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猛如虎

72.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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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承霆看着跑在前头的背影, 嘴角微微一勾。
    要么说他一眼就瞧上了呢。
    这样好的狸猫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天大的事说干就干,而且干得十分漂亮, 能做到这一步就是放在男子身上也极为不易,她小小年岁便能做成,不但替养父洗刷了冤屈, 更顺手将整个大历的国事正了正。
    要硬说有一点遗憾,那便是他暂不能将她养父的清名昭告天下, 也不能在这时候就去给她求个封赏。
    不过话说回来, 对于林茂来说, 他当年能做出那样的选择就说明根本不在乎那些名声,反而是他一心相护的太后终于知道他一片苦心,才是真正的告慰。
    她呢, 不愧是林茂养大的, 竟也对名利不屑一顾。
    从头到尾, 无论是最早时侯府的事, 还是后来林茂的事, 或者是他和贺敬的事,她看重的都是亲情,是仗义。
    这次面见太后, 她看着傻而冒失,实则再通透不过——抓住机会时就拼尽全力, 尽力之后无论什么结果都认命接着, 不贪不嗔, 不多纠缠。
    这番做派, 在外人眼中,应说是与林茂当年之举如出一辙,然而他却瞧得明白,她聪敏重情,终于是比林茂更胜了一分。
    当然,最让他喜欢的还是大事落定之后,她也没歪到贺敬那边去,他因贺敬不痛快,还反过来安慰他。
    又让他狠狠见识了一番她的宽容与温柔。
    就这样的,贺敬想来同他抢?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莫说他注定当不成这天下之主,就是当上了又能如何。
    那厮若敢用她做筹,别说欠他一诺,就是欠他十诺,也定打得他找不到回汝城的路。
    林江琬正在努力揣摩座下“节奏”,就听陆承霆的声音又到了耳朵旁——
    “春闱会试与花朝节两日都是好日子,宜纳采,宜嫁娶的,你觉得怎么样?”
    她惊得差点坠马,紧拉住缰绳不够,还紧紧揪了一把大芦花的鬃毛才稳住身形。
    这人在后头半天没动静,她只当自己骑术精进的如此之快!
    谁知不见他使劲就追了上来,还一来就扔下这么一句。
    “什么怎么样?”她声音有些哆嗦:“春闱与花朝都挺热闹,出去转转是不错的。”
    陆承霆不许她装傻:“本王是说,那日将咱们的事情定下来,你觉得怎样?”
    什么事,嫁娶的事?
    林江琬一见躲不过,将刚学的双腿夹马运用自如,猛地朝前窜了一截。
    她一边慌慌张张朝前逃,心思却全落在身后陆承霆身上了。
    想到两人这么长时间的经历,想到从侯府时起就多多得他襄助,想到父亲的事情若是没有他奔走取证自己跟本不可能办成,加之确定他们也算是“父母之命”了,常日里都不大防,被他又摸又看的——这婚事她心中也是认了。
    但哪有这般儿戏的?
    春闱与花朝离眼下隔着不足十日,他张口就要纳采嫁娶?
    她……
    林江琬直咬牙。
    其实这一路至今,她都觉得他很好,她心里也是喜欢的,但要说嫁娶,她就是,就是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让她有种面前佳肴分量太大,上菜太快太热,以至于“下不去口”的感觉。
    陆承霆话已出口,不得个答复岂能罢休。
    他纵马追上:“怎么,你不愿意?你方才还盯着本王的腿看了又看……”
    “谁看你的腿了,你小点声!”林江琬从马上一跃而起,两手松了缰绳就去捂他的嘴。
    陆承霆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接住:“急什么急什么?”
    林江琬双腿还跨在马上,身子却险些跌出去,现在正被他大手托着,要不是他与芦花都稳当,她这会早转到马肚子下头去了。
    她羞得一脸红,推开他,自己重新拱回马上。
    “郡王莫要诓我,春闱会试万事皆宜,算不得宜嫁娶的,花朝是女儿家的节日,自古就常传那日宜招赘纳婿,哪里是纳彩嫁娶?郡王莫要为了拖累我不让我快跑抵赖我一顿饭钱,就连自己都豁出去了!”
    陆承霆微微一愣。
    其实刚才说完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莽撞了。
    要知道狸猫可不像别的女子,万一真说出一句“不愿”,他这脸面朝哪里搁去?再说他既要娶她,必要给她最好的,不到十日的功夫也确实仓促。
    但按她的性子,没说不愿,便是愿意了吧?
    他紧绷的身子松了松,又恢复了从前一贯沉稳冷淡,重新拉了拉缰绳朝前慢慢走着,若无其事盘算道:“你确定是宜招婿而不是宜嫁娶?那不成了,本王不能入赘,待空了回去再重挑个日子吧。”
    林江琬长长松了一口气:“郡王别在同我说这些个了,就算要说,也该同父亲说去。”
    这话中的意思,更像“愿意”了。
    “你说的都对,”陆承霆心头浮起一丝淡淡的甜,想来想去越发不愿久等:“其实现在也同入赘差不多,满府都是你家的人,本王是该同你父亲好好说道说道,否则也太过吃亏。”
    林江琬再听不下去了。
    有这人跟在身边,满脑子全然都被他那些浑话填得满满的,自己想为之前宫中的事情伤怀都没空。
    她端正了身子,用力策马,甩开背后看似一脸正经实则坏了心肠的家伙,直朝归山林斋而去。
    -
    吃鱼的地方不远,这样全力策马很快就到了。
    她明知后头那人是让着她的,却也没客气,念叨着一定要将他吃穷,自己蹦下马去。
    归山林斋远看像座三层角亭,富丽堂皇又不失雅致格调,尤其因像亭斋一般四周抱柱,少了厚重的隔墙,多了风雅的竹帘,让路人隐隐能看得进去,倾羡其中之乐,也让饭菜香气不至于郁结在堂中,少了酒色俗气。
    陆承霆本来就是带她来散心,吃喝玩乐都在打算之中,银子带的足够,乐得当第二。
    他将她的缰绳接过来,转手要递给一旁的伙计,可伙计却唯唯诺诺不敢接,一脸为难之相。
    “郡,郡王。不知郡王今日驾临……”他吓得声音发颤:“郡王赎罪,今日客满了。”
    陆承霆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朝里看了看,见除了一层满座之外,二层三层似乎还有零星空着,并非不能接待。
    况且他是什么人?
    客满如何?他这张脸,这个名字,就算在宫里吃饭也从不挑时辰和地方的。
    再说他又不是那不讲理的非得霸个全场,不过是给旁的食客些银子,总有人心甘情愿挤挤让出一桌来,有何为难?
    他冷眼看一眼那不会做事的伙计,抬腿便要朝里走。
    伙计倒吸一口冷气:“郡王,郡王留步,其实是这样,眼下春闱将至学子们齐聚京城,今日小的这儿被右相大人包下,专程招待进京应试的学子们了,别看现在还空着几个位子,这稍后还有陆陆续续赶来的,便是怎么挤也坐不下的。”
    伙计的本意只是说清楚状况。
    谁知右相二字,是真真戳中陆承霆与林江琬的耳朵了。
    陆承霆的神情没变,林江琬却瞬间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
    右相,居然是右相。
    她对右相也没什么好印象,从他出主意让皇帝算计宣平侯府,到利用铉雷的身份将他藏在陆承霆身边,还有父亲当年的事情,也有林茂一份。
    但眼下敌明我暗,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
    她生怕陆承霆下一刻从哪里掏出一把刀将这伙计砍了将事情挑破,连忙拉他袖子:“凭郡王的面子,硬要他们让出一桌也是不难,只是伙计既说了是招待学子们的,想必已经人满为患了,咱们硬挤进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换上一家?”
    陆承霆不是小气人,更不是要与人争抢座位的街里恶霸。
    然他确实有种冲动,想将右相拖出来狠狠给他两拳。
    学子苦读经年,一朝进京为的什么?
    一为成就自身,二为光宗耀祖,三为建功报国。
    而右相却先一步营私设宴,将这些学子们归拢到一处——是打算先皇上一步挑选人才么?
    要不是林江琬在旁一脸焦急地拉着他,他真有心要进去问个明白。
    “郡王,隔壁似乎也是间不错的酒楼,”林江琬将他的袖子拽得紧紧的,“方才骑马颇费体力,我饿了。”
    陆承霆强忍住冲动,又深深向店里看了一眼,拉起林江琬对伙计说道:“将马给本王牵到隔壁去。”
    伙计忙不迭点头答应。
    林江琬也连忙跟上陆承霆。只是回头时,忽觉二楼一道目光朝他们看来。
    她凝神去看,风动竹帘,一群意气风发书生装扮的人围坐一团,似乎在听中间一名精瘦的老者教诲,那老者身形上看起来与那日在般虚寺对贺敬下跪的人有些像。
    而在那群人之外,有个与大家格格不入的淡定身影,年岁不大,面貌雪白清秀,一双眼尾狐狸似的微微上扬——是正透过竹帘看着她的人。
    宋春风?
    她从未见过李玥口中念念不忘的表哥,可脑海中却忽然跳出他的名字。
    他已经到京城了?李玥要是知道,还不准高兴成什么样!
    她抬了抬手,正想挥手喊他,却见他对着她几不可见地微微摇头,食指放在唇间,比了个“禁声”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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