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猛如虎

73.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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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江琬和陆承霆到了隔壁。
    隔壁同样是卖京城名菜的酒楼, 只是规规矩矩的上下三层,少了些格调花样, 生意远不如归山林斋,如今那边又有右相与学子们作声势,就更显得小店冷清了。
    伙计望见有客, 一眼认出陆承霆身份,殷勤百倍,上前又是牵马又是擦桌。
    陆承霆有些心不在焉,与伙计要了一间三楼的雅间,便领着林江琬上去坐了。
    他心中对右相有气,但却不想对林江琬怠慢, 毕竟她才经历了林茂之冤, 而且这又是她第一次自己提出想吃点什么。
    于是压下心中躁郁, 亲自走到一旁去与伙计吩咐菜色的细节,令他无论如何价钱,都必须得呈上最好的来。
    待做完这些,再回到方才座位, 就见林江琬目光不断朝窗下张望, 像是在找什么人一样。
    他也朝外看了看:“这处地方不合意,近来又不能惹事, 只能先委屈你, 改日本王去给你捕鱼, 请最好的厨子上咱们府上做去, 还能让家里都尝尝。”
    为了吃食这种小事, 怎么能劳动他亲自去捕鱼。
    林江琬一点都不委屈,出来吃饭无非就是尝个新鲜,在哪里吃还不是都一样的。
    但他能这样说,瞬间让她有种被珍视的感觉,还连带着她的家人,仿佛他们已经是一家了一样。
    她有些不好意思转开话题:“郡王竟然知道近来不能惹事?”
    陆承霆瞪眼:“本王又不是傻子,右相筹谋多年成败在此一举,必然事事警醒小心,本王从前见了他都绕道走,如今自然也只能忍着脾气绕道,否则打草惊蛇,就不好处置了。”
    虽说因她父亲的案子断出天家血脉的真相,等于抽走了右相手里最重要的一张底牌,但眼前的局势还是要稳住,要等到右相真的打出那张错牌之后才能翻转。
    一旦被右相察觉牌面变了,凭他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起身掀了这牌桌子可就麻烦了。
    倒时候朝野动荡局势不安,倒霉的还是天下百姓。
    林江琬点头,大事上她不懂,但隐隐也明白是这个意思。
    方才见陆承霆一脸凶相,她还生怕他又要当街杀人什么的,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她低头抿嘴微微一笑——既很会打架,又能忍得住性子,还能给她和家人捕鱼,其实想想着实是很不错的。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陆承霆沉叹了一声。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他。
    他望着她眼中的关切,眉宇间冷意散去:“没什么,只是方才说起那些,又想到右相在隔壁的作为——皇上年轻,手下能用之人太少,朝中一半被右相把持,另一半即便忠心,也多是像你父亲那种……原本能在此次春闱中甄选些年轻的可造之材,可如今过了他的手,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可就又说不清了。”
    林江琬懂。
    她两个父亲都算得上“忠”,为了一个“忠”字,甚至能牺牲性命和家人,可是因为他们的年纪和经历,这种忠又是他们自己心里的忠,不是能被少年皇帝所用的那种。
    说白了就是太过老练,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不好使唤。
    要是能借此次春闱选些年轻的人才就好了,可是他们如今所有人都与右相在一处,将来就算出了经世之才,保不齐又是一个铉雷,皇帝如何敢用?
    她神思忽然一转:“有一个人。”
    陆承霆自然没指望着她能解决这种事,也不过是随口与她一说,没想到她还有后话。
    他疑惑:“什么人?”
    林江琬自己也有些说不上来,一手指着隔壁:“方才我看见一个人,似乎,似乎是我表哥。”
    “表哥?”陆承霆首先想到的就是那被流放到西疆去做苦力的表哥,微一顿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李玥黏在嘴上那位?你又没见过,如何认得?”
    说起这个,林江琬可就得意了:“我没见过他,但他却是见过“我”的,他看见与李玥一模一样的人,一瞬就知道是我,郡王方才没看见,他看我的眼神,从未相识却犹如旧友——加上素日里李玥说得实在太多了,他身高几尺肥瘦如何,我耳朵都要听出茧来,自然是一见便想到了。”
    陆承霆听得有些吃味,眼角撇她:“往后也要将本王身高肥瘦写下来贴在你屋里头叫你日日诵读才好……不,本王以后就住你屋里头。”
    林江琬忍不住一笑,正要严词拒绝,楼下忽传来一阵轻快脚步。
    他按了按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她知道他耳力好,所以不怕跟他在外头闲话国事,反正有什么人靠近他都知道,这一看他手势,便知是有人来了,于是立刻端起茶盏乖乖地安静饮茶。
    那脚步并非路过,片刻之后,直上楼朝他们这边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向雅间门口看去,果然听见店伙计在外轻声敲门询问:“客官,外头有人来寻,说是‘作画之人’,问客官可要一见。”
    这伙计倒懂规矩,没张口就喊郡王或者姑娘。
    林江琬听说是“作画之人”,瞬间想到当初在汝城侯府那幅李玥的画像,她连忙对陆承霆点头。
    “请进来吧。”陆承霆向外答应了一声。
    门扉轻响,一个白面少年手提两只酒坛,进门先等伙计下楼去,才长作一揖:“在下宋春风,见过郡王,见过表妹。”
    林江琬一脸惊喜去看陆承霆:“我说对了。”
    宋春风也笑,笑起来眼尾轻扬,格外秀美。
    陆承霆已经习惯李家出怪人,林江琬能隔着老远一眼认出他,他也能凭着一眼就摸上门来。
    他见怪不怪道:“百闻不如一见,宋公子既已抵达京城,何不先告知侯府,在下也好提前预备款待。”
    他说着,用脚勾了桌边椅子让他同桌来坐。
    宋春风又作一揖,将酒坛放在桌上,自己掀襟正坐:“谢过郡王好意,只是郡王有所不知,从乡试到殿试这条“路”上耳目众多,在下若不是素日与侯府来往极少,又远远姓了个宋,只怕早就被寻了错处除名了。”
    林江琬难以置信地看他:“除名?”
    功名这种东西岂是说除就能除的?
    她出身低,最是知道其中不易,从前丁树大哥他们那小村子里出了个秀才,整个村子人人都脸上有光以他为荣,见了他都高看一眼,连出门做活都不叫他动手,还时常赠他瓜果菜蔬。
    这可不同于那种对权贵的惧怕巴结,而是对他寒窗苦读的敬重,也是百姓对“有识之士”的敬重。
    百姓心里知道,这样的人会读书会认字,见识眼界不同,也会带更多人过上好日子,所以自愿去供给他,就像供奉庙里的菩萨似的。
    可眼下,这样的人还未施展半分报复,就因为出身交情不是右相那一队的,便被拖下那些腌臜泥潭,成了牺牲品?
    陆承霆手下用力,一不小心将茶壶把手掰了下来,眼神沉得犹如乌云密布,“多谢宋公子告知,本王定会查明此事——只是宋公子这身份,还要多多小心。”
    宋春风点头:“其实这样的事历年就有,只是今年格外不同些,但也正是如此,在下便偏偏要更进一步——唯有登到高处,才能涤荡浊尘,还朗朗乾坤一个清白干净!”
    “说得好。”陆承霆重重拍在桌上:“男子立世,自当有此高远抱负,待宋公子高中之后本王与侯府再为公子接风。”
    宋春风挠头谦虚:“主要也是在下与玥儿说好了,得先中了状元才行,要不然她不许我进门。”
    陆承霆:……
    陆承霆用眼神看林江琬:你们家总出这种人?
    林江琬假装没看见,好奇问这位刚认识的表哥:“右相花了心思招揽你们,必然礼贤下士,你怎么知道跟着他不能实现一腔抱负?”
    宋春风摇头:“说句狂言,右相虽是治世能臣,却不大对我胃口,反而是当今圣上……”
    他拱了拱手,眼中露出些光芒:“少年天子励精图治,亲力亲为所办之事都兢危勤勉,令人钦佩。”
    林江琬对皇帝没什么印象,那次匆匆一见,只觉瘦而弱,与陆承霆的身材气势完全是两个极端。
    陆承霆却颇有所感地点头:“皇上要是听了宋公子的话,怕是要将你引为知己——他常与本王说起自己无才无能,唯有勤勉克己,方能对得起苍生重担。”
    事实上他也正是这么做的。
    自登基之后,仁厚节俭省刑宽税,从税政到纲纪几件事他都做得不错,如今短短几年百姓富庶家国太平,他也是花了大心血的。
    他看向宋春风的眼神越发不同:“当今圣上弱势温和,在外名声可不怎么样,你是怎么知道他好的?”
    宋春风想了想道:“百姓眼中自然更爱强而霸道的君主,能争战的,能掠夺的,说起来确实更让人安心,但名声这种东西,是留给后人评说的,当时人说得可做不得准。”
    他想了想,打了个比方:“时常有人感叹‘今时不如往日,人心不古,一代不如一代’去怀念前朝的日子,转眼便训戒自子女后辈说‘如今的日子可是蜜中调油,比老子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你们还不知珍惜,不知上进’——可见圣上治国,大家日子还是越过越好的,至于嘴上对圣上那些抱怨,也非恶意,不过是人心不足罢了。”
    陆承霆第一次听有人这样评说皇帝功绩的,然而却说的没错。
    学子中有这样明智的一人,便不难有第二人,第三人,皇上求贤便不难了。
    他顿时有种想这就将宋春风送进宫里去的冲动。
    宋春风却已经起身:“在下今日先过来通个气,还要回那边去,豪言壮语且留着考中之后再说——对了,这两坛酒是右相所赠,右相花了大价钱买得陈年好酒赠与我等,旁人都谦让,在下却讨要了好几坛,虽换了一堆白眼,却正好借花献佛,给郡王表妹喝着玩。”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袖中掏出几张轻薄丝绢:“这个还要劳烦琬表妹转交,给玥儿的,数日不见了,都是我画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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