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猛如虎

69.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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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哭得声音嘶哑, 连那保养得宜的容颜也似乎在一瞬老去十岁。
    她神如死灰, 双手无力地垂在一边,靠在太子的怀抱中僵着身子沉沉喘气。
    陆承霆见她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起身回来扶起林江琬, 将她拉近自己。按住她的脑袋给她擦眼泪。
    “本王带你回去。”
    林江琬再也忍不住了,顺着他的手撞进他怀里, 双手揪着他衣襟:“我父亲他没有罪。”
    这里是正西宫,是太后的地方。
    太后能放声的哭, 而她只能哭得克制, 她声音又轻又柔, 硬带了执拗, 像是非要在这地方说出这句话。
    “我父亲他没有罪。”
    陆承霆心里又疼又闷, 将她紧紧抱住:“是, 你父亲没有罪, 本王早在第一次知道你身份的时候就说过了。”
    那时他与她都没料到这后头会有这么多事。
    他对她说:世上最无用的两件事便是翰林院的文章与太医院的药方, 你父亲他兴许是代人受过罢了。
    林江琬想起那时的情景,渐渐停了泪,一时恍然。
    当时以为他不过闲闲一句事不关己的安慰,她还在心中生气暗自嘟囔他才没用, 谁能想到一路走来, 走到最终的真相面前时, 陪着她的人竟然是他。
    真是难料造化。
    太后若对父亲有半点信任, 即便那书信写得再令人误解, 也不至于落下这样下场。
    可见两人的隔阂不是一两日了, 所以才会认定他是回来祸乱她们母子的江山的。
    可父亲赴死前,就真的没有提自己喊冤的机会吗?他心里,除了一大半的不得已,又是不是也有一小半的心甘情愿呢。
    她贴着他的胸膛,恹恹去看几乎哭得晕厥的太后。
    父亲赴死之前心中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而从今往后太后又将是怎样的心情,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他们之间,她不过一个外人。
    她从悲痛中抬起头,正对上他关切的目光。
    “带我回去吧。”
    -
    陆承霆弯身一捞,将她横抱起来。
    “承霆!”身后皇帝叫他。
    他回头看了一眼:“从今往后可就艰难了,陛下也要更坚强才是,眼下什么都别多想,先照顾好太后娘娘,臣虽不是林茂,却也不会舍下陛下。”
    他说完,带着林江琬出了西宫。
    等回了郡王府之后,老夫人和侯爷一听说消息,也顾不上客气了,连忙追到林江琬的屋里。
    林江琬双眼通红神情憔悴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莫说老夫人二太太与李玥,就连李勋都心疼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一醒来就进宫,进宫一趟又变成这样?”他有些凝重地看向陆承霆:“小女有不懂规矩的地方,还劳郡王多多照拂啊。”
    林江琬被陆承霆一进来就放在了床上,她听李勋这样说,连忙替陆承霆解释:“父亲误会了,是我执意要向太后问清养父之事,谁知真一步步问明白了,我自己又受不住——反倒是郡王替我担待颇多,连累郡王了不少。”
    李勋微微一愣:“你养父的事查清楚了?”
    这可不是见小事,能翻起来多年前谋逆的大罪,不用林江琬说,他也能想到陆承霆在其中承担了多少。
    他对陆承霆拱手:“先前的话,是某鲁莽了,郡王莫怪。”
    陆承霆怎会在意这样的小事,摆手:“侯爷客气,这件事本王除了杵在那里当了个盾牌,还真没帮上什么忙。”
    说起来,都是靠林江琬自己的细密心思,才终于将这案子解了。
    林江琬摇头,也带着感激的目光看他,若没他,她连宫门都进不去,谈什么追问当年之事?只是她这会心中还是伤感难过,也不想将之前的事情再讲一遍了。
    陆承霆难得随和,让她先躺下休息,将满脸疑问的李勋和老夫人等人请到外头,然后亲自把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与她们听。
    几人越听越是惊心,尤其是听到事关皇家之事后,二太太立刻起身,搀了老夫人,又将李玥和婢女都带了出去,再没有进来。
    屋子里只留下李勋听到了最后。
    李勋捻了捻胡须,长叹一声:“林茂若泉下有知,兴许会稍感慰藉——不管他与宫中那段烂账有多令人心寒,至少琬琬待他犹如亲父,也算还了他收养照拂的恩情。”
    李勋心中清楚,事情真倒了那一步,林茂扔下林江琬不管也不告诉她,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否则恐怕真要牵扯进去一股脑全斩了。
    只是自己说到底还是更偏心琬琬,心疼她被养父抛下之后的彷徨岁月。
    陆承霆也深有体会。
    从大局上看谁都不容易,太后,皇帝,林茂,每个人都站在那样重要的位置上,身上的重担是整个大历皇家甚至天下苍生。
    他们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和取舍,这没什么可置喙的。
    可远在千里之外的林江琬有多无辜?
    她什么都不知道,苦等着父亲回来,却等来他被抄斩的消息。
    整个世界一下子就剩下她一人,林茂除了那只箱子,什么都没给她剩下,甚至连她的身世都没来得及告诉她。
    那么小的一个人,抱着那箱子,穿过五年的光阴,穿过由南到北的半个大历,一步步来到京城,走到太后面前。
    哪怕到现在,一切水落石出。
    她心里的苦楚,也还是得自己受着,慢慢熬度过去,谁都无法替她承受一二。
    “太后受的打击也不小,怕是要静养一阵了。”他沉声与林茂商议,“正好趁这时候,绕过她去求皇上恩赦,看看能不能重建林家祠堂,让琬琬以后有个祭拜的地方。”
    “还是郡王想的周到。”李勋叹息点头,“太后如此伤怀,必也是后悔的,只要不故意去她面前打皇家的脸面,如郡王所说,低调些将此事办了,她也不会追究。”
    陆承霆向里屋方向看了一眼,他恨不能替她发愁替她难过,可真能帮她做的,也就只有这点小事了。
    李勋又道:“林茂之事算是了结了,可皇家之事接下来要做何打算?”
    外头的流言还未平息,右相那边还势在必得。
    如今陛下皇位岌岌可危,郡王府,侯府,虽说各有本事并不怕事,但与右相却是对立的,
    真改天换日,他们都是首当其冲。
    说起这件事,陆承霆又开始心疼林江琬了:“太后真该重重恩赏于她,要不是她在这关卡上查清了当年血脉混淆一时,此时除了让本王去大杀四方,还真就没别的办法了。”
    要么杀了贺敬,要么杀了右相,哪一种不都是后患无穷?
    而林江琬弄清了当年的情况之后就不一样了,若是右相知道他手上的贺敬,才是那个他口中贵妃□□所出的孩子,这出戏还唱得下去吗?
    李勋道:“不错,右相将迦箩送给先皇,又护着迦箩的孩子长大,自己还去同北乞罕勾结,要朝廷议和,是打算做个一统南北的千古贤相么?不过不管他是怎么打算的,迦箩之子是宫里的贺瑞,而他手上的贺敬,莫说跟北乞罕没有半点关系,说不定与先皇都无关——他这算盘便彻底落空了。”
    说道这里,他又迟疑了一下:“琬琬所推论的那些,太后之所以相信,那是因为这事本就是太后娘娘做下的,两边一对,对上了,她自然明白这就是真相。”
    可右相那里……
    陆承霆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想让右相罢手,便要告诉他两位皇子的真实身份,但是没有证据,他如何会信?
    总不能像对待太后一样,让林江琬跑到右相面前说,“我发现了我父亲的两份脉案……”
    右相那老奸巨猾的,能信才怪。
    李勋急道:“这该如何是好?”
    陆承霆看他的眼神带了点复杂:“侯爷忘了当初与我说的话了吗?你说本王的祖父陆国公乃是当世不二豪杰,是大英雄,叫本王诸事都要听从他的。”
    李勋想起来这一遭了,那是他刚来京城见了皇帝之后,憋了一肚子气,跟他面前撒气来着。
    他正要拱手道歉,脑子忽转了个弯:“郡王是说……”
    陆承霆点头:“不错,十五年前离开朝廷的,不止林茂一人,还有陆国公——他选择北疆那块穷苦地方守着,跟北乞罕打个你死我活,说不定也跟咱们陛下身上这一半北乞罕的血统有关。”
    至少,他跟林茂兵分两路,同时离开,说明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
    李勋有些呆愣,眼中闪着说不清的光芒:“那年,国公爷与我说,朝中不日恐生巨变,要我辞官南下,我当时就觉得,他是要将我留做一条退路。”
    万一真乱了,万一他有意外,他也一定会守着皇帝,守着大历直到最后一口气。
    “留做一条退路……把当年才几岁的他扔京城里,也是退路么?未免也太神机妙算了。”陆承霆脑中闪过一丝念头,习惯性挥散不去想,继续之前的话题,“陆国公主战,与右相意见相左,他又是当年的知情人——这天下大事,总不能都叫琬琬揽了去,右相那边,陆国公也该出一份力。”
    李勋双掌一击,瞬间瞪大了眼睛:“妙计!妙计!”
    右相手中的筹码已经出了变数,若能再加上国公爷这个现成的人证,和他在北边的根基分量,这件事原本的三成胜算立刻变成了八成。
    李勋一时只觉心中豪情激荡,伸手拍在陆承霆的肩头。
    “贤侄那日说自有打算,难道早打算要利用国公去除右相,又或者是用右相去削弱国公,坐收渔利?”
    陆承霆以前一直觉得李勋过分认真,尤其是对陆国公的信奉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所以不愿意与他多说。但这下看来,他能这么大方地跟自己说起坐收渔利,也算是想明白了。
    各人有个人的看法。
    李勋再信国公,他这个做孙子的却至今都不知祖父究竟是善是恶,当然要先一探究竟,再借力打力。
    国公若行恶,与右相正好互相消磨。
    而若真如李勋所说是当世不二豪杰,自己能伸能缩,就是不计前嫌乖乖给他当孙子又能如何?
    李勋笑得爽朗,显然是对国公爷十分自信。
    “还有一事,”陆承霆也笑着反握住李勋的手:“本王觉得侯爷说得不错,本王是该事事谨遵祖父教诲,这除了英雄气短的天下大事之外,儿女情长的婚姻小事,也该遵从了……”
    李勋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里屋传来“哐”的一声。
    似乎是有人偷听砰翻了花架。
    他瞬间想到当初林江琬为了看陆承霆一眼,穿得花枝招展的去爬他书房外的花树。
    他叹了一声,摇头笑道:“留不住了,留不住了……是该商议个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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