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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琬一点也不想听外面的对话,可这地方就这么大, 破屋连门都被郡王踩在一边了, 大敞着往里灌冷风, 更隔不住外头的声音。
只听二老爷的声音铿锵有力, 被接上了下巴也不嫌疼,说得愈发起劲:“尔等乱臣贼子, 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你祖父陆老国公在北疆屯兵欲反, 留下你这个孙子在京中做了圣上面前的红人, 一头唱黑一头□□, 却将反贼的帽子扣在我们宣平侯府之上!”
不等陆承霆说话, 他继而又冷笑道:“你别不承认, 我大哥当年辞官还乡,便是听了老国公的诓骗之言,他说当时大历朝中要有巨变!可后来呢?朝纲稳固纹丝未动, 他自去了北疆给自己攒下雄兵百万,我与大哥在南郡却冷落成了连府衙官差都不如的闲人!就这一回,就这一回你查我侯府, 也是因为老国公的书信!你怎么不去查他!”
比起他的嘶喊怒喝,陆承霆的声音却冷静很多:“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既然知道我因何而来, 就该明白国公爷反与不反, 自有圣上定夺, 侯府与国公私通书信一事, 本王也早已弄清楚回奏陛下了。反倒是你——现在抓你,不过是要先断一断你在江中行刺与我的私事,你攀扯那许多做什么?”
“我与你没有私事!”二老爷的声音远压过陆承霆,“我大哥迂腐愚忠,听信你祖父之言,卸去了我李家所有兄弟子侄的官职,他不许我入朝也就罢了,侯府几位公子满腹经纶皆是栋梁之材,也被他圈在府中!我行刺与你,是因你有心迎娶三姑娘又要替你祖父收买人心,当然不能让你如意!我拼了一命,也要让大哥明白,唯有身在朝中实权在手,才能不被你们任意摆布!”
林江琬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
侯爷以前听了国公爷的话,不但不许二老爷入朝做官,还不许侯府任何子侄兄弟出仕,活活将一府栋梁之材全养成了闲人。
二老爷这时候又听说侯爷的女儿要嫁给小郡王,觉得小郡王与老国公是一伙的,便兵行险着行刺与他,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杀死小郡王,只是为了让小郡王不信侯爷,侯爷为了自保也不得不与小郡王对抗。
说白了,不管是为了他口中的忠心耿耿,还是因为他耐不住南郡的闲人生活,总之这一切就是他挑拨离间,想回朝当官。
陆承霆也听明白了,冷笑一声:“你做出这么多花样,先让本王怀疑宣平侯爷,但这事却又不是侯爷所为,所以我查得越清楚,他与侯府就越清白。反过来他倒是会因为我而心生怨恨或惧怕,与国公爷离心,从而遂了你的意,让你们复职为官。事情的关键在于,你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住。”
二老爷终于不说话了。
他瘫坐在地上,手脚都不能动,又被陆承霆几人围得严严实实,生死都不由他自己。
他刚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觉得自己逃不过一死,临死前不吐不快的肺腑之言罢了。
他纵然觉得自己这么做很有道理,然而陆承霆最后一句话却是没错。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住。
这件事从一开始,他是没打算连累任何人的。
他起初对侯爷说,宁愿杀了三姑娘,也不能让她嫁给陆承霆。
可是侯爷没有同意。
他知道侯爷愚忠,便决定用行刺的方法,按照他的想法,刺伤陆承霆之后,一切就该按照他设计的方向发展。
他行刺归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回府之后听说三姑娘投湖,他还感慨了一阵,觉得三姑娘与他心思相通,比她的侯爷爹更有气节。
可谁知,后头的事情却与他想的不一样。
不知什么人治好了陆承霆的伤,让他大摇大摆住了进来,而这时候三姑娘也捞了回来,侯爷非但对陆承霆没有半点抱怨,还对他礼遇有加。
更让他内心不安的是,陆承霆似乎对三姑娘也很满意,还专程让随行嬷嬷采买了一堆金玉头饰送进府邸来。
他故意与侯爷吵架争执,说是希望三姑娘嫁给陆承霆,又将这话从老夫人口中传给三姑娘试探她,盼望她能再做一次贞烈之事。
谁知她这回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听说要嫁给郡王竟然也没反对。
全然是看上了那些首饰头面!
回想这些日子,整个侯府宴客的宴客,备嫁的备嫁,四下欣欣向荣一派喜气洋洋。
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而欢喜,只有他独自一人,为了家国大计心中悲凉夜不能寐。
他每日看见小郡王一行人进进出出去查探消息,心中又是憎恨又是害怕。
那夜小郡王不在府中,他原想着再对三姑娘动手,可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那眼神竟然像是发现了。
从那之后他越发心虚,寝食难安,莫说吃饭,连喝口水都会反胃吐出来。
他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想着做点什么,擦干净这些首尾。
只要没了证据,他以后还有机会……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事情。
他确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住,而且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陆承霆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的整个计划,明明完成的很好,可是每到关键之处却总是横生枝节,而这些枝节又好像都跟一个人有关。
他有些茫然地望向破木屋里那个纤细的身影。
想到她跟着郡王一同出现,刚才还为自己掰正了手脚……他就更想不通了。
林江琬正在屋子里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希望外面的人不要注意到她,就见二老爷这样直愣愣地朝她看过来。
她浑身一个激灵,又想跳起来躲到屋子角落他看不见的地方。
谁知她这边还没动,二老爷忽然对着她笑了起来。
那声音,起初是“呵呵呵”的轻声低笑,而后越来越大,变成“哈哈哈”的奔放之音,再后来变做“桀桀桀”的狂笑之声,笑声响彻山野,震得后背发冷头皮发麻。
这是……
疯了?
她正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为他诊治,陆承霆倒是干脆,右手扬起一个手刀将二老爷重重砍晕,对长风吩咐道:“送回侯府交给侯爷,跟他说清楚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请郎中替他医治,治好还要再审,我随后就来。”
长风得令,与其他侍卫将人抬起往马背上一挂,纵马下山去了。
陆承霆这才转回头,进屋看着蹲坐在地上的林江琬。
林江琬一下子听了这么多,再回想三姑娘那张花笺,也想明白了她并不是无中生有向壁虚造,再联想前因后果,又岂会不知自己曾经险些送命在二老爷手上。
她算是胆大的了,此时都觉得自己双腿发软站不起来。
见陆承霆看她,她苦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却也实在不知下一步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陆承霆见她的身子微微抖着还强做镇定,心中直觉有些闷闷的——似是生气,又似乎是心疼,总之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难以描述之感。
至于一旁比林江琬抖得还厉害的丁树,则是被他自动忽略了。
他蹲低了身子,在她面前半坐下,平视着她的眼睛:“之前本王曾经许诺,姑娘为本王解了药方,再依据刀伤找到害本王之人的线索,便允准姑娘离府。”
林江琬眼神一亮,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陆承霆却在心中暗叹一声。
她是侯府三姑娘,他原本想着再逗弄两天就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让她这成日提心吊胆的人也开心一下。
谁知忽然出了这事。
现在侯府二老爷认罪之后,必要押解进京,虽说这些事看上去确实是他一人所为,但会不会连累侯府,最后要看圣上怎么想了。
侯府要是被问罪,她这边刚认回亲爹,岂不是又成了罪臣之女?
上回林茂那事不曾连累她,这一次她要是认了回去,却未必逃得过。
但让她再做回林江琬,她已经被他拉着四处露面,万一侯府有变,那时她孤身一人只会更加危险。
侯府平安之前不能认回身份,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自在生活。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狸猫?
见她还闪着大眼等自己的下文,他颇为不忍道:“本王原想着要放你走,不过现在本王改主意了,看你还有些用处,本王勉为其难,将你娶了吧。”
林江琬今天受得打击太多了,原想着若郡王能就此放过她,她这些打击也不算白受。
谁想等了半天,竟然等到这么一句晴天霹雳。
郡王说什么?
勉为其难将她娶了?
她被这晴天霹雳劈得晕头转向,身子一歪跪倒在地上,自己掐着自己的人中缓气:“郡王之前说过:‘一介庶民,小小游方郎中,居然胆敢肖想郡王妃之位?’音尤在耳。”
陆承霆将她的手从人中穴上摘下来,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想好了再答应。”
林江琬拼命在他手里摇头:“我没答应。”
陆承霆瞪着眼睛看她,他平生头一遭跟人说起嫁娶之事,竟被拒了?
下一刻,他双手一松,将她扔回地上,冷着脸起身:“说的有理,一介庶民……自然不配,本王也不过随便说说,算你有自知之明。”
林江琬捂着胸口,刚要松一口气。
只听他又继续说道:“郡王妃是莫要肖想了,做个婢女却是使得——待过些日子,你与本王一同北上京城。”
林江琬差点哭出来,刚要拼了小命再次拒绝,就见陆承霆忽然又弯下身子,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一句:“去了京城,也许能打听到些林茂当年的事情也说不定——这一回,你真要想好了再答应,否则连正经婢女都做不成,就只能做个洗脚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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