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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南云睡意全无,爬起来就要下床去找人,“她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儿?”
“你慢点,小心肚子。”陈娇娇扶住她,说,“今天一大早她就起来了,向我打听你和山哥的事,我一时没忍住就跟她说了,她当时也没说什么,我也就没在意,吃过早饭,我说去市场买点菜,让她在家守着你,谁知道回来就不见人了,你说,她会不会去派出所闹啊?”
南云揉揉太阳穴,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她脾气上来什么事都敢干,你快点给冯浩打电话问问。”
“好,我这就打,你别急,先把衣服穿好。”陈娇娇一边安慰着她,一边给冯浩打电话。
冯浩一听南风不见了,吓得不轻,第一时间也是担心她来派出所闹,忙跑去找万山,想让他暂时出去躲一躲,找了一圈没找到,有人说他巡山去了。
冯浩松了一口气,让陈娇娇放心,南风虽然脾气不好,也不是混不吝,看不到万山,她是不会闹的。
“你先安慰安慰嫂子,我这边等着南风,她一来我就把她拦住带回去。”
“好,你见到她赶紧给我打电话。”陈娇娇嘱咐他。
冯浩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万山打个招呼,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电话拨出去,冯浩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南风该不会是上山找叶婷了吧?
与此同时,南云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当即就给南风打电话,想告诉她不要乱来,连着打了七八遍,南风都没接。
南云心急如焚,穿上衣服,脸都没洗就跑了出去。
陈娇娇怕她出事,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冯浩给万山打完电话,实在不放心,也往山上去了,紧赶慢赶的,在半山坡追上了南云和陈娇娇。
天阴沉沉的,山风肆虐,南云弓着腰,顶风往上爬,消瘦的身子连轻薄的羽绒服都撑不起,风一吹,摇摇欲坠。
冯浩和陈娇娇一人一边扶住她,劝道,“嫂子,眼看就要下雪,要不然,你和娇娇先到山下等着,我自己上去找南风,行吗?”
“不行,南风那脾气,你就是找到她,也制不住她。”南云说。
“要我说,制不住更好,就得有个人去收拾收拾他们。”陈娇娇说。
“哎呀,你就别添乱了。”冯浩气道,“嫂子还怀着孕呢,你不说拦着点,还煽风点火,风大路滑的,回头有个闪失怎么办?”
陈娇娇也恼了,说,“这能赖我吗,还不是你那个好哥,你们男人没一个靠谱的……”
“不靠谱你还死皮赖脸追我?”冯浩冷笑。
陈娇娇顿时涨红了脸,“你再说一遍!”
“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我没那么娇惯,还不至于爬个山就爬出个好歹。”南云打断他们的争吵,眉眼平静地说,“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你们先回吧!”
冯浩和陈娇娇立时噤了声,不敢再吵,默默陪着她往上爬。
南云一步步走在雪地里,每一步都是一个深深的脚窝,这片山林,和她初来时一样,洁白,静谧,苍茫,仿佛亘古不变。
就连她在这里留下的最激荡最美好的回忆,也被一场又一场的风雪掩埋,无迹可寻。
一片雪花被风卷着打在她脸颊,很快化成一滴小水珠,像一滴泪。
南云伸手抹去水珠,看着指腹的湿润瞬间被风吹干,寒意从指尖渗进心脏,她想,她可能永远不会再流泪。
快到护林房时,雪渐渐大了,狂风漫卷着雪花铺天盖地而来,打得人睁不开眼。
南云记起,她第一次来护林房,也是这样的天气,因为雪太大不能下山,万山才带她来护林房避寒。
如今,这里成了另一个人的避难所,而她,也将就此离去,不再回头。
再往前走,有尖锐的喊叫声随风传来。
“嫂子你听,是不是南风妹妹?”冯浩问。
南云抿着嘴加快了步伐。
走近护林房,透过迷蒙的雪幕,可以看到门前空地上两个纠缠的身影,有声音在喊,“放开我,你放开我……”
冯浩听出是叶婷的声音,说,“糟了,南风对叶婷动手了。”
“动就动,这样的人是该打,有什么糟的!”陈娇娇说。
“你懂个屁!”冯浩撒腿就往那边跑。
南云和陈娇娇在后面跑。
到了跟前,正好看到南风一个大耳光扇过去,叶婷倒退几步,跌倒在雪地上。
南风蹲下来就要接着打,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手腕拎了起来。
冯浩硬生生刹住脚,看着从屋侧边冲过来的万山,心说坏了,嫂子看到山哥为了护叶婷而阻止南风,这误会就更解释不清了。
南风被拎开,愤愤地瞪着万山,怒吼,“放开我,你凭什么拦我?”
万山看着眼前这张与南云完全相同的脸,不禁百感交集,差点崩溃,竭力板着脸反问,“你凭什么打人?”
“凭她让我姐受气,就该打!”南风拧着眉头说。
“你打错人了。”后面有人冷冷清清地插了一句。
万山转头,就看到南云瘦骨伶仃地站在不远处,风鼓起她因瘦而显得宽大的羽绒服,围巾和马尾在风中狂舞,山林呼啸,雪花漫卷,让人无端感到一股萧杀之气。
万山的心狠狠收缩了一下。
同样的感觉,在几个月前的勐远山上,他也曾感受过,那时的南云,手持猎枪,目光凛然,站在摇曳的灌木丛中,长发被风吹乱,丝丝缕缕缠绕住他的心。
“……”他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南云的名字在喉间打转,哽得他胸胁生疼。
“姐,我怎么打错人了,她不是叶婷吗?”南风喊着,想要过去南云身边,手被万山攥着,没法挣脱。
南云的视线不偏不倚地与妹妹相接,哪怕是妹妹和万山就站在一起,她也不肯分一丝在万山身上,更不去看披头散发从地上爬起来的叶婷。
“她是叶婷,但你不该打她。”
“为什么?”
“因为让我受气的不是她,她之于我,不过是个陌生人,我不会为陌生人生气。”
万山的心因她的话痛得炸裂。
她说的没错,她不会为陌生人生气,让她生气的,只有他。
因为她只在乎他。
若不在乎,就不会受伤。
“哦,我明白了,该打的是姓万的。”南风说,“你等着,我现在就替你教训他。”
说着就要挣开万山的手,奈何两人力量实在悬殊,怎么挣都是徒劳。
“放开她。”南云缓缓走过去,与万山相对而立,却不看他的眼,视线越过他肩头,看向他身后的茫茫松林。
万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南云拉起妹妹的手,说,“咱们走。”
“就这样走吗,我还没教训他。”南风心有不甘。
“没必要了。”南云说。
从万山拉开南风的那一刻,她真的死心了。
“怎么没必要,难道就这样便宜了他们吗?”南风依然愤愤不平。
“气急败坏会降低我们的格调,放不开的人,才会纠缠不休。”南云淡淡说道,拉着妹妹大步而去,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雪雾中,都没有再回一次头。
“山哥!”冯浩推推僵化的万山,“再不追真就来不及了。”
“是啊,快去吧!”陈娇娇也急得直跺脚。
万山回过神,看看陈娇娇,一言不发地把叶婷从地上拉起来,扶进屋里去了。
陈娇娇气得脸都白了,指着冯浩说,“回去就离婚,我不跟你这瞎眼的过!”
“我怎么瞎眼了?”冯浩一脸无辜。
“不瞎能跟这种人称兄道弟吗?”陈娇娇冷笑一声,飞奔去追南云。
冯浩抱着头一通乱挠,看看屋里,又看看媳妇离去的方向,最后咬咬牙,撒腿追了上去。
万山站在门内,看着外面空荡荡的雪地,心也空荡荡的,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人摘了去,只剩一个没有生命的空壳。
“她真冷静。”叶婷在后面缓缓道,那种被人全程无视的感觉,让她找不出合适的词语形容。
那个女人,她是怎么做到目中无人的?
万山转过身,看看她,说,“今天委屈你了。”
“没事,比起我之前挨的打,两个耳光不算啥。”叶婷自嘲一笑。
“……”万山没法往下接,讪讪道,“你先休息吧,我接着去巡山。”
“你还有心情巡山?”叶婷问。
“有没有都得巡,没准今天巡完,以后就再也巡不成了。”万山说。
“你真的要和黑子决斗啊?”叶婷问。
万山“嗯”了一声。
“你这样真的值得吗?”叶婷又问。
“可能在别人看来不值,但在我看来值。”万山说。
“哪怕因此失去心爱的人也值吗?”叶婷再问。
“不,我并没有失去她。”万山一手捂在心口,一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山子!”叶婷追到门口,叫住他,“不管别人怎么认为,我能理解你!”
“谢谢!”万山微微颔首,拉了拉衣领,逆风向林深处走去,背影像一座移动的山峰。
叶婷倚着门,痴痴站了很久。
那个倔强又冷清的姑娘,真的就这样离开山子了吗?
为什么山子却说他没有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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