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公主传奇

第六回 九天玄音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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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玉儿进了路边的遇仙酒肆,店家出来招呼。要了一壶桃花?,一盘牛肉,正自饮自酌,忽然听到路上传来吵闹声。
    “直娘贼!看我不打死你!看我不打死你!”声音颇为稚嫩。
    “哎呦!哎呦呦!程铁牛住手!程铁牛住手!我是你家娘娘的贵客,指不定哪日还会当你家娘娘的夫君,那时我便是你的主子……哎呦……好痛,好痛,怎么恁般无理?”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打你!打你!打死你!打死你!”程铁牛囔道。
    “哎呦!哎呦……我这里有几颗金子,你将去打些酒吃,哎呦,哎呦呦……”
    撕扯着到了店门前。
    玉儿细看,那个叫程铁牛的是个童子,约莫11、2岁年纪,挽着双髻,穿着道袍,斯文不似斯文,粗鲁不像粗鲁,倒也有几分可爱。那青年男子有些面熟,想了许久,与杨勇有几分相似,却要斯文俊秀许多。“你是杨广,杨勇的弟弟?”忍不住问道。
    “却怎的晓得本公子的名字?我不认识你……”杨广抬头望了玉儿一眼:“果真是熟人,长安城里我们一起喝过酒吃过肉,还去‘好运楼’碰过运气。熟人好,熟人好。”便要过来勾肩搭背。
    “原来他是你搬来的救兵?我一个人打你们两个……”程铁牛道。
    玉儿不喜杨广见面便动手动脚,对程铁牛道:“我虽然认识他,却不是他的帮手,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与我无关。”
    “谢过公子!如此,我便放心了。”程铁牛扬起柳枝儿朝杨广身上招呼。看上去是胡乱抽打,其实颇有章法,只要杨广躲避,柳枝儿就变换招数,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击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迅捷无比
    “打得好,打得好,打得好……”程铁牛连击3次,杨广连叫了3声“打得好”,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惨烈:“爷爷知道你腹中饥了,爷爷我腹中也饥了,爷爷我请你喝酒吃肉,吃饱喝足了你接着打……”嘴上依旧不饶人。
    “我叫你冒充我爷爷,我爷爷早死了,你还冒充!打,打,打!反正皮厚,打也打不痛。”程铁牛抡起柳枝儿拼命地抽打起来,一下一下落到杨广身上,“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很有节奏感。
    玉儿不由得同情起杨广来,柳枝儿虽然柔软,却也难免把人打伤:“好孩儿,听本公子一句:莫打了,不如喝酒吃肉。你看看,我点了甚么:鸡肉、牛肉、猪肉、蒸饼,还有这店里自产的‘桃花?’……你且住手,本公子请你吃请你喝……”
    “打!打!打!”程铁牛回过头道:“谢谢公子,我还要3斤肘子、3斤羊肉,30碗小米稀粥。”朝杨广喊:“你便戳在这里,面朝向我,不许笑不许说不许跑。”
    杨广苦道:“我哪里敢跑?跑也跑不出你的五指山,逃也逃不出你的擎天柱。”
    玉儿敲着桌子喊道:“铁牛快来,铁牛快来,肘子来了,羊肉来了,30碗小米稀饭来了。”
    程铁牛走进店门行礼道:“我已经来了,见过公子。我叫程铁牛,公子叫甚么?不行不行,待会儿我与公子吃肉喝酒他便乘机逃了,不行,不行,得把他绑在哪里……”两眼四处逡巡:“有了,绑在那边柱子上……”
    玉儿道:“弟弟你叫程铁牛,哥哥我叫宇文玉儿。弟弟莫怪,依哥哥的想法不如让他一道吃喝,完了让他付账,我们白吃白喝。”
    程铁牛道:“玉儿哥哥,这行不通!娘娘就是得了他一分好处,结果吃了100分的亏。这厮肠子是弯的,心眼儿是黑的,脑瓜子是空的,专门算计他人。”
    玉儿道:“既然如此,哥哥请客,不让他请客。”
    程铁牛道:“哥哥请客,那是再好不过的,又有半个月没有沾荤腥了,憋得难受。桃花峪别的都好,就是吃不好喝不好。”
    杨广激动道:“却让我听到了,你说桃花峪坏话了。当面说好话,背后说坏话,这便是欺师灭祖,罪该五马分尸!”
    程铁牛道:“你当我傻!我该五马分尸,你便该挫骨扬灰!”转过身柳枝儿又朝杨广身上招呼。
    这一回正打在杨广头上,杨广身子哆嗦,眼泪夺眶而出:“你还真打呀!不跟你玩了。”说着,搂起袍子,一把将一件褡裢扯了下来,“哐当”一声,掉到地上:“累死我了,这下轻松了。”
    程铁牛道:“直娘贼,原来你在褡裢里藏了瓦片,难怪打你不痛!”
    杨广道:“还不痛?你看看这里,你看看这里……”指着头上肿起来的一条线。
    程铁牛道:“原来要朝头上招呼,一剑便是一剑,剑剑见肉。”
    杨广道:“你真要把我打死啊,有没有良心?我给了你程家村每人一颗金子,每人一颗金子呀!”
    程铁牛道:“这是你爹爹搜刮的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给了算没给!”
    杨广道:“好歹也是从我的口袋里掏出来的呀!”
    程铁牛道:“这是你自愿的。直娘贼,你陷我于不义,害得我挨娘娘的打骂;你还坏了我娘娘的好事,害得我娘娘差点被押到昆仑山去。就是把你家的金山银山全搬过来也折抵不了罪过!”
    杨广道:“那你想要怎的,把我杀了?来呀,来把我杀了吧!我变成鬼去找你娘娘告状。”
    程铁牛一张黑脸变成红脸,一张红脸变成黑脸。
    杨广急忙道:“大爷,你消消气,你消消气。这是人家的茅舍,你一把火把它给烧了可坏了规矩,待会儿人头落地就后悔死了。”
    “直娘贼,直娘贼,直娘贼……”程铁牛柳条乱舞。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哎呦,哎呦呦……”杨广抱着头,又哭又叫。
    玉儿站起来拉住程铁牛:“好孩儿,听哥哥的,犯不着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我们喝酒吃肉去迄。”程铁牛一身蛮劲,玉儿提了一口气才把他拉住。
    程铁牛放下柳枝,望着玉儿道:“敢情你跟他一伙的?”
    “不是,怎么会是呢?”
    “俺怎么觉得你一直帮他呢?”
    “我现在就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我们放心好吃好喝。”
    “原来你还会点穴,难道也是玄女宗的人?怎的这般面生?”
    玉儿笑道:“我外出公干多年,你自然没有见过我,说不定我还是你的师兄呐!我们待会儿再说这些,我先点他穴道。”说着,出手如电,杨广虽然有所防备,却依然着了道儿。“是个舒服的穴位,你好好儿享受罢。”
    杨广能转动脖子,能开口说话,只是不能挪动步子,活动双手:“姊姊心肠真好,如此极是舒服,姊姊请去用餐吧。”
    玉儿心惊,长安城里都说此子异于常人,果然不简单。佯怒道:“明明我是哥哥,却喊我姊姊,果真有病,病得不轻。”转身对程铁牛道:“小弟弟,这厮是个神经,不必理会。来,我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硬拉着程铁牛坐下。
    “恭敬不如从命!”程铁牛道,端起一碗酒往喉咙里倒,“咕咚咕咚”吞了下去,抹了抹嘴,赞道:“好香,好香。虽然远不及我家的玉液琼浆,却也还是香。直娘贼,已经有半年没有尝过酒味了。那琼浆酿好了,却不给俺喝,说什么八月初八祭祀女娲娘娘、玄女娘娘方能开坛。”打了一个酒嗝,又一次赞道:“除了俺家的琼浆,整个终南山中再也找不出这么好的酒了。好,好。”
    店家出来,一见程铁牛,兴高采烈地喊:“近半年未来,却咋的啦?肚子里的馋虫不叫唤了?我听说你们仙家只吃花瓣,只喝露水,你跟着遭罪了。”
    “芈正哥,倒烦你挂念。半个月前回了一趟程家村,煮了一只鸡吃;昨日又去,却只吃了一碗稀粥。”程铁牛道,抓了一大块牛肉,大嚼大嚷起来。
    玉儿见那店主颇有几分气质,客气道:“烦请你快将羊肉、肘子端将出来,我这位弟弟是真饿了。”
    杨广却在一旁骂道:“好不要脸的混世魔王,昨日我还请你喝粥呐,今日好吃好喝的却将我晾在一边。”
    “直娘贼,等我和这位哥哥吃饱了喝足了,自然有你吃的时候。”程铁牛道。
    “请我喝琼浆,请我吃鹤肉!妙极!妙极!”杨广狂笑不止。
    “直娘贼,你就是个畜生,哪里像个人来?”程铁牛骂道,“我不吃了,也不喝了,我们重新打过。”
    玉儿心道,杨广这浑小子好不清白,打又打不过人家,只嘴上逞强。忍不住道:“你这厮好不知趣!等我们吃好了喝好了,小公子心情好,也就不跟你为难了。你怎么就不明白事理?”
    “我变成了‘厮’,这厮倒变成‘公子’啦!好一位公子!”杨广道。
    玉儿道:“你以为像你这样白净面皮的才是公子?在我心目中,那些种田的农夫都要比你强一分、半分。”
    杨广突然神情萎靡,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诶,连你都看不起我,难怪爹娘说我不及哥哥的十分之一,我一直以为爹娘偏心,原来真是如此。”低着头,一脸沮丧。
    玉儿道:“并没说你一无是处,许多方面你也是很强的,我听人说,你精通算术,再难的题也做得出来?”
    杨广道:“当然,我做不出来谁还做得出来?”昂着脖子。又涎着脸道:“好公子,原来你也是长安城来的,与那厮大不相同。我喜欢公子得紧,求公子赏我一件随身的物事,我在一旁慢慢赏玩,就不会再打扰公子了。”
    玉儿道:“要什么物事你尽管说来。不过,除了仄影扇我随身也没带什么物事。”
    杨广道:“不要那么高雅的物事,公子随身带的帕子,绣了花儿草儿鸟儿的,赐一件与我赏玩赏玩也便行了。我会好好爱惜,好好收藏的。”
    玉儿不由得红了脸。自己用过的帕子怎么能随便赐送给男子?这杨广又不是什么好人,偷人家美酒,煮人家仙鹤,下一次说不定要焚琴,不仅不懂风雅,更是个恶徒……难道人品端正我就给吗?脸上火烧火燎,将一杯酒倒入口中,道:“恁般好酒,喝3杯身上便热得难受!”
    杨广觑的清楚了,戏道:“公子恁般好面皮,却只有姑娘家才有,恁薄,恁嫩,好水色,好风情,却是从哪儿借来,也借给我扮靓扮靓。”嬉皮笑脸。
    玉儿大怒,骂道:“好个腌臜泼皮,本公子没带什么物事,这块吃剩的牛肉赏了与你吧。”说着,夹起牛肉,暗使了些力气,劈面朝杨广砸去。
    “是公子吃过的吗?你看,我接住了。”没想到杨广张大嘴巴,一口咬住牛肉:“真好吃……”“吃”字没有出口,顿时目瞪口呆,喘不过气来。原来牛肉上附着的劲儿大,杨广一口没有咬住,堵在喉管里,顿时无法呼吸。
    杨广全身只有脖子可以动弹,拼命扭动脖子,一张脸扭曲变形,狰狞可怖。
    玉儿吃了一惊,正待出手相救,却见一个中年儒士从屋外冲了进来,一手提起杨广,一手猛击杨广的后背。杨广猛“咳”了一声,将牛肉吐了出来……中年儒士这一击,将杨广被封住的穴道一并解了。
    杨广手舞足蹈,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愤怒。
    玉儿细看,出手的中年儒士郃下一部美髯,手中一柄羽扇,风度凛凛,旷达怡然,端的是天下少有的一位君子。
    本来是要相救挨打的杨广,却惹出这么场祸来,玉儿心中忐忑,起身向儒士打了一躬,道:“谢谢先生相救,本公子原不是要为难这位杨公子……”
    “还本公子长本公子短,这位杨真公子早就认出你是一位假公子。杨公子占惯了别人的便宜,便也要占假公子真公主的便宜……”却见一个7、8岁的小童从儒士的身后转了出来:“爹爹,两个皇亲国戚玩笑,我们何苦急巴巴纵过来管这等闲事……”
    儒士道:“夔儿,却不能如此说话。仁、义乃是出自内心深处的追求,行仁、义之事,不看对象是谁,也不求别人的感恩回报。‘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这才是仁、义的最高境界。”
    小童道:“世间的人与事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既然上天要让它发生,自然有其道理,我们又何必去参预甚至干涉呢?明德、向道的人,大都明白这个道理。”
    儒士道:“‘仁’乃天下大道,乃万物之源。我们儒者,就是要修身‘立仁’、教化‘布仁’、礼乐‘行仁’,这样,天下才能达到大同。”
    小童道:“真人向道,人在世间,心在方外,可为也可不为。世间万物,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鸿鹄不用每天洗濯羽毛就自然雪白,乌鸦也不必每天将墨汁倒在身上就自然漆黑。天向来高,地向来厚;日月向来就放射光芒,星辰向来就排列有序。修道,顺乎自然可矣,难道要让江河倒流?”
    儒士道:“世间万物,当然是自有其道,但无论什么道,都要归结到‘仁道’上来。大臣和君王不行‘仁道’,那是因为他们的心思变化无端,没有固守‘仁道’的本质。只要用道理去说服他们,用行为去感动他们,帮助他们树立‘仁道’的思想,‘仁道’便可以畅行天下,黑乌鸦也有可能变成白乌鸦。”
    小童道:“爹爹说的有些牵强。”
    儒士道:“上古时期,人们遇到无数灾难,粮食布匹都极端匮乏,却出现了尧、舜、禹这样的至圣先贤,‘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从而创造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奇迹,达到了‘天下大同’的理想境界。所以说,只要按照‘道’的目标和方向去努力,许多事情都是可以改变的,世界也能变得更好。”
    小童道:“有天便有地,有阴便有阳,有老子便有孔子,虽然各循其道,但道是相通的,对这一点,儿也是认同的;爹爹常说的‘道起于诗,立于礼,兴于乐,成于德’儿也多半赞成。”
    儒士道:“‘儒’也即‘道’,‘道’也即‘儒’,修行的方式虽然不一样,终极的目标那也是一样的。”
    父子俩一番争辩,程铁牛早已经不耐烦,几次要打断他们,被玉儿制止。
    “二位论道,小女受益匪浅!”待父子俩辩完,玉儿拱手道,依然行男子之礼。
    程铁牛抢上前来,朝中年儒士拜伏在地,口称:“师傅安康,弟子叩拜。”也不等他师傅发话,一骨碌爬起来,对那个8、9岁的小童道:“三哥,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娘娘教的我都想明白了。”边说边用手中的柳枝儿比划;“都说我只会用斧,不会用剑,没想到还是被我学会了。劈,斩,截,撩,挑,钩,刺;穿,抹,扫,点,崩,挂,云。三哥,你看,这是什么,这是劈;这是什么,这是刺;这是什么,这是挑;这是什么,这是抹;这是什么,这是云……”程铁牛胸阔膀肥,一根柳枝在他手里使得虎虎生威,却没有半点剑的灵动、飘逸。
    小童挽起衣袖、裤腿,在一旁叫道:“这哪是刺,这是往前劈;这哪是挑,这是往上劈;这哪是抹,这是横着劈;这哪是云,这是胡乱劈……”
    程铁牛舞得正得意,听小童这么一喊,心中十分恼怒,想发作,却又不敢。一来平常吃这小童的亏太多;一来这小童也常关照自己,急躁莽撞闯了祸,多亏这小童遮掩。便停了下来,垂手道:“还请三哥指教!”态度却不甚恭敬。
    小童早在等这句话,顺手抄起一根木棍,跳进场来,“叱”了一声,挽个剑花,随意刺出一剑,嘴里念道:“刺,关键在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又快又狠,有鹞刺、鹤刺、雁刺、鹰刺等等……”只见他在空中翻腾,木棍不时刺出,变换了十数种刺法,姿势优美,洒脱至极。
    小童落到地上,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一张小脸红扑扑热腾腾,煞是可爱。玉儿不由得偷笑。这两个童子,一个粗笨如水牛,一个俊秀如女子,都挽着两个发髻,脑后垂着一缕黄发,着一样的蓝布短衫……对比格外鲜明、强烈……
    “像我刚才使的方叫剑法!”小童道:“你使的根本便不是剑法,棍法也不是,刀法也不像,倒有几分像鞭法,对,就是鞭法。”
    一旁杨广插嘴道:“原来你使的不是剑法,一口一句‘刺你一剑,劈你一剑’,却都是瞎说。剑法甚是难学,身子要轻巧,头脑要灵活,似你这般粗笨,怎么学也学不会。劳而无功,不如放弃。”
    程铁牛受不了杨广的冷嘲热讽,便道:“三哥,你使的剑法看是好看,却不好用。”
    小童道:“你使的鞭法敢情好用……”
    程铁牛道:“三哥,俺向来让着你,但你也别太小看俺了。俺娘说俺有出息,跟上了两个好师傅。那天终南山中有名的徐药师过来也说我有出息,将来少不了大富大贵,虽然不比你是世家出身,也是天地间一号人物。”
    小童道:“那是徐学究乱说,当不得真。他要拜我爹爹为师,我爹爹还没有决定收不收他哩!他要拜我姑姑为师,我姑姑虽然收了他,但那是他跪了3天3夜、磕头9999个的缘故。我姑姑说本来不想收他,他不是学剑术的料,去学玄道倒是不差的……”
    程铁牛道:“秦大哥也说我有出息。”
    小童挥手道:“秦大哥说的也不算。”
    程铁牛道:“三哥,你竟如此托大,连大哥也不敬重了!我们仨结拜为兄弟,交换生辰八字,排定了大哥、二哥、三哥的顺序,头磕了,酒喝了,你不认大哥、二哥了,你的眼里就只有你自己了。”
    玉儿在一旁暗笑,原来这浑小子三哥长三哥短地唤这小童是这个原因。
    小童道:“自家兄弟更要说实话!兄弟间不说实话还向谁说实话?当时我就讲了,论学识,我是老大;论武艺,我也是老大;论年龄,秦大哥是老大!”
    “狂妄的家伙,瓜藤上才结了蒂子,就如此托大!不知天高地厚!”中年儒士叱道。
    “爹,君子坦荡荡,难道不应该有话直说吗?”小童道。
    “有话直说不等于自命不凡,高高在上。这世上藏龙卧虎,你那点浅薄道行还是趁早收起来吧!你总是说你武艺高强,我看不一定打得过铁牛。”儒士道。
    小童道:“爹,铁牛是我手下败将,我还打不过他吗?除非他不是程铁牛!”
    儒士道:“我看他没败!有哪一次铁牛认输了?有哪一次铁牛投降了?不认输不投降,这叫气节!我十分欣赏。”
    “就是!”程铁牛道:“我就不认输不投降。来来来,今天我们再打,指不定你打不过我。”
    小童道:“手下败将敢来挑衅?”
    两人摩拳擦掌,便要打将起来。
    “且慢!”儒士道:“我给你们立几条规矩,依得便打,依不得便不打。一,只许用柳条儿,夔儿,你也去折一根柳枝;一,只许用剑法,不许用别的方法;一,点到为止,不得伤人。依得吗?”
    程铁牛道:“弟子自然依师傅的。”
    小童犹豫了一会儿,嘟囔着道:“爹爹的规矩虽然不甚公平,但我也只好依了。”
    儒士对程铁牛招手道:“你来,儒生,为师虽然不以武艺为业,却亦可点拨你一、二,定叫你赢了你的师弟。”
    程铁牛应道:“是!”走到儒士身边。
    儒士将他拉近,在他耳边叮咛了一番,最后交代:“切记!切记!”
    不待程铁牛摆好姿势,小童直抢进来,迎面就是三剑:刺、挑、劈,中间又分出各种变化,顿觉四面八方都是剑影,令人眼花缭乱,不可抵挡。
    玉儿心想这愚笨的铁牛恐怕要糟糕,却不料他不慌不忙,并不看小童的招式,手里的柳枝儿直愣愣地大劈、横抹、下撩,大刀阔斧,连绵不绝。
    小童的招式被压制住,威力大减。
    小童见占不了便宜,紧接着又使出“缠”字诀,想粘住对方的兵器,寻找机会“点”其手腕。
    程铁牛依旧大刀阔斧地使劈、抹、撩3招,使得顺了,如水银泻地,全无破绽。
    小童无计可施,便有些气馁,慢慢地落了下风。
    两人斗了几十个回合,小童使出了千百招,程铁牛却依然只有那3招。小童毕竟年幼,体力较弱,加上剑法繁复,更耗体力,眼看脚步迟滞,出手越来越慢,不多久就要败下阵来……
    “两位,住手吧。”儒士喊道,“胜负已定,高下已分,多战无益。”
    程铁牛首先撇下柳枝,跳出圈来。
    小童却乱舞着柳枝,嘴里哭喊:“爹爹偏心,爹爹偏心,教了什么魔法给铁牛?”
    “休得胡言!”儒士喝道:“儒生已经住手,你还不住手?真乃犬子!”
    玉儿忙道:“小公子,你并没有输在招式上,只输在力气上。你师哥天生神力,这是其长。他发挥了自己的长处,你却没有发挥自己的长处,因此不能取胜。”
    小童道:“平素他却打我不过!”
    玉儿道:“很简单,平素他是以己所短去搏你之所长,自然只有挨打的份。”
    小童止住哭,道:“是了,爹爹肯定跟铁牛说:只用蛮力,不用招数。铁牛一身蛮力,所以我就招架不住了。”
    儒士抚着美髯笑道:“让长公主笑话,犬子过分聪慧,目中无人,所以让儒生教训教训他。我并不学习武艺,但剑术也好,儒术也好,都自称为‘道’,‘道’者‘大同’,所以斗胆指点了儒生一、二。其实,儒生只使3招毕竟有所局限,如果你指点犬子,我指点儒生,儒生还是要败的。犬子之败,其实是败在不知‘剑道’,只知‘剑术’这一点上。”
    玉儿道:“先生乃饱学之士,飘飘然又似世外之人,敢问先生贵姓高名?”
    儒士道:“公主过誉。我乃武功县苏威,字无畏。”
    玉儿惊喜道:“原来是苏叔叔,怪不得这般面熟!小时候苏叔叔领我和一群大小孩子去太乙山中问道,数日未归。这件事震动长安,小侄记忆犹新。”
    “小儒痴长几岁。此离经叛道之事,皆小儒的主张;害你们被爹娘责罚,皆小儒之过。见谅,见谅。”苏威道。
    玉儿行礼道:“前年叔叔还干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冒死进谏,减免了天下三成赋税,小侄敬佩得五体投地。”
    苏威道:“此事更不必提起!长公主最近立下大功,声名赫赫,无畏也是钦服的。”以手拈须,微微而笑:“今日在终南山中遇到故人,芈正,整治一桌上好的酒菜,待我等饮酒畅谈。”又叫过程铁牛和小童:“此乃程儒生,小名铁牛,原名咬金,学名儒生,乃玄天晓尊主娘娘的弟子,亦跟着小儒学习经史;此乃犬子,名夔,也是尊主娘娘俗家的弟子,天性顽劣,超过我无畏十分,因有几分才名,又乐好善施,终南山中百姓都叫他‘小神仙’,却是浪得虚名。我虽是儒士,却也不拘小节,只要不做恶事,留骂名,我也便听任他张狂!”
    “原来都是同道中人。”玉儿道:“两位后生武艺精湛,才学超人,将来必为国家栋梁。”
    程铁牛朝玉儿躬了躬身道:“说我三哥武艺精湛,才华过人可以,说我却不行。”
    苏威道:“你虽然写不出锦绣文章,却有大仁大义之心,得剑、儒两道之真谛,将来必定能替天下苍生主持公道,匡扶正义。此等功德,却不是泛泛之辈能够成就的。”
    苏夔道:“爹爹,你为天下苍生主持公道却又如何?还不是落得在这终南山中隐居?”
    原来苏威乃西魏名臣苏绰的儿子,10年前,北周武帝宇文邕主政,久闻苏威之名,不仅不追究苏威身为权臣宇文护女婿的同谋之罪,反而多次下诏,令他出仕为官。苏威无可无奈何,与武帝相约:要他出仕为官,须减免天下赋税三成,并永不加赋。武帝求贤若渴,当即答应了苏威的要求,封他为“稍伯大夫”。苏威为官后,殚精竭智,将北周治理得井井有条,政通人和,渐渐富强起来。赖此,改变了与北齐的力量对比,从相对弱势转变为实力相当。后来,武帝乘北齐内乱,国力削弱,一举歼灭了北齐。武帝亲率10万大军自北齐返都,文武百官迎出百里之外,都准备了一套阿谀之词,苏威却穿草鞋麻衣,见武帝不跪而奏曰:“天下三分已得其二,当行仁政,大减赋税,泽被天下,立尧舜之德;否则,不过暴秦之功,始皇之智也。”
    武帝并非不愿意削减赋税,只是国家当兴亡之际,开支巨大;各军镇自拥重兵,须厚加赏赐,才得各部效力,所以此事一直延宕下来,心中也甚是惭愧。此时,苏威当路喝问,众目睽睽之下,武帝心中千古一帝的自得顷刻间被一瓢冷水浇灭,甚是恼怒。内吏郑译察言观色良久,跳了出来,指着苏威叱道:“竖子敢对天子不敬,罪当死!”指使內侍7、8人将苏威围住,按倒在地,用大木棒杖击。苏威被打得皮开肉绽,却绝不求饶。郑译一直忌恨苏威“天下第一才子”的声名,欲趁此机会将苏威杖毙。幸亏武帝从震怒中醒悟过来,喝令住手,招御医给苏威治伤,不仅没有贬官,反而加官进爵,封千户侯,并明令他不许辞官。
    武帝正当壮年,忽然暴病,病故前招苏威至榻前,从床边摸出拟好了的诏书交到苏威手里,叮咛道:“减天下赋税三分,并永不加赋,朕已经写在纸上了。请君颁行天下,有不遵守的,杖之;我死后,君不可归隐山林,须辅助我的儿子。赐君10道免死金牌,可以保住君的性命与天下苍生的福祉。可惜,天不假时,否则,我一定统一南北,完成先父未竟的事业,君所说的仁政,到时候就可以泽被江南的百姓了!”
    周宣帝宇文赟继位,更加重用郑译,几次要废除“永不加赋”的政策,每次都是苏威以命相抗,才没有施行。每抗旨一次,郑译便亲自上苏家搜走一面免死金牌,10次后便可以置苏威于死地。不得已,苏威挂印而去,归隐山林。郑译多次派人前来捉拿苏威,但天下百姓视苏威为圣人,人人帮助他躲避搜捕,许多官吏将校也同情他,网开一面。苏威在终南山中治学论道,逍遥自在。
    “苏爷对我们百姓好,我们百姓感激涕零,永不能忘。”店里的小二朝苏威打躬作揖。
    “小儒有何德何能,受天下百姓这般爱护。仁政能行,主要还是因为武帝是一位仁爱君主,我不过因势利导而已。”苏威道。
    “我虽是女流,却也钦服苏大夫的品德和才学。尉迟先生评论天下之才,把苏大夫喻为西汉张良,为汉室立下大功,却不恋功名,飘然而去,隐居到山林之中。张良是剑道鬼谷宗的高才,苏大夫是剑道玄女宗的道友,都是我们剑道的荣光呀!”玉儿道。
    苏威道:“这更不敢当了。”
    玉儿叹息道:“我大周的大好江山来之不易,可惜我那兄长被小人蒙蔽,净干些出格之事。如果苏大夫继续辅助,定可以平定江南,一统天下!于己,是最大的德行;于天下百姓,是最大的恩泽。”
    苏威道:“我当然懂得这其中的道理,可惜呀,可惜呀!”突然喝道:“杨兄弟不可自去,且来喝一杯薄酒。”
    杨广被程铁牛一根柳枝儿打得遍体鳞伤,芈正安排他去后院躺下,拿出苏家祖传的伤药给他敷上,一时半刻便清爽凉快,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杨广躺了一起,四周寂静无声,人都在前院,便思量着悄悄逃走,哪知后院无门,还须从前院出去,刚一露头便被程铁牛看到了。
    “杨贼,你不要逃跑,我师傅喊你有事!”程铁牛瓦声瓦气地道。
    “儒生,这杨兄弟是杨大司马的二儿子,好歹也是雁门郡公、武卫将军,你不得与他作对。”苏威道。
    “铁牛,我爹爹竟然叫他‘兄弟’,他就是你的师叔了,你是晚辈,当执之以礼,怎能乱呼‘杨贼’、‘杨贼’、‘杨贼’?‘杨贼’岂是你能叫的!”苏夔道,狡黠一笑。
    “先生,程儒生禀告,此人心术不正,偷我家‘玉液琼浆’,纵马踏我家药圃,用剑狂砍我家桃花……”他家娘娘要他发下毒誓不得对外人提起杨广进入桃花峪之事,先生不算是外人,师弟不算是外人,这宇文公主却是外人!“不可道也!不可道也!”不住念叨。
    玉儿听见“玉液琼浆”和“桃花”几个字,突然醒悟,忙问:“你家娘娘难道就是……就是那个神仙姊姊?”
    “什么神仙姊姊?我家娘娘乃九天玄女第二十四代传人,剑道正宗掌门,桃花峪主……”程铁牛道。
    “正是晓霜姊姊。我前日才从姊姊那儿出来,却不见你。当时姊姊说遣一个弟子外出办些事情,原来是你,还是个男子!”玉儿道。
    “我家娘娘的徒子徒孙何止千百!他派出去的弟子并不是铁牛,铁牛是偷跑出来的。”苏夔道。
    程铁牛道:“这你就错了,这次委实是娘娘派我出来的。派我干什么来着?采办些物事……糟了,只顾着追杨贼,什么都忘记了。”挠着头,懊恼不已。
    玉儿道:“那还不快去办!”
    程铁牛道:“娘娘要我当日就办好,这都已经是……”数着手指头,“已经是第3日了!该死的杨贼!害我不浅!”
    苏夔道:“你骂他白骂,他早已呼呼大睡了。他也挺可怜的,被你打骂了几日几夜。”对玉儿道:“娘娘本来是不收男弟子的,她一直认为男子不如女子,是我爹爹劝娘娘收了铁牛。铁牛也真争气,桃花峪中的事务他一个人干了一大半,虽还不会炼丹修道,却也是能够学会的;剑法差一点,力气却是大的;娘娘虽然对他责骂多一点,却是疼爱他的……”
    玉儿心道:“这世上的人都道女子不如男子,只晓霜姊姊这一派却说男子不如女子。我不如加入了这一派,去桃花峪中过逍遥自在的日子。”问道:“铁牛说说这位杨兄弟是怎么得罪晓霜姊姊的,我替姊姊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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