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这大位吗?”
赵政起身,指着龙椅。
好似要将龙椅拍碎。
但是拍不得。
按照惯性,应该这么做,以壮声势。
但举起手作势欲拍的时候,赵政发现自己装过了。
龙椅是三年前被他坐榻后,重新打的,原材料也是十年树龄的普通树木,确实不值钱。
外表上看来,普普通通,最多也就是暗合人体骨骼关节,算是赵政给自己打造的人体工程学龙椅。
但……
这玩意是多功能的。
坐的时候是椅子,不坐的时候,就是柜子,掀开座板能放东西的那种。
这是赵政痛定思痛后,特意打造的。
先帝坐过,传承下来的那把龙椅,就是被他钻了洞,才没支撑住塌了,这东西必须定制。
回过身,赵政想拍点别的什么东西,提提气势,装一波。
但龙椅前的几案,也是多功能的。
没啥可拍,无奈只得放下手,恨铁不成钢的道:“朕,痛心疾首啊!”
他没有再坐下,而是就这么走出了金銮殿。
殿中以赵渉为首的臣子、禁军,仍未起身,换了个方向,继续跪拜请罪。
出了金銮殿,赵政望着空阔的天空,垂下头:
“朕就是放弃了这大位,扔了龙椅,离了皇宫,又如何?”
“走到城外,振臂一呼,举兵起事,效仿先帝,重新打一遍天下,又有何难!”
金銮殿前,有一面墙壁,上绘九龙,仿佛巨龙升空。
“臣,曹玉府参加陛下。”
曹孤雁就在殿外,笑眯眯的。
“臣,孔叔夜,参见陛下!”
孔叔夜终于杀过来了,不是叛军难杀,主要是他揍人的时候把屋子拆了,被老婆揪着耳朵骂了一顿。
幸亏小皇帝没在他府上藏银子,不然恐怕不是骂一顿那么简单了。
又有一红甲女将,英姿飒爽,率军而来:
“臣,赵红妆领三万禁军,参见陛下!”
赵红妆的出现,代表洛邑城内的大规模叛军,已经没有了。
“臣,张识节领五方营兵马,参见陛下!”
“臣,王守才……”
“臣,周继……”
“臣,甘惟澧……”
虽然混进去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但文臣武将齐聚。
有叛乱的臣子,自然也有忠心的臣子。
赵渉不敢抬头,连连叩首,官帽歪斜,几缕花白的头发,濡湿地贴在额头上,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灰尘的印子。
下雨了。
蓑衣卫也冒了出来。
“省得本使出手了。”
任平生冷声,蓑衣卫已将一干人等团团围住。
“什么狗屁东西。”
武冲与林松等天牢死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牢里没啥好人,不代表看得惯畜牲。
也正是有了这些实力不俗,个个生猛无比浑身戾气的死囚,作为锋芒,赵红妆和张识节,才能迅速带兵平息叛乱。
赵渉知道,从小皇帝提出御驾亲征的时候,今天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小皇帝主动离开洛邑,调离十二卫兵马,方便朝中有心人动手。
他一开始就知道,但权力这个东西,一但沾染上,就容易祸人心智。
所以他要赌,赌可以成事,赵家是宗室,有坐上大位的权力!
甚至这次谋反,本来都已经快要成功了,王家兄弟势不可挡,还占据了五方营三营兵马,只要找找机会,将小皇帝弄死,淮州赵家就能作为大乾正统,继承大乾的一切!
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他在赌,小皇帝何尝不是在赌?
赌可以迅速灭濛,赌可以及时回到洛邑,赌洛邑中除了叛贼,还有不少忠贞之人,或是懂得审时度势之人。
甚至小皇帝需要赌的,比乱党更多,要冒更大风险!
但最后,却是冒着更大风险的那个人,赢了。
赵渉身后的一干文武,以及部分禁军,长跪不起。
毕竟是死人,想起也起不来。
只有血迹从七窍流出,顺着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地上淌着。
涉,其实还是个多音字,念die,涉血,即杀人流血遍地,也作“喋血”。
剩下的,就是这些被赵政裹挟进入皇宫的叛军大部队。
什么人都有,赵政一个都没打算留。
他不是嗜杀之人,但这些人没一个无辜,活着也没啥用,死了反而能威慑宵小。
赵政没打算留给其他人,叛军完全崩溃,就跟韭菜一样,特别好杀,要是让其他将领杀了领功,还得多出好多封赏。
划不来。
赵政手中,还是那柄锈迹斑斑的剑。
一剑落下。
只见一团磅礴气劲激射而出,霎时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似有猛兽咆哮其中,叛军大乱,片刻之后,旌旗仆地,全军覆没。
便是实力不俗的马素、王玄挺等人,也没能幸免,纷纷被裹挟其中。
烟尘散去之后,无一活口。
尽管有无数投降声,没多少人觉得小皇帝出手狠毒,都打进皇宫了,还想活啊?
就算是为了那些无辜遭殃的洛邑百姓,为了神武门前的包子摊、豆腐脑,也不能留活口。
只是可惜没抢着功劳。
便是儒门孔叔夜,也只是赞叹道:
“天皇、地皇之时,以石为兵,断树木为宫室,石,便是神物,至黄帝之时,以玉为兵,伐树木为宫室,玉,便是神物;夏禹之时,以铜为兵,凿伊阙,通龙门,决江导河,东注于东海,铜,便是神物。”
“今陛下以锈剑为兵镇压叛军,天下闻之,莫敢不服,此兵刃之威,亦是陛下圣德!”
拍马屁还得是你,引据经典,那叫一个舒坦!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赵政气劲轻提,一柄伞在地上打了个转,来到手里。
他走到武冲身边,为其撑起伞,意有所指:
“淋过雨的人,会懂得为别人撑伞。”
武冲知道小皇帝的意思,这次回武家村看见儿子武定乾的时候,武定乾就是这么想。
当了官,好好理政,明察秋毫,从根本上改变,就会少了很多和他一样遭遇的人。
赵政心中大慰,干掉不少乱党,洛邑干净许多,还能收揽几个人才,美汁汁。
武冲却是个傲性子,和公孙起相似,大概是天牢里沾染的脾性。
他头一侧,走出纸伞,拿出衣衫内的金链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赵政一愣。
心情立时就不好了。
没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就连这些死囚出行,其实都有蓑衣卫暗中跟随。
没回到天牢的,那就是有不轨之举,被做掉了。
可他原本想着白嫖的啊!
改天换日再造盛世还不够,非要拿老子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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