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猛如虎

56.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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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江琬听见“出嫁”二字, 坐了个刺猬一般从椅子上弹起来。
    见老夫人还要继续说, 她一刻也不敢久留, 捂脸推说自己还要去探望一位故人。
    “这府中,除了郡王之外难道还有别的故人?”二太太被她带偏了话题,十分疑惑地问道。
    说起这个,林江琬也是很惭愧。
    她说的故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她连累进来的贺敬。
    她简单将自己在府邸中遇到麻烦,又得贺敬搭救,这才离开郡王府并在返回途中与大家相遇认亲的经过说了一遍, 只是怕老夫人二太太担忧,将公主与许娘子之事含糊过去不提。
    二太太听得云里雾里,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只明白那人应当是对她有些恩情的, 便点头:“那位既是恩人,琬琬确实需速速去拜见一番, 而且琬琬最是懂事,二婶也没什么要嘱咐你的,你自便去吧,我与你祖母先收拾行装,等你回来。”
    林江琬终于绕过了出嫁的话题,赶紧行礼告辞。
    等出了院子, 悄悄回头, 见她们在里头开始忙着收拾整理都没反应过来, 这才微微放心, 一路朝熟悉的外院走去。
    往前院的路上比来时热闹了很多,来来回回都是抬着家什和零碎小物件的兵卒护卫。
    她有些好奇,喊住一个正经过身边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兵卒大约知道她是谁,激动得声音嘹亮:“三姑娘!回禀三姑娘,小的们是受了郡王吩咐,将东西送给侯府用的!郡王还说了,姑娘若缺什么,尽管吩咐!”
    他这一喊,周围其他人也朝这边看过来。
    林江琬也不知陆承霆是怎么跟别人说她的,只发觉每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激动又热络,顿时被闹得有些脸红。
    再想到他才将她得罪了,一句正经解释都没有,倒是用这些恩惠来让她感谢。
    偏她心里还真的很感谢他……
    她有些羞恼地哼哼一声:“那……你们郡王呢?他现在在哪儿?”
    兵卒连忙答道:“郡王刚才让人备了车马,应该是要与宣平侯一同进宫面圣。”
    原来不在府中。
    既然不在,他照拂她家人要她道谢的事情就晚些再说吧。
    她继续问道:“你可知郡王前一阵抓来个人,穿绿……穿红衣的,现在何处?”
    兵卒想了想,朝西北方向指了一下:“姑娘说得可是贺公子,在启明堂住着呢,小的这就带路。”
    他说着就要将手上东西交给旁人。
    林江琬连忙拦住:“不忙的,启明堂我知道,我自己过去就行。”
    那兵卒这才作罢,与周围几人高高兴兴地送她:“姑娘慢走!姑娘小心脚下!”
    -
    林江琬加快脚步,不多时就到了启明堂,又在院外远远站了一会,让自己被之前那些兵卒闹红的脸散散热气,这才上前。
    方才听兵卒称贺敬为“贺公子”,她便知道贺敬在此处应该没受什么虐待。
    果然靠近启明堂一看,院子中一个一身鲜红,舞剑还不忘抱着酒葫芦的,可不正是贺敬?
    除了院门口两个小侍卫,似乎不许他胡乱走动之外,其余都还不错。
    贺敬正舞到兴浓,看见林江琬回来了,一个飞身出了院子,迎上她就对她招手,完全无视了那两个看守他的护卫,还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笑:“三姑娘,在下被抓住之后还曾盼望你已远走高飞,不曾想姑娘也被抓回来了?这样也好,咱们也能做个伴。”
    林江琬看着他甩着大红的袖子,连头袹首都被换成红色,心中一阵过意不去。
    院门口的侍卫上前两步却拿他们俩无可奈何,她也给贺敬行礼:“我是自己回来的,说来话长,只是连累了贺公子。”
    她将自己此番遭遇说了个大概,又将侯府如今也住进来的事情说了。
    贺敬似乎有一瞬怔忪,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不管别的,若是她自己回来的,大约就是与郡王和好了?
    他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连累谈不上,其实,除非郡王时时刻刻与我形影不离,否则这门口的护卫又怎么拦得住我……”
    “既然侍卫们拦不住你,你做什么还待在这小院里?”林江琬原本还满心愧疚,听了这话,在看那两护卫又羞又怒的样子,顿时有些想笑。
    那两人年纪还小,藏不住不服气的怒容,都转过来瞪着贺敬。
    贺敬说得没错,之前公主亲卫在郡王府外围成一个半圆,他都能飘进来又带着自己逃出去,这两个眼生的小侍卫,应该还真看不住他。
    贺敬回头对那两个小侍卫笑笑,还不忘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手势:“你们还小,以后就能拦住我了……”
    又转回头对她道:“我被抓住之后,左右也不能去与姑娘汇合——怕郡王会跟着,所以就在此住下了,其实,也是在等你。”
    贺敬这人就是如此,明明与他相识时间不长,真正也没说过几句话的,可他为人就如他那身奇异诡谲的功夫一般,轻盈飘逸,让人没来由地觉得轻松。
    见他无需她的歉意,她也就不矫情了:“等我?”
    “嗯,其实我大约猜到你会回来吧,”贺敬微微低头,任风吹起他发间的红色袹首,“虽不知你是如何回来的,但郡王抓我那阵势……你不回来,他恐怕也难善罢甘休,我便在此等等,没想到果然就等到你了。”
    林江琬只是之前听陆承霆淡淡提了一句贺敬难抓,现在听贺敬这么一说,看来还真是声势浩大。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无足轻重的人,无论是从前的她,还是现在成为三姑娘的她。
    这天底下肯为她费这么大工夫的,恐怕也只有陆承霆了。
    可要说陆承霆到底是什么心思,她又说不准。
    难不成真因为喜欢?
    不能吧……
    脑海中一瞬间飘过很多有关他的念头,再抬头,发现贺敬还笑盈盈地等着她呢,她连忙回神说明来意。
    “看见你无事我就放心了,虽说这里拦不住你,但到底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也没什么能回报的——近日正打算制些强身健体的丸药,等做好之后多送你些吧。”
    贺敬微微扬眉,眼神中是温柔和煦的惊喜:“如此就先谢过了,原想着见了姑娘就告辞的,这样一来,又要多耽搁几日。”
    林江琬被他逗得无奈一笑,看着他手中的酒葫芦:“郡王还管你酒吗?看样子是将你安顿得不错,想来也不介意你多住两天。”
    “的确如此,”贺敬连连点头,向林江琬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她去屋子里坐着说话,“不过有句话却不得不说——若是姑娘不肯跟郡王回来,或者与郡王彻底闹翻了,你猜我还有没有酒喝?”
    他说着,已经负手进屋,将葫芦放在桌上,回头看林江琬。
    林江琬眼中露出一丝困惑:“你是说,他对你这样,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贺敬点头:“姑娘是身在其中不解其意,在下是旁观者故而看得明白,郡王对姑娘用情几分尚不好说,但势在必得却是看得出的,所以在下可以肯定,无论是宽恕我携你出逃之罪,还是对你有别的照拂,其目的都是为了你。”
    见林江琬一脸惊恐,他又哈哈笑了两声:“姑娘也无需担忧,在下能带走你第一次,便能带走你第二次,所以你无需管他对你如何,只需细细想清楚,你对他是何种心思,便行了。”
    林江琬不说话了。
    一来震惊于贺敬的胆大,二来他说得也的确没错。
    古往今来,有那么多女子愿意深陷后宅,一辈子数不清的争斗,还有那些孤寂静夜里的苦苦巴望。
    说到底,除了少数被逼无奈之外,大多还不是自己甘愿?
    而她如今有贺敬这位帮手,便是不存在被逼无奈的境况了,一切只看她自己愿不愿。
    那她到底愿不愿呢?
    从认识陆承霆到现在,两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假扮三姑娘被他发现、他亲自带着她去买首饰、帮她报了姨母表哥之仇、她带着他去寻刀寻毒、他还为她筹办了及笄礼、瞒骗她身份,用她养父林茂的事情哄着她跟他进京、更还有火烧山寨的惊险,和进京一路上的玩笑逗趣,更愿意在这种时候照拂她的家人。
    明知绝无可能,但她也是有些喜欢他的吧。
    她一直想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可真的要她说出个答案,她又不敢。
    贺敬将她脸上犹豫之色收入眼底,心中遗憾更甚,但他也知凡是都有先来后到,缘分更是不可强求,便还是对她微笑:“姑娘心中其实已有答案,既如此,又是在顾虑何事?”
    林江琬张了张嘴,喃喃道:“顾虑之事,大约,便是我与他身份并不相配……”
    从一开始,他们的身份就差了那么多,哪怕她现在变成了三姑娘,她仍习惯了像以前那样从低处仰望他。
    更让人沮丧的是,就连对他的防备也成了一种习惯。
    她会防着他忽然动怒,也会防着他身边的人,她随时都打着自己的算盘,若是公主或许娘子再来一回,她说不定还会设法带着家人先逃。
    这样的话,再喜欢也只能藏在心里,如何能拿出来诉说?更别提相处了。
    说道“身份”二字,贺敬的手不自觉摸向袖中一样东西。
    那是他那日从山寨中冒险取回来的,也是因为去取东西,这才与她和郡王相识……
    他眼中微有片刻失神,但很快,又恢复了他一贯的笑容。
    “身份这种东西啊,看不见摸不着,真要跨越,却又如同挟山超海艰辛无比,不过话说回来,在下区区山匪,都从不为身份所扰,与郡王姑娘相交时从无半点卑怯——姑娘你与郡王乃是名正言顺定过亲的,这样的身份就是拿到神佛面前去说也够了,依我看,姑娘不如等郡王回来,开诚布公与他好好谈谈,兴许能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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