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相后

第四十一章 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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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烟雨,朝堂之客。
    念曾经,风云际会,朝堂恩仇,尽是南柯一梦。鬓角之处沾着缕缕白鬓,似沧桑历尽,看尽人间蹉跎,阖着眸子,与平常之人不一般的神色,卷轴而落,举止之间英气勃发,眸光锐利,他也无力去改变,也无心去驳回。
    终究忘不掉曾经那段意气风发之时,刑部侍郎之位是他曾梦寐以求,终究坐上了那般位置,却是终日如履薄冰,抑自本心。
    福泽乡里如何,恩泽天下如何,不过是一场虚幻,只要那皇上的一道言语,便会被打回原状,不过一介草民。他与齐豫相处数年,曾为同窗,后为同僚,一心为民,两袖清风,他的为人,他再为知晓不过,怎会做那般里通外敌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齐豫临死之前,托遗于他,不要让他再为了他失去曾拥有的权,曾拥有的信。十多年来,被贬岑州,他也不再过问朝堂,只是自在而活。那般的波谲云诡,他纵有一番抱负,也无法长久驻足。
    花香萦绕,芍药遍地,谢府之中乍然之间盛开了一片芍药,胭脂漾波,艳而不俗,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面,亦有治肝血亏虚之效。众人皆以此为花中宰相之名,谢绾也是因此称才独爱与此,向往的寄托罢了。
    “父亲。”谢栾闻香而来,身处谢府之中,半寸方地皆有此清雅之味,闻之宜人,观之闻喜,束起的长发,玉官立之,有书生之雅貌,亦有文人之风骨。
    陷入神思的谢沣,转眸间,看向了谢栾,收起方才的郁郁寡欢,同窗之谊,同僚之友,冤情难洗,积压了数十年,若是如今查起,已是无案可稽,无处可寻。
    “如何?”眸光一凝,如千山万仞般凝重,言辞之中带着些许疏离,他知晓,谢栾是因他而郁郁不得志,亦是因他才不得大展拳脚,有才学亦无机遇。
    谢栾转身,抬首望着窗外一片深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飞禽走兽尽有,却满眼萧索,无处投身之悲,豪言壮志之怒,相比于谢绾他的愤不知多了千百倍,谢绾因而是女儿家才不容他处,而他既为男儿,却终不得志。
    “我亦知晓你投靠朝廷之心,绾儿亦有,但你二人终是做不得,不得做。”谢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掸了掸谢栾的肩头,看着他的郁郁寡欢,他亦不虞,追根究底,都该问责与他。
    如若他不是他谢沣之子,或许今日已是朝廷重臣,了了他的一番心愿,也就罢了,如今得不到,求不得,行不成。
    “当初,是为父太过鲁莽,急于请命,才落得如今的结果。齐豫是冤,如若当初为父不急于为齐豫辩解,而是暗度陈仓,于暗处调查原委,引征寻证让他沉冤昭雪,或不是今日这般结果。”谢沣叹之,念之,这般往昔不堪回首,但却是意味深长。
    神思一聚,立于谢栾身后,负手凝立,蹙眉神思,看着光阴如水,如流水般逝去。
    也罢,过去了,也终将过去。
    芍药花开,遍地芳香。
    恰逢花开,芍药满园,似承载了万载流年,寄托于愁思,留下信仰,看着她被露珠击打的摇摇欲坠,被旁支所挤压,依旧屹立不倒,花中宰相,清香四溢,亦有梅花之劲,又有牡丹之艳,内敛锋芒,不落人后。
    相较牡丹,貌似,神不似,亦有红梅之傲骨。
    微风而作,散落了一地芍药的清雅,将谢府弥漫着一道清雅的中药之味。
    书院既休,也不愿在外久留,原本肆无忌惮,成日里往外跑的谢绾已不复存在,她的这般安生,亦是让谢沣十分疑惑,却看在谢栾的眼中。她既不愿让人知晓,谢栾亦不会往外说,自然包括父亲。
    他虽知事情始末,也不愿让谢绾悖离自己。
    谢府清幽,他处无声,唯有谢沣的书房有哀怨离愁之心,二人相自言说,那般言辞错落,竟是谢绾头一回听到。她见过父亲怒,亦见过父亲悦,却未曾见过父亲以哀愁之思言语。
    闻之好奇,听之有趣,本是一人独留府中,寂寞无比,便来此窃听一番,她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房之外,寻到一个无人展望之窗,探头而闻,只为听清屋中所言所讲。
    屋檐盖在谢绾的头上,屋子的门柱遮住了谢绾大半边身子,半蹲不蹲的身姿,让谢绾有些酸痛,下意识一脚踩在了白墙之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足印。
    “也不怪父亲,父亲仁义,该做到的已然做了。我既生于谢府,便应顺应天命,既无入主朝野之命,我自不强求。”谢栾的叹息声很沉重,沉重到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谢绾听之无意,心中疑虑,不知兄长所言为何,言之何事。
    言辞刚落,便听得谢沣一语道破谢绾心中的疑惑:“齐豫冤情未洗,我亦不会再与朝堂有任何瓜葛,误信奸臣,着实让我心寒。多日为官,还不知晓齐豫之心,亦不晓我之心?”
    “所以,父亲,你是怪圣上?”谢栾沉眸而道。
    眸光寒冽,一闪而过,似刀剑锋芒,千刀万仞之下,寒芒毕露:“我如何怪得了圣上?只能怪我得不到圣上的信任。”
    微风而作,吹飞了谢绾那一道道青丝,刹那之间,汹涌澎湃,将她的神思拉紧,二人对言之下,分明是那父亲埋藏在心底数十年的秘密,他那为何辞官不做,为何隐居岑州的秘密。
    而父亲为何不查清此案,为好友平反,而是碌碌无为的待在岑州?让好友的冤情得以昭雪!在她眼里,父亲不是一个懦夫,亦不是一个无能之人,但他这般避世仅仅是因为圣上让他心寒吗?
    这一切,在她耳中散发开来,思绪弥乱,她亦不知父亲因何瞒她,还瞒了她十八载,只因她是女儿家?才不得过问这朝堂中事吗?为何女子要受到这般轻视,连同父亲也这般。
    怒视,冲冠,悲愤而立,动静直直传入了屋中,二人齐齐向外看去,便见谢绾气势汹汹的离去,相视一顾,眸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他们亦不知,谢绾知晓了会如何做,如何动。
    此事瞒了她十八年,她也该知晓了,既是已然听去,也便听去罢,多说无言。朝堂的诡谲,在她眼中亦是过于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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