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白骨精

63.无人领悟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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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棠凋零的季节中, 西梁国王室向子民宣布废除依罗储君之位,而弥箩公主顺理成章地接过女君权杖, 择日将与云朗将军完婚。
    当娇美可人的公主和温润如玉的将军并肩站在城墙时,所有的臣民由衷向这对金童玉女送上自己的祝愿, 而他们欢欣载舞的样子,似乎都已然忘记了另一位被幽禁在高阁之上的公主。
    他们都忘记了她从前的样子,也忘记了她的出生曾代表着上苍对巫族的祝福。
    身穿金丝银甲的青年眉目冷冽地挡住了云朗的道路:“慕枫在此恭喜云朗将军,即将成为新君的驸马,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云朗头疼而无奈地看着他:“慕枫,我以为就算别人不明白,至少你会理解我。”
    慕枫眼底含着嘲讽之意, 青年转过身, 手放在了鞘柄上:“云家注定要守护王室血脉,家族为了维系自己的地位与权力,注定要让自己的每任嫡长子迎娶新君。我应该理解你的, 毕竟,我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被送去当王室的侍卫而不是什么云家将军……家生子所生的孩子,是一个家族的耻辱, 更不配冠以这个姓氏,呵,我果然应该理解你的。”
    云朗微微一笑,手放在了青年的肩膀上, 温声道:“我知道这十几年, 你心里一直气家里对你不闻不问, 但是等我迎娶弥箩公主,我便能替代父亲成为云家家主。慕枫,我知道,你娘临死前一直希望你能认祖归宗。我答应你,只要我成为了家主,就会为你正名。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给你的承诺。”
    慕枫下颌线微微绷紧:“承诺我不要了。云朗将军,我只想请求你能去看望一下大公主。虽然说你现在已经要成为弥箩殿下的额驸,但是看在从前青梅竹马的份上,去探望一下自己曾经的未婚妻,这对你来说,应该比把我的名字重新划入云氏家谱中来得容易一些吧。”
    青年用力地握住自己的剑鞘,咬牙道,“自从知道了你和弥箩殿下要成婚的消息后,她就不肯喝药只是哭,本来就丑,还哭得两只眼睛都肿成了核桃,更丑。”
    云朗有些犹豫:“这个时候……”
    慕枫嘲讽地笑起来:“哦,微臣差点忘了,这个时候将军你就快要举行婚礼了,所以你和大公主之间更应该避嫌,是吗?”
    顿了顿,云朗看向别处,眼神微微一闪:“放心,我会抽空去探望殿下的。”
    而在慕枫转身离开的时候,云朗出声问道,“你当了十几年的王室护卫,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只要再等等,总会等到姓氏刻入族谱的时候。为了这样一个承诺,放弃了之前努力的一切,值得吗?”
    慕枫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值与不值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躲在一旁的花丛中,玄奘因为长得高大所以有些憋屈:“为什么我们两个人要呆在这犄角旮旯里,而那个恶婆娘却可以明目张胆地杵在他们身边?不过我看她似乎挺伤心的,看来近距离观察很容易触景生情啊。”
    我手脚比划地解释道:“这是因为没有人能看得到她,可是筑梦者却能看得到我和你。”
    玄奘有些孩子气地托着脸:“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我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他转过头来,笑,“他们都是戏中人,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因为转头的动作,他的脸颊刚好抵在了我的食指指尖上。一霎间,酥酥软软的感觉便从我的指腹一下子钻到了我的心里。
    我有些傻愣,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情来反应。玄奘弯唇一笑,从和尚那双黝黑清亮的葡萄眼中映衬出了一个呆萌的姑娘,还有缓缓飘零而落的海棠花。
    转眼,梦中便转换了场景。
    云朗虽然当时答应得犹豫,可他还是很快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不过我猜大概是因为他同弥箩公主的婚期将近,想早些解决一个不算棘手的麻烦而已。被禁足在高阁的公主正伤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现身后手拿一束格桑的温润青年正在悄然走近。而等少女发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情郎来探望自己时,第一件事情竟然先是检查自己的面纱有没有戴在脸上。
    玄奘叹了一口气:“世间皮囊皆为幻象,他们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我望着殿中俩人,不由得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明白。”
    只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依罗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想不清楚眼前的青年并不爱她。
    我曾经听藜露说过,王室的人都会有一种花来代表自己的命格。如果说曼陀是依罗的命格,那么格桑便是弥箩的命格。因为弥箩即将成为新君,所以西梁国中如今遍地能见格桑花开。
    玄奘轻轻拍了拍我:“小善,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了身穿金丝银甲的慕枫冷漠地站在殿门口,手里端着一碗浓黑的药。他本可以出声提醒殿阁中的两个人他进来了,可他没有。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站了多久,但是从那碗凉透了的汤药中可以看出,他应是站了许久。半响,青年垂下眸看着手中的药,仰头一饮而尽,不再停留地转身离开。
    我看得瞠目结舌:“这药……药能乱喝吗?”
    玄奘轻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良药苦口,方能治病。”
    等到慕枫再次端来了一碗汤药时,云朗已经离开了。可是依罗却仿佛心情很好地哼着不成调的歌,坐在窗台上晃着小腿,罗裙隐隐可见秀足。
    慕枫把药递给她,沉沉道:“公主,该喝药了。”
    依罗难得听话地接过药碗,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喝一边问道:“慕枫,我现在是不是很丑?”虽然带着面纱,可是少女半边脸颊上都是瘆人的黑色疤痕。
    慕枫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特别丑。”
    少女眄了他一眼:“果然还是云朗哥哥会说话,他刚才就说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慕枫瞥了一眼格桑花,没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
    依罗把药碗递给他,估计也习惯了眼前人的冷暴力:“慕枫,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们都走了,为什么你还是留了下来?其实,你可以跟那些人一起走的。”少女看向窗外,如今她被限制在一隅之地,能够见到的只有这片天地,风吹动她耳旁鬓发,“如今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大公主了,慕枫,我知道你待我很好,可我不想耽误你。”
    慕枫拳头攥得很紧,半响,他嘲讽一笑:“不想耽误我?如果是云朗的话,公主是不是巴不得耽误他?!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公主的侍卫,公主觉得我还会呆在这里被你耽误吗?少自作多情了!”说罢,青年便端着碗冷着一张脸转身出了殿阁,留下公主一人坐在阁楼的围栏上,独自生着闷气。
    我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两姐妹会为一个云朗斗得头破血流,却没有一个人理他了!”长了这样一张嘴,简直就是注定孤独终老的命数啊!
    虽然说那日,慕枫给依罗甩了脸色,可他还是雷打不动地端着药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依罗面前,只是两人都十分有默契地不和对方说话。而有一日,青年在端来汤药的时候,多带了一样东西——那是他自从和依罗吵架之后,便开始细心培植的血色曼陀。
    之所以会说是悉心栽培,那是因为我们都看见他偷偷放血出来灌溉那株曼陀罗。
    殿阁中的少女惊喜又故作矜持地打量那株血色曼陀,可是我们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依罗女巫踉跄退后的身影,狼狈得不成样子。
    “这个季节,你怎么会找得到这株血色曼陀?”
    慕枫藏起了满是伤痕的手掌心,不自在地挑眉:“不是我找的,是云朗将军送来的。”
    于是,本来还有些矜持的姑娘一下子惊喜地捧起了花,忘记了连日来的冷战,满心欢喜地说道:“诶,慕枫,你知不知道,如果有人有幸能够找到一株血色曼陀罗,而他又把那株花送给一个姑娘,这意味着什么?”
    慕枫眼神微闪,回答:“不知道。”
    依罗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笨呐,当你把血色曼陀罗带给一姑娘,就表明你想以这株曼陀罗为聘礼来娶她啊!”
    看到少女的那双笑眼,慕枫眉目轻触:“那公主,你,喜不喜欢它?”
    依罗用力点头:“当然啦!那云朗哥他除了把花送来,还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慕枫犹豫了一下,藏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头,然而还是没什么语气地说道:“送你花的那个人想告诉你……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他都会守护你一辈子。”
    他不习惯于说这种话肉麻的话,可是一旦说出来,却没有情话的轻挑,只剩下云淡风轻后的情深绵长。我突然想起那次不经意闯进了慕枫梦境时,在我调侃之时,一身银甲的少年重复了两遍的回答:他不爱她。
    我托腮感慨道:“啧啧,好深情的表白啊。”
    玄奘颇不要脸皮地凑了过来:“我也很深情啊。”
    我白了他一眼:“你是一天恨不得带个大喇叭叭叭叭地,人家这是发自肺腑的。”
    没想到这厮作势就要撩起衣服露胸膛:“怎么不是肺腑了,怎么不是肺腑了?非要让我给你看看我整颗心长成什么样子,你才能明白我到底肺不肺腑吗?”
    我又羞又急地把他衣服给扯回去:“喂,你暴露狂吗?”
    玄奘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暴露狂是暴露给大家看的,如今只有你一个人看,说明我不是暴露狂而你是偷窥狂。”
    ……我迟早有一天会被这秃瓢给气死。
    -
    接下来的事情如同依罗回忆的那样,满心单纯的公主为了恢复自己的容貌,历尽艰辛上到云萝断崖,却从山鬼口中知道了真正的凶手其实是自己的亲妹妹。
    就在云朗在依罗和弥箩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慕枫却因为看护公主不力而被王室众人鞭笞杖责三百!毁了半张脸的公主违背王令、擅自逃跑,亦是因为她的缘故,即将登位的弥箩女君和云朗将军也被山鬼做法抓去。王室的愤怒,子民的指责,不一而同地对向了留下来的那个人。
    脱去了金丝银甲的青年狼狈地跪在王宫前的青石阶上,由他的父亲——云氏家主亲自执法。我和玄奘站在人群之中,沉默地看着青年咬紧牙关、不吭一声地被云氏家主抽得满背鞭痕。所有人都冷漠旁观着,衬得满殿琳琅红霞越发地讽刺。
    一旁的侍从面无表情地报着数:“一、二……两百零一、两百零二……两百九十九、三百。”慕枫双手撑在地上,背上的皮肤早已被抽得血痕遍布。额头浮现着密密麻麻的冷汗,青年咬着牙,胳膊上青筋颤栗。
    云氏家主怒声道:“就因为你没有看好依罗公主,如今让云萝断崖上的山鬼抓走了弥箩公主和朗儿,一个是未来的女君,一个是以后的额驸,俩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便以死谢罪吧!”
    慕枫沉沉地笑了起来,青年踉跄地站起身来,一双眼冷漠地看着男人:“是不是,除了即将成为西梁国额驸的嫡长子,你的眼里便再也看不到了其他儿子?”他看向高高在上的王室诸人,苍白的唇裂开道道口子,“是不是除了未来的女君,你们便再也不在乎了其他的公主?”
    云氏家主气得扬手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慕枫的脸上!青年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满脸鲜血——血色鞭痕从他的眉梢生生滑下来一直到嘴角。慕枫躺在地上,胸腔颤动地笑起来:
    “……是啊,你们根本不在乎。”
    男人拔刀就要杀他,然而下一刻,却被云朗握住了手腕。
    温润如玉的青年一手搂着昏迷的弥箩,一手按住自己的父亲,怒声道——
    “爹,够了!别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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