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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白一向很不喜欢风浅。
就在娘亲领着笑靥如花的风浅到面前来,笑意妍妍地告诉他,这是他的未婚妻时。他嘴里的糕点就忍不住一口喷出去。
彼时风浅对着自己的襦裙,眨着眼睛愣了一瞬,复对着他莞尔。
那样解围的笑,明明是书里被人称赞的大家风范,宛若春风一样,本该领情。
然而余秋白不顾母亲的跳脚,不顾家人的三申五令,不顾余老太太的棍杖…他心里不会为那笑如桃花的少女有半分喜爱,彼时年少,他心里只有鄙夷,郡主如何?余秋白偏是不喜欢她。
大岐国的凤浅郡主,也并非皇亲国戚。而是朝廷户部尚书风卿之女。娘亲盛婉喻本为风卿发妻,阴差阳错,却被皇帝看了去。皇帝不惜世人的谴责,把盛婉喻过世之事传了出去,再以别的身份弄进了宫里封为瑜妃。
风浅便成了皇帝的女儿,凤浅郡主。成了往日母女不受宠,是才重获圣宠寻思着昭告天下的戏码罢了。
城中百姓许会有不敢谈的,皇亲国戚却是敢的。
“凤浅郡主,你莫要再跟着我。”余秋白健步如飞,想要甩开后头的少女。
“秋白要去哪儿?可否带我去?”软糯的嗓音好比较块糖,就是这般,才让余秋白更加不适。
“风浅你这般娇滴滴,外边日头大,你还是回府去罢。”阳光刺眼,余秋白眯着眼回头,风浅大汗淋漓,几缕散下的青丝黏在脸上。哪有之在前余府大岐国的郡主模样?
秋白只有在生气时才会唤她风浅。风浅也就站住了,一个字一个字道:“我跟秋白去,婆婆就不会骂秋白了。”
明明还是一样的嗓音,甜到发腻。那一刻,却使余秋白多了几分异样的心虚。他轻哼一声,在余府后门的巷道里大步流星。
本身愉快玩耍的心思没有了,余秋白一边走,一边听着后头的脚步声,若是远了,还得放慢步子等着。他余秋白不是怕余老太太的棍杖,只是借着风浅名义偷跑出来,若是再弄丢了风浅,余府满门都得抄斩。
巷口只需五步的地方,余秋白用了十步,戴着玉铃铛的风浅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真是个祸害,余秋白想。
余秋白为了将风浅赶回府中,命人吐痰于她的襦裙上,故意让她跌倒,故意命人用弹弓打她……可她总是一抹脸上的汗,灿烂地笑:秋白你瞧我这个傻子,又耽误你出来玩了。
余秋白嫌她是个麻烦,她也知晓。余秋白想冷言冷语挑明了话,想奚落她脸皮厚,却瞧见她一身脏兮兮的襦裙,哪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一口气塞在喉间,余秋白不是个滋味。
每每回到府中,明明下人们都已经找翻了天,他却从未被叫去训话。
余秋白回府便会看见宫里的嬷嬷急忙将一身脏的女孩抱走。一院子的人就跟走水似的上蹿下跳。
余秋白站在院子等着爹娘或是老太太来教训。却见他们一行人都奔着风浅屋子去了。
余秋白咂舌。唤来了大丫鬟才知,风浅都替他瞒着,没有半点风声。
回想起满府的人慌张的模样,他只叹风浅真是个祸害,在风浅迈入国子监大门时,他在心里说了一样的话。
风浅回宫住快大半年了,就春节见了一面,打去年入冬时便不曾再有机会给他出府打掩护。每每偷偷摸摸翻墙出府,他有点遗憾。
却在见风浅迈入国子监大门奔他而来的时候,忆起了出去玩后跟在身后的祸害。那相隔半年多了,他依然觉得麻烦的祸害。
他先一步离开,却还是不得不在拐角处飞身上檐——半年多的日子,风浅的步子迈得大了。
瞅着迎春树下四面环顾的风浅,那傻头傻脑的模样逗得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闷闷笑出几声。余秋白想到新学的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先生有错,六月可无桃花,那粉雕玉琢脸上的红,分明是笨极急出来的么!
风浅在国子监,余秋白总算出了那口憋了相距半年之久的气。
国子监向来都是官二代居多。风浅身份之事官二代们耳熟能详,都对此表示鄙夷。
余秋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管。于是风浅便成了国子监人人玩笑的对象。风浅也从未与他人走过口角,数次口角都坐在书案前认真习字或朗声读书,仿佛那些讥讽的语言同她不曾有半分关联。
每每听见周夫子贬他却夸她时,余秋白就会想起口角中的风浅。
夏日的光穿透叶缝,落在她的身上,将她那半年晒得微黄的肌肤衬得白皙。夏天便跳跃在她的睫毛上,水灵灵的杏眸也一闪一闪,“道九川:弱水至於合黎,馀波入于流沙。道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字字清晰,在面前的哗然中格外动听。
余秋白想起大半年前,小巷里他叫风浅回府时,风浅说话时的认真,也是在努力地避免软糯,好让如今声音动听悦耳罢?
相同一日,诰王却变本加厉翻了风浅正蘸着习字的墨,嘻嘻笑道:“你莫不是以为你在国子监入学便是身份尊贵的郡主罢?连封地都没有,年前住在余府。好生尊贵!”满襦裙的墨迹,风浅诵书声音却不断,低头去擦。
“啪”地一响,风浅抬头,便见诰王跌在了地上,遂见余秋白猛扑上去便扭打一起。风浅猛然起身,一身墨迹来不及擦……
那日,多亏太子回到学堂才将两人拉开。秋白把诰王伤的不轻,瞪着眼朝着众人道:“凤浅郡主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谁要欺负她,还跟我打一架!”
众人倒吸凉气,孰人不知他余秋白乃习武世家嫡子,这辈中少有敌手?
打伤诰王,余秋白自然免不了被家法伺候。风浅在一旁看见秋白被打还一声不吭地模样,眼睛里泪水似是珠珞一般就一长串滚出眼眶,“余秋白你傻瓜……”丫鬟们死死拉住她,她就不停哭叫道。
“嬉皮笑脸的,你是不是傻子?”棍杖声止,她飞快跑来,杏眸里有一串珠珞自她脸颊上滚下,余秋白撅着屁股不合时宜地大笑,“黑猫…你说我该不该笑?”
余老太观望着黑猫和乌龟斗嘴,同惊愕的余夫人换了眼神,低头啜茶一口。夏日茶香,更添清冽。
此后余秋白也愿让风浅跟着,国子监再无人与风浅过意不去。反而与风浅交好的人愈发多了。
风浅本是美丽,琴棋书画无样不通。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是这个道理。
诰王那日回去也被皇上打得半死——皇帝宠瑜妃,也自然宠风浅。诰王自此对风浅十分客气,说话间有些许扭捏。众人看在眼里,偶有人说风浅不好,诰王还会提着人来道歉。
余秋白问风浅,她道:回宫时见他哭得厉害。东宸哥哥和我一起求父皇去见他。父皇见他嘴硬,就乐得举着他。想必,是因为这个罢。
她身边无论是奉承的虚情,还是实意的相交。余秋白都不曾放在心上。他心里,只膈应一人——
“傅睿熙,你莫要与阿浅再纠缠了。我与阿浅乃是自小就有婚约,你与她已为兄妹,莫不是要丢了皇家颜面?”余秋白吊儿郎当地在傅睿熙面前挑衅。
余秋白从来没有敢忘记他。
从小爹就念叨,你看看太子,文武双全,轻功了得。
娘念叨,你看看人太子,处事公平,器宇不凡。
小厮丫鬟们就说,您看看太子,从不逛酒楼,嫁给太子定比嫁给您幸福。酒楼美人就说……这一切他可以不在乎。
可她的未婚妻也常念叨,和东宸哥哥一起……太子哥哥说……如果是太子哥哥……当初东宸哥哥……
只问诸位看官,换您,您心里不膈应死么?何况还是京都第一纨绔爷余秋白呢?
“于君臣,你该唤孤太子殿下。于浅浅,该唤孤兄长。于兄弟,孤该是与你交情不错的。于同窗…”才下朝便被堵在凉亭,傅睿熙也有些头疼。
“兄长!休要耍嘴皮子,你当是听得懂的!”
阿浅同他在宫里是常见面的,加上在国子监的时日。他余秋白算上那半年和休假,还比不上呢。更何况余秋白可没有忘记,刚入国子监那会儿,阿浅可是同他常在一起的。
那日,他可在屋顶见了。傅睿熙同风浅打了照面,一面走一面交谈,还在凉亭里奏乐一曲。更别说如今还一道来国子监,一道回宫。再有先前好多次都是他替阿浅解围。
“若有个不好听的,你要她再为你们皇家背一次骂名?”余光扫到提着食盒小跑来的少女,余秋白甩下这句话,喜滋滋迎上去。
傅睿熙看着甩袖便换脸的“妹夫”,无奈地摇头轻笑。余光却瞥见浅浅绕过余秋白奔来。傅睿熙抬头对上她的笑眼,盛满了星光。
“东宸哥哥!”她声音清脆,声未落便坐在面前。傅睿熙的余光扫到黑脸的余秋白,笑进眼底。
“昨晚哥哥说御膳房的杏仁糕好吃,就是有点腻人。无言特地问了母妃。方才来的路上未碰见哥哥。可让我好找,这是无言起了大早做的。绝对比御膳房做得好。”她眉毛一扬,坐在面前,兴奋得好比皇额娘宫里淘气的猫。
盘子和食盒上有精细的桃花,是她亲自描绘的。明黄的杏仁糕躺在琉璃釉上,像是极其惬意的伴侣。都道十指连心,于敏感指尖上诱人的香甜,入心便似酒,醉意浓浓。
撩拨心脏的那份心意,仿若落花流水那般合拍,诱惑重重。傅睿熙细细咬了一口,赞道,“甜而不腻,入口润凉。咀嚼不黏,唇齿留香。”
“那哥哥多吃些,若不爱吃,还有别的糕点。无言给你泡茶。”她挽起窄窄的袖子,熟稔地泡茶。镂空的玉铃铛也跟着她的动作惊喜起来。看在眼里,好似他们如相处多年的夫妻。
“你让我吃个甚?太子哥哥自有人伺候。”余秋白来得不合时宜,硬拉起少女要走,傅睿熙却还笑在心底。
“别介。太子哥哥才下了早朝便来学堂。什么都不曾吃呢。”余秋白一噎,厚脸皮拉着风浅便走,“夫子该来了。太子可以迟到,我等还不快些。”
“……”
二人离去,余秋白还不忘回头瞪一眼。看懂那眼神的意思,傅睿熙拈着糕点的手一顿,豁然一笑。
余秋白,我晓得她为我背负许多,害她独自背上骂名。
余秋白,只是此番怕不能如你愿,日后要你麻烦了啊。
------题外话------
很久很久以前的存稿……哈哈哈哈第一次取那么奇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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