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夜

第五十回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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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小叶被雾气遮着,暴露不了身形,但同样她也瞧不见情况。
    正踌躇着要不要退回去,好巧不巧刮过一阵老大阴风,将小叶吹得一个趔趄时也将眼前迷障吹散了片刻。
    这一下,虽然她仍是看不分明,却实打实窥到那岸边蹲着一个白色的人影,手上卖力的挥着,不知在干什么,先前的声音正是从他那里传来。
    “啊!”
    一声鬼嚎从小叶喉咙里溢出,不是被那人吓得,而是因为刚顾着看看人,没留心脚下打滑,此刻整个人正纸片似的朝那口漩涡跌下去。
    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一下,完蛋了。
    原来人快死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方寸大乱之下,小叶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成想机缘难料,却没死成。
    莫名有一股力道牢牢挡住了她下坠的势子,茫然一顾,瞧见是一截簌合树的藤蔓缠在小叶腰间。
    而后,在小叶没搞明白情况前,整个身子便被拽飞了出去,虽然跟上钩的鱼一般不大好看,但总归保住了小命。
    小叶从来没这么倒霉过,也从来没这么怂过,怂到要靠一棵未化形的树救命。她暗自决定,回头见着王兄,一定要想法子让他把这株簌合给挖回灵苍去,好好栽培,以报答它的救命之恩。
    这厢落势极快,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割似的,小叶闭上眼,盼着能快些着地……
    最终,身形可算顿住了,不过稀奇的是,她身上传来的并不是脚踏实地的触感,而似乎是一个怀抱的温热。
    下意识睁开眼,垂目发现自己的腰正被人牢牢扣住,与此同时,鼻尖绕着一股流水青荇的清冽气息,十分好闻,这让小叶被灵力冲昏的脑袋多少清明了些。
    瞧得出这人的衣袍颜色与小叶过河时瞧见的河岸人影无异,小叶料想恰是一个。因与此人身量差的颇多,又被搂得极紧,等刚想抬头看看他是何模样时,却生生被头顶的声音阻了。
    “老实些,有人来了!”
    这人声音压得很低,甚至带着丝笑意,可听来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厉,看得出不是什么善茬,小叶审时度势之后,依言不动了。
    怎么说呢,老老实实在他怀里趴着,非小叶所愿,现下又被他抱着几个挪腾,孤男寡女衣衫摩挲之下,她竟难得的害臊了一回。这感觉已经不知多少年没在小叶身上出现过,想着上次还是小叶在梦里偷偷亲了一个不认识的少年郎,只没想到的是,几经沧桑后,那人的模样小叶忘了干净,却还记得那种欲说还休的情绪,怪异得紧。
    正觉脸上发烧,却好巧不巧听到头顶颇不怀好意的笑声,这下,小叶才意识到自己被占了便宜。天雷滚滚,没想到啊没想到,小叶也有被调戏的一天。
    心里涌上一股无名火,小叶极力想挣开,不料此人还来劲了,越搂越紧不算,后续发展到将小叶的脑袋整个捂在胸口,严丝合缝。虽然小叶是个大咧咧的性子,但被占便宜这种事还是头一回遇见,一来二去间,她恼了。
    一脚踩在他月白色的靴面上,再下了吃奶的力气碾了碾,小叶闷着声骂道:“登徒子!放手!不然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不识得小叶,自然不晓得小叶的厉害。在梓枬部,除却吃喝玩乐,小叶最喜爱的事就是打架斗殴,群殴或是单挑,她都很在行。是以,小叶说让他死得很难看,自然和旁的女子嘴硬不大一样,是真的会让他吃点苦头。
    见他不识好歹,小叶怒由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手指一捞,一枚蓖儿针便夹在了指间。奶奶个腿,一会定要扎得你七荤八素,痒掉一层皮。
    眼看找准他腰间一块软肉就要戳下去,却听头顶响起一句细语:“别动,真有人来了。”
    信你鬼扯!我同你才照一面,值当你帮我?太不道义了,占女人便宜还要扯个幌子。
    小叶手上又加了几分力,精准无误的将针扎进了他腰间肉里,还打了个转。他的身子猛的绷紧,小叶听到他闷哼了一声,以为他要松手,却不料他只带着自己往一处阴影里一闪,又不动了。
    小叶有些懵,蓖儿针不毒辣却厉害,寻常人被扎一下,得立时痒得上蹿下跳,哪怕像父王那般硬骨头的,也挨不过片刻。
    这厮,不得不说,是条汉子。
    小叶闷得慌,思忖着铁汉一般吃软不吃硬,正要出声与他商量给小叶松点缝透气,斜刺里传来的窸窸窣窣声打断了她,小叶凝住耳力一听,一大波脚步声越来越近,灵台一闪,方晓得这厮并未诓自己。
    额上青筋一跳,小叶心中的火气并着微末的羞耻感,被生出的一丝愧疚通通压了下去。这可如何是好,萍水相逢的,人家帮忙,自己还整了他。
    小叶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不知不觉静了下来,直到眼前天光大亮,被人按住肩膀推出一截距离,她才晓得被他松开了。
    小叶脑中一阵弦断,忘了动作,却听一道流觞波动却稍显冷寂的声音道:“哪来个不怕死的小东西?我救了你你还用阴招害我?”
    他问完就略俯身盯着小叶,小叶保持着与他面对面的姿势,仰着头不知所措。
    除了父兄外,还是第一次,有一个陌生男人凑这么近瞧小叶。近到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能瞧清他凉薄的唇和略带张扬的眉,甚至能看清他一双琥铂色眸子里小叶那张木讷的脸。
    还有,小叶发现这男人长得很不错。
    诚然,小叶从不曾离家,但据慈心那个大嘴巴不止一次的说过,小叶的王兄,因长相实在太好,每偶出一次梓枬,都不知会撩动多少闺中女子的芳心。是以,每当小叶看见不认识的男子,都会与自己的王兄比一比,好分个上中下等。
    眼前的男子,说实话,长得不如王兄清俊细致,气质也十分不同,却比他多了几分英气硬朗。一身白袍箭袖,头发利索的用同色丝带束着,衣服上头沾了不少水渍却不显狼狈,他的身板修长,不过与单薄不沾边,神态里似有一种常年战场厮杀过留下的狠厉韵味,是旁人仿也仿不来的。
    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直到觉得心跳得有些快,小叶一晃神才找回点脑子,悟到方才或许是情况太突然,否则依着她一贯的性子,早就想好了对策一二三四五条,不至于弄得有点失态。
    忒可惜!若是初初直接回敬他一句:“哪个混蛋吓唬本大爷?”多少能找补点架势回来,后头想先发制人也能有点铺垫。可现下,错过了拿出架势的最佳时段,再弥补也差了许多。
    正思索是否要换个套路,与此男好好交涉一番,却不妨他一声不吭地猛一下贴了过来,惊得小叶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间,他站着小叶瘫坐着,他俯视小叶仰视,气势上高下立现,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小叶趁机眯瞪着眼警惕的打他。
    他应该也在打量小叶,不知不觉的现出一点表情。可是,他明明唇角噙着一抹淡笑,眉眼中竟没有一丝暖意,瞧着小叶就像在瞧一个战利品。短短几个眼神交锋后,小叶的后背莫名有一股冷飕飕的风往上直蹿,直觉告诉小叶,这是个危险人物,大大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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