临渊大人是否可以……咦?”
众人闻言纷纷向城下望去,只见子临渊身周妖气翻滚,神色漠然,右手提着血气缭绕的妖刀碎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叶卿歌,严阵以待。并没有出现众人方才那般脑中混沌一片、昏昏欲睡的状况。
叶卿歌见子临渊迟迟安然无事不由地吃了一惊,他方才还以为子临渊是千年狐妖,花香显现的效果要比常人慢一点,此番过了这么久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这位仁兄压根就没中招嘛!
原来一早就被发现了么?
叶卿歌松开了捏诀的右手,无声地叹了口气。
城楼上的花廷芳也颇为惋惜地叹道:“看来叶宗主并未如愿以偿呢。”
杜蘅也摇了摇头道:“子临渊大人是修炼千年的青丘狐族遗脉,如今又因实力强劲坐上了第四位妖君的宝座,宗主说到底也是个人类,人与妖体质差距悬殊,宗主本就处于弱势地位。况且与这类似的招数宗主已经在子临渊大人身上使用过一次了。作为一个武痴,子临渊大人是绝不能容忍自己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的,只能说这样的结局是在情理之中的。”
花廷芳闻言缓缓道:“只是老夫还有一事不解。”
杜蘅道:“何事?”
花廷芳瞥了杜蘅一眼道:“这个问题想必也是困扰老夫那侄儿的问题,希望杜蘅公子可以为我叔侄二人指点一二。”
杜蘅微微俯首:“大祭司请讲。”
花廷芳道:“老夫不解,不知叶宗主是何时播下那些芫华的?方才叶宗主应该被子临渊大人持刀紧紧压制,理应无心做别的事了才对,再加上青丘狐族又是控风的好手,那些芫华的种子是如何才能播撒到那么远呢?”
杜蘅闻言微微一笑道:“那些种子可不是在这个时候播撒出去的。”
花廷芳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
杜蘅笑了笑,像是提及了一件最最自豪不过的事:“那些种子是宗主一早就埋好的。”
众人哗然,一侧的黑衣青年闻言不禁插嘴道:“哈?一早就埋好的?我怎么没看到?”
闻言,甘华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望向别处;杜蘅单手托腮,目中微微含笑。
突然,花廷芳心下一动,瞬间明白了几分,莫非,是那个时候……?
想到这儿,花廷芳心下不由地一阵后怕,若不是子临渊突至,这些芫华应当是留着对付最后一波妖兽群的。叶卿歌实力强劲不说,办事又如此心细周到,他要如何才能……
花廷芳的脑中正盘算着,突然感到眼前一花,再一看,原来是碎邪刀刃与乱雪剑身相撞,乌漆漆的黑夜弹指间亮的仿若白昼。
碎邪抵着乱雪,带着主人极强的侵略性向前攻去,子临渊淡金色的眸子近在咫尺,叶卿歌不断向腕部输送灵力想将子临渊弹开,奈何子临渊的力气自己是讨教过的,单手提着自己飞了一路都不带喘,这厢又将全身的力压在乱雪的剑身上,叶卿歌只能咬牙抵住伤害,奈何还是被压着逼退了数十丈。
如果一定要让他形容一下这种被强行压制的感觉,叶卿歌只能说这就像是远程法师被近战战士摁在地上疯狂摩擦,尤其对方还是个经验老道的千场近战dps,自己只是个实战经历一只手就能数了个遍的小白。面对战斗经验丰富的千场大佬,他这个可怜的远程输出却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靠不断后退抵消子临渊施在乱雪剑身上的力,还得一边想法子趁机跳脱。
被压制的同时,叶卿歌也渐渐摸清了一些法门:要想反转当前的局面赢得这场决斗,必须要时时刻刻与子临渊拉开距离!
只见六片叶刃从叶卿歌袖中飞出直击子临渊脖颈要害,然而这一次子临渊不再躲闪,依旧紧紧相逼,面上波澜不惊,似乎面对叶卿歌这次的故技重施相当游刃有余。城楼上的一干人等包括与子临渊近在咫尺的叶卿歌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子临渊身侧的空间正在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空穴来风么……”花廷芳叹道。
叶卿歌眼皮一跳,果不其然,一弹指后,六道风刃从子临渊身侧渐渐扭曲的空间中射出,与六片叶刃相撞化为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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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怎么会被压制的这么惨。”杜蘅蹙眉道。
甘华目带灼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下激战的二人,声音也如她的眼神那般自信满满:“宗主一定是在保留实力,肯定还留了不少后招!”
杜蘅苦笑道:“即便如此,宗主可从未这般狼狈过呐,就算是当年……”
甘华蓦地转过头打断道:“别人都是帮自家主子说话,你倒好,居然帮起别家来了!子临渊大人实力强劲六界公认,但说到底他曾经也是宗主的手下败将,就算他近日修为突飞猛进,也不可能完全碾压宗主!”
杜蘅摇了摇头踱向一旁,暗暗叹道:“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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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飞扬,衣袂随风。
子临渊的招式不算华丽,却又快又直接,每一次出招都带着猩红色气浪,在外人眼中显得既妖冶粗犷又大气磅礴。
就在他压制了叶卿歌数十回合后,他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叶卿歌唇角漾起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子临渊心下一沉,但此时的状况却让他手足无措,使他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他不知道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的背后暗藏了什么玄机。
万一叶卿歌只是故意诈他故意令他心慌意乱撤了手,那就顺了叶卿歌的意,让叶卿歌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跑开。
若叶卿歌确实早已想好了法子,自己不撤手则可能会有更大的危机降临在自己头上,重伤是小,往严重点想,就算是死亡也是不无可能的。
子临渊第一次感觉自己持着碎邪的手有些滞窒,但他没有撤手,依旧将全身的力压在乱雪上。
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很好奇,也很期待,他好奇并期待着叶卿歌能用什么法子化解当下这种对自己极其不利的局面,光是想想就足以令他血脉喷张的了,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叶卿歌的下一步动作。
突然,子临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伴随着叶卿歌唇角越来越深的笑意,子临渊心下一沉,只听得“啷”地一声刀剑相击的声响。在叶卿歌弹开自己的同时,子临渊感到自己的腿脚被什么又软又韧的东西缠住,那个东西越缠越多,最后竟一个大力将自己从半空中拽了下去。
见战况瞬时反转,城楼上一片哗然。
叶卿歌挑了挑眉,指尖青光闪耀,身周绿叶纷飞,隐隐有出世之姿。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伴随着叶卿歌的吟唱,一株甘华木借着地上妖兽尸体的血肉疯长起来,一弹指破肉生芽,二弹指枝繁叶茂,三弹指郁郁成林。刹那间,血气弥漫、尸体成堆的一大片空地弹指间变成了叶卿歌的天下。
不知是甘华遮蔽了月光还是皎月惧怕这股令万千草木为之臣服的神力,天空蓦然暗了下来。
叶卿歌坐在百丈高的巨树上,城楼上的众人抬头仰面看去,叶卿歌所处的方位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青蓝色光点。
众人见此神通又是一阵哗然,一时间纷纷感叹出声——神乎其技。
子临渊阴鸷着一张脸看着自己裹的跟粽子似的下半身,额上青筋隐隐跳动。
没错,他又一次输在了这些小伎俩上,子临渊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但输了就是输了,事实可容不得他不服气分毫。
他如今已两千岁有余,心性理应不会再那般浮躁,但这厢被乱藤胡乱一绑,某些部位也是膈应的慌,特别是这藤还好死不死地一圈一圈紧紧勒着。子临渊心下一阵烦躁,额上妖纹闪着危险的红光,颇有向脖颈蔓延之势,两只耳朵也惴惴不安地贴在了头上。
叶卿歌倚在甘华木上回缓灵力,单手托腮,一脸玩味地看着那位烦躁不堪的狐族大公子。
据他对这位男主大大的了解,子临渊遇到这种情况八成会用妖力冲击绕住自己的乱藤,强行爆开周身桎梏。
果不其然,子临渊额上青筋跳动,面上红潮涌动,如半月前叶卿歌摁住子临渊脉门将他从城主府强行带走的那晚一模一样,这位男主大大碰到这种情况貌似只会用这类横冲直撞、粗暴蛮横的法子硬碰硬。
城楼上的甘华和杜蘅看向子临渊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怜悯。
身为言灵宗主护法的二人自然知道那乱藤的厉害,越挣扎它便缠的越紧,初入长生宫的甘华更是亲眼目睹过无辜野兔被乱藤绞成两半的惨象。
“子临渊大人完全任人宰割了啊……”杜蘅有些失望道。
甘华闻言踹了杜蘅一脚,不满道:“嘿,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局势反转你还丧着一张脸作甚?我就说宗主还留有后招的吧!”
杜蘅沉吟道:“唔……话是这么说,可是宗主这赢的也太……”
甘华反唇相讥道:“你可别告诉我,就因为子临渊大人救了你一命你就死心塌地跟紧他了?你这么维护子临渊大人,不会对大人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杜蘅闻言也皱起了眉:“你这话也太失礼了,我杜蘅此生此世忠于宗主,如有二心,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我只是觉得宗主这赢的也……”
甘华冷笑,打断道:“反正你本体也就是一株杜蘅草,违约了就算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也死不掉。”
杜蘅本就性子儒雅,不喜争吵,听甘华这般拿自己开涮,自然一肚子都是气。但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杜蘅还是忍住了怒气,默默转过头去,闭了听力,一言不发。
一众人中,除了黑衣青年和几名将士都是有一定修为的人,或高如花廷芳、甘华、杜蘅,或低如那一众方士,只是那八个方士此时只剩下了四个,另外四人早已不知去向。
甘华木高耸入云,遮蔽了月光,整个战场上一片漆黑,修行之人自然是能看清场上的一举一动,可诸如黑衣青年这样的肉眼凡胎就不一样了。
这就像是一群人喜气洋洋地结伴看灯会,结果看到一半突然下起了暴雨。又像是电视剧看到了精彩之处,结果突然停电了。
于是造就了黑衣青年每隔一会儿便问自家叔父一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的情况,那一众方士自然也觉得青年扑腾闹嚷烦的慌,但碍于青年是花廷芳的侄子,一个个铁青着脸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有甘华厌恶地瞥了眼黑衣青年,无比厌烦地怒道:“真是吵死了。”
杜蘅斜眼偷瞟,双手结印,手中若隐若现一片蓝色光华,三弹指后,杜蘅凌空虚射,那缕蓝光直奔九重云霄,将天地间照得仿若白昼。
“这术法只能维持半刻钟,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安静看,不要吵了。”杜蘅柔声说道。
那黑衣青年见状点了点头,他心中虽然对傲气的女萝和暴躁的甘华相当的抵触,却对儒雅温和的杜蘅颇有好感,见杜蘅此刻又施法让自己能看到城下战况,便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家叔父身边,坐的好不端正。
再看陷入了两难之境的子临渊,他越想用妖力爆开缠住自己的乱藤,那乱藤便缠的越紧,还慢慢地摩挲着、移动着,对于清心寡欲潜心苦修千年的子临渊来说简直难以忍受。一时间,子临渊的面色变得无比难看,额上妖纹慢慢地朝着脸部蔓延开来。
只见子临渊身周的气流正在以一个可怕的范围上下涌动着,接天蔽日的大风席卷而来,卷下了无数甘华树的树叶,卷起了地面的沙尘,甚至卷动了庞大笨重的妖兽尸体。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破声响,乱风四起,再一看,桎梏住子临渊的乱藤早已碎了个七七八八,八条蓬松的狐尾迎风飘扬。
天地间被乱风搅得一片混沌,若这场决斗不是发生在空无一物的魔族北荒,而是发生在山林村落、繁华都城间,必定是一场山河破碎、国破家亡的灾难!城楼上的众人纷纷起身向屏障中注入灵力,妄图抵御这场因一代妖君妖化暴走而引发的天灾。
叶卿歌看着被乱风撕卷个粉碎的甘华枝,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杀伤力可比半月前对付燕明庭燕千机两兄弟时夸张多了,相比十日前对花梧做的种种,简直就像是在挠痒痒。
叶卿歌倚在甘华木上,眼神一刻不离地注视着月光下的子临渊。这位男主大大仿佛全身上下无一处死角,如一座山岳一般屹立在乱风中,孤单又寂寞地站在那儿,一对淡金色的瞳淡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碎邪像是无比渴望吸收新鲜的血液一般,不住地哀鸣着。
叶卿歌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何区区三个月,子临渊就从被亹冬花香随随便便迷得团团转的小白狐狸转变为攻守兼备、全无死角的一世战神?
不愧是头顶主角光环的挂比男主,不愧是无良作者他亲儿子,不愧是清心寡欲修炼千年的老狐妖!
以至于叶卿歌现在觉得,那个无良作者的写作逻辑简直不要太明晰!
至少没有怀中抱妹杀之类的扯淡剧情!
因为不久前的叶卿歌身临其境地体会了一把男主大大怀中抱男杀,事实证明,怀中抱着个人打打杀杀根本不存在开了挂一般的秒天秒地秒空气。半月前的那次,男主大大遭到重创不说,还差点两两翻车。自那之后叶卿歌再也不相信某些小说中‘怀中人即是力量’之类的狗血老梗了。
这种不近女色、心无杂念、规规矩矩、潜心修行的男主大大就算日天日地日空气他叶卿歌也不觉得奇怪好吗!
他错怪作者聚聚了,《不败妖君》简直是叶卿歌此生看得最科学的一本种马小说!
所以,看在他如此虔诚地向无良作者表达自己对这本小说的赞美与肯定的份上,可以给他一点扭转局势的法子吗!
叶卿歌欲哭无泪,心中也越发地焦灼难耐,背后冷汗涔涔,被乱风一吹,更是浑身发冷。
他看着妖化的子临渊,不由地单手扶住了额。
面对这样的子临渊,他更没胜算赢得这场决斗了。
妖化后的妖他是见识过的,想到半月前妖化后妖力狂涨十个倍的燕明庭,叶卿歌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倒不是觉得燕明庭有多可怕,而是子临渊若是妖力狂涨十倍,自己的下场会不会与那团碎的连渣都不剩的甘华枝叶一毛一样……
说着,叶卿歌瞥了眼一地的断枝碎叶,心中默默无语。
子临渊正定定地看着自己,身后飞扬的八条巨尾让他的气场又拔高了不下三个度。
叶卿歌明白,子临渊随时有可能攻过来。他叹了口气,借着甘华木的生命之源生了一丛祝余草护住了自己的前胸,然后他便以一种极其懒散的姿势倚靠在甘华木的干上,只是一边右手暗中捏诀,一边大脑高速运转着对付子临渊的法子。
从外息入手么?
叶卿歌暗中摇了摇头,子临渊已经从第一次与叶卿歌本尊的交手中和城主府内自己对花梧施展的阵法中吸取了足够多的教训了,他已经熟悉掌握了闭外息转内息的法门。
用牵制花梧的法子牵制住他么?
叶卿歌又暗自否定了一波,先不说他没有足够的灵力能搭建一个困住妖化后的子临渊的阵法,再说了作为阵眼的乱藤已经被妖力大增的子临渊完完全全地爆破成了一堆藤渣,再加上青丘狐族又是控风的好手,搭建阵法的种子压根传播不出去,牵制住子临渊压根没戏。
用飞花飞叶拦住他么?
叶卿歌想起了梦中叶听澜对抗燕闵郁时布下的那一面飞花构成的屏障,但……
叶卿歌无比头疼地瞥了眼子临渊身周一圈护体妖气外多的一圈暗红色刀气护甲,那护甲是由青丘老祖子碎邪的毕生功力化成,攻守兼备,寻常的树叶花瓣接近只会消散于无形。况且此时的子临渊已经拼出了第三片刀灵,碎邪刀的威力又上涨了不止一个层次,妖力大增的子临渊手持强化了的碎邪刀,如虎添翼。
叶卿歌心中不禁叫苦连连,半晌,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一个疑问来:我为什么要坚持和他打?
对啊,他为什么要坚持和子临渊打?
他打赢了子临渊有什么好处?
除了收获一众敬畏又惧怕的眼神和在六界中无与伦比的德望,他叶卿歌得不到任何好处啊!
甚至还有可能身受重伤,更甚一刀毙命!
就算活下来了,第二次把妖君大人打趴下的自己难免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还是连带着整个宗门的那种……
再说了,他也不是叶卿歌本尊啊!
先前吊打男主一顿促使男主上门来找自己决斗的罪魁祸首应该是叶卿歌本尊啊!为什么本尊丢下的烂摊子要他这个倒霉蛋跟在后面拼了命的收拾?
叶卿歌越想越懊恼,越想越觉得亏,正想叫停然后带着小弟们启程回长生宫睡觉,但他随即看到青衫上被乱风刮开的几道口子,心中倔气发作——他若此番不在子临渊那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裳上留一道口子或留一块脏污,他叶卿歌誓不为人!
想罢,叶卿歌冷笑两声:“外息外力都伤你不得,劳资才不信你真的无敌。”
就在这时,叶卿歌只感到袖中的乱雪隐隐作热,颇有种附和自己的意味。
莫非自己大赞了无良作者一番,老天还真开了眼给了他扭转局势的法子了?
叶卿歌心下一动,连忙唤出乱雪,只见乱雪的剑身不再如从前那般澄澈透明,通体发蓝,却显现出同以往不一样的气质来。
自实体的乱雪现场后,子临渊的眼睛突然亮了,城楼上的众人眼前也蓦地一亮,定定地看着那柄发着耀眼的青蓝色光华的神兵,感叹连连。
甘华满面红光,无比激动道:“这可是我侍奉宗主数十年来宗主第二次将实体的乱雪祭出鞘,第一次祭出鞘的时候我还没看真切宗主就将乱雪收回鞘中了,此番竟能看到宗主手持乱雪与子临渊大人决斗,这真是我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杜蘅见状也微微点头叹道:“宗主终于找到一个能让他手持乱雪与之抗衡的对手了,这场旷世奇战竟能被我俩看到,哎……”
乱雪剑渐渐落入叶卿歌手掌心,冰冰凉凉的手感从手心一路传到大脑,顿时,叶卿歌只感到通体血脉都舒畅了起来,体内灵力充沛,脑中也一片清明。
甘华木得了主人的灵力,被乱风席卷掉的半边青光闪耀,三弹指后,竟窸窸窣窣地长了出来。
叶卿歌没注意到的是自己额间那闪耀的绿叶状纹路。
只见叶卿歌身周青蓝色幻蝶纷飞,一层青色护体真气外是一层蓝色的剑气护甲,衣袂随风,发丝轻扬,远远望去颇有种仙人入世的风范。
城楼上的众人望去,只见空旷无物的城下战场上,一红一蓝,一妖一仙,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相互对峙着。
下一刻,“啷”地一阵刀剑相撞产生的清脆声响,那一红一蓝在一秒内竟双双同时出手,撞在半空中。
两个绝世神兵,两个两界高手。
二人僵持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相互较力,半天也没动一下。
“你不动我就动咯。”叶卿歌挑了挑眉,袖中蓦地飞出一条藤鞭缠住了子临渊的腰,子临渊显然是忘了叶卿歌还有这招,竟被缠了个结实,一时间腰部酸麻疼痛,不得不分心催动妖力爆开缠着腰间的藤条。
叶卿歌计谋得逞地一笑,转动剑身的同时袖中飞出万千绿叶化作万千叶刃向子临渊割来,却都被那碎邪刀的护甲抵消了一大半,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子临渊皱眉,乱风袭来冲散了叶刃,一道风刃直挺挺地向叶卿歌的面门袭来,叶卿歌微微一躲,那风刃在脸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叶卿歌匆忙用手一抹,果不其然摸到了血迹。
叶卿歌的脸蓦地黑了下来,冷笑道:“你破本座的相?”
子临渊微微一愣,随即很快回到战斗中,轻轻松松地挡下了叶卿歌又猛又狠的一击,只是这一击,子临渊直接给击退了数丈远。
叶卿歌如影随形紧追不舍,一路将子临渊逐到甘华木下,子临渊双耳一动,知道事态不对,正想凌空跳脱,就嗅得一股浓郁的草木清香铺面,子临渊显然是没来得及闭上鼻息,一时头脑发晕,方向感也乱了,竟侧身撞上了甘华木的树干。
叶卿歌朗声大笑,定睛细看子临渊身周萦绕的两层护甲和一层天然狐毛大氅的护甲,计上心来。
我这幻蝶能净化的了世间污秽,不知是否可以将他身周那一层血气凝成的护甲给净化掉。叶卿歌暗暗想。
想罢,他一边持剑将子临渊逼上甘华木,一边驱使身侧幻蝶向子临渊飞去。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众人只觉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两人身形分开,只见子临渊身周那一圈血气凝成的刀气护甲果不其然已经被幻蝶蚕食了个干净。
见子临渊又想招风来驱散身周幻蝶,叶卿歌微微一笑,乱雪剑锋向后一指,一大丛甘华枝疯长开来挡住重重飓风。
叶卿歌微笑:“大公子,先不说若本座有心,纵使你控风能力再强也吹不进分毫。再说本座这蝶儿可不是实体的生灵,就算你们一整个青丘狐族出马也伤不得本座那宠物分毫。”
子临渊看着近在咫尺的水色眼瞳,嗅着甘华木下的草木清香脑中一片混沌,拿刀的手竟微微颤抖,再被叶卿歌袖中紫藤一缠,直挺挺地给摔在了地上,好不狼狈,就连碎邪刀也脱了手。妖兽的污血沾染上了子临渊的雪色大氅,被地面冷风吹的脑中一阵清明的子临渊瞥着自己沾上血污的大氅,面无表情。
城楼上的众人除了甘华外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们不敢相信,叶卿歌仅仅只是祭出了佩剑,情势竟在一瞬间发生了反转!
他们不敢相信,一个人类竟能将修炼上千年的妖中贵族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他们不敢相信,那位大名鼎鼎、百战百胜的妖君大人竟被叶卿歌这般轻松随意地砸进尸肉堆里,溅得一身血污!
子临渊的洁癖是很严重的,他阴鸷着一张脸,缓缓撑起身来准备去捡他那脱手的妖刀。
就在这时,不远处地上的碎邪哀鸣起来,许是不满这场决斗的结局,亦或是许久没有吸食到新鲜的血液,竟自行飞起来向叶卿歌刺去。
叶卿歌此时正倚在甘华木的树根上休息,哪还想到有这等状况出现?
城楼上的众人也呆了,甘华与杜蘅想去搭救,但事实告诉他们,这么远的距离以及来不及了!
子临渊也是没料到碎邪会突然失控,瞳孔一阵收缩,掌中聚集一股猩红妖气就想收回碎邪,奈何碎邪并未听他号令,依旧直挺挺地向叶卿歌刺去。
突然,子临渊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只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叶卿歌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那只瓷白素净的手,以及穿透手掌心的碎邪刀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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