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白骨精

110.同榻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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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铁索贯穿了口舌的恶鬼漂浮在野外墓地的半空之上, 等到明月升到夜空正中央的时候,红眸少年才从暗中显出身来。看见来者, 乌语眼睛中难掩殷切:“当初大人吩咐我做的事情,如今我已经如数办到, 还请阁下转告大人,鬼门坍塌之日,别忘了从前许诺于我乌语的好处。”
    蚀光皱眉,呵了一声:“如数办到?你确定吗?”
    闻言,乌语急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抵赖吗?我一连数月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跟着通臂猿猴,你可知道为了挑起他的嫉恨之心, 我费了多大的功夫!”
    红眸少年不屑冷笑:“你花费了这么多的功夫, 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可却连这点小事都没有办好,你说要你何用!你一个被压在十重地府千年之久的恶鬼, 看来是被那些鬼差打得让这舌头也不中用了!”
    乌语气得脸色涨紫:“你个黄口小儿,怎么敢如此对我说话!”
    蚀光猛地转过身,一双猩红的眸子死盯着恶鬼, 浑身散发着被挑衅的怒意:“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当日,我家主人是如何同你说的?鱼死网破也好,自相残杀也罢,那孙悟空和通臂猿猴之间只能活一个!只能活一个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听不懂吗?而现在呢, 通臂猿猴就快成了万妖国的大王, 孙悟空还平安回到了花果山,这就是你所谓的如数办到!”说话之间,少年便猛地伸手扼住了恶鬼的脖颈!
    乌语惊恐得睁大眼,双手死命地抓着蚀光的手,慌忙解释道:“我虽有不烂之舌,可通臂猿猴始终都非大奸大恶之人,甚至他还是佛陀转世!再者,孙悟空都已经被通臂猿猴废除了七十二般变化和火眼金睛,他的仇家遍布三界,只要孙悟空法术尽失的消息传了出去,想要孙悟空的那些神佛妖魔难道还会少吗?”
    没想到此时,蚀光鼻子微微一动,少年用力将恶鬼甩了出去,转身喝道——
    “谁在那里!”
    月光藏进乌云之中,山谷层叠越发幽森。而在蚀光彻底炸毛之前,一身玄色衣裙的少女从黑暗中缓步走了出来,明明黑暗是她最好的保护色,但她却还是选择走了出来。因为收到通臂猿猴的消息,所以女王派遣了最好的医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虽然担心阿奘的病情,但是我也不敢耽误雀鸟治病,然而我却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新的发现。
    蚀光磨牙道:“居然又是你!”
    而恶鬼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你居然没死!”
    我背着手,客气地朝两个人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见眼底:“千年恶鬼乌语,被镇压于冥府十重,听说因为曾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最喜蛊惑七情六欲,就被鬼差把舌头剪成了两段。如此看来,那只能言善辩的恶鬼,就是你吧?”
    恶鬼失声叫道:“你竟敢调查我!”
    蚀光警惕地看着我,一双眼睛里满是杀意。
    我抬手抚了抚眉毛:“既然地府的鬼差已经管不了你,那么自然也该由我来处置。”我看向红眸少年,目光泛冷,“上次给你的教训,你现在应该都还记得吧?这是我们鬼族的事情,也劳烦阁下现在最好有多远走多远。你就算心里再怎么想要杀我,可是好像……你怎样也伤不了我。”
    乌语见苗头不对,挥袖就要遁地而逃,然而四面八方早已蓄势已久的藤条此刻霹雳一挥,形成一张天罗密布的大网,将那只恶鬼死死地缠住了四肢!他挣扎得越厉害,那么藤条的力量就会越紧!玄衣少女面容平添三分冷厉,眼瞳不由自主地开始变红,十指成爪凭空一捏,半空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恶鬼的下颌骨。
    “求……求你,放过我!”乌语强忍着身体即将快被撕裂的痛苦,嘶吼地解释道,“我只是、只是听从别人的吩咐,按照他们的指令为幽冥办事而已!”
    白皙如玉的肌肤下隐隐闪过黑色的符文,少女没有任何语气:
    “吩咐你的那个人,和幽冥什么关系?”
    恶鬼脸上闪过几分踯躅,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畏惧,但是还没有等他开口说话,下一刻,恶鬼的身体就被生生破开了一个大洞!他本来就已经残破的魂体,因为那个大洞开始剧烈的焚烧,火焰沾染上黑色藤蔓,转眼就消失无踪,一如那个本来还心心念念祈求能从地狱逃脱的恶鬼,转眼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红眸少年,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然后十分挑衅地勾了勾嘴角。
    然而下一刻,少年脸上挑衅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住了,只听少女以肯定的语气说道:“让恶鬼乌语藏身于通臂猿猴身上、挑拨他同孙悟空之间的关系的人,是冥河河伯吧?而你的主人,就是老梧,对吧?”
    蚀光狠狠地皱紧了眉头,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警告声。
    我和那个少年各站在一边,月亮此刻从乌云之中轻飘飘地挪了出来。月光毫无重量地照在两人身上,而投映于地面的影子,少女依旧是少女,可是少年却是一头巨大凶悍的恶犬。
    蚀光森然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哪怕知道眼前这个危险的少年暂时伤害不了我,然而当我看着地面上的那团影子时,心脏还是忍不住一阵剧烈跳动。袖子下的手攥成一团,我看着红眸少年,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凤仙郡、神猴亭……那个时候,虽然老梧说你只是一只小狗,但是当时我明明感受到身后有种磅礴汹涌的兽息,那根本不是一只小狗就能有的!只不过那时候,我还是相信老梧的,哪怕他当时说的谎言漏洞百出。”
    月色下,少年缓步走向我,目光越发深沉:“就算你说的都对,那又怎样?”
    胸腔中愤怒油然而生,我怒声道:“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什么叫孙悟空和通臂猿猴之间,只能活一个?”
    蚀光停在了光与影的交界处,眼神漫不经心:“就是你听到的那样。”不论是佛陀转世的通臂猿猴,还是齐天大圣孙悟空,都不过是这场棋局上的一枚棋子。若是当棋子挡了路,那么便应该将他们从棋局上拿下来。
    我气急反笑:“就凭你们?”
    蚀光勾了勾嘴角,语气得意:“不费一兵一卒,不过就是让一只本该呆在地狱的恶鬼提早魂飞魄散,就让孙悟空没了一身修为法术。你所能想到的,你所想不到的,都不过是主人万年谋划中的那冰山一角。”他下巴一扬,眼底含着轻蔑,毫不留情地说道,“你身为幽冥的少主,不仅靠着大鹏鸟终日浑噩度日,还和唐三藏他们师徒搅合到了一起,啧,幽冥有你这样的主人在,才是它被封印了千万年的不幸!”
    我被他的话说得心中血气翻涌,抬手便从地上卷出一根藤条,朝他脸上狠狠挥去——
    “你给我住嘴!”
    少年一惊之下,折腰向后躲,却还是被鞭稍打中了胳膊,伤口处仿佛沾了冥河水般疼痛难忍。蚀光惊疑不定地抬头,只觉得那一鞭势隐隐带着紫电雷霆之意,是不该属于白骨精的三百年妖力。怨怒之意攀附在眉眼之间,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不管是幸或不幸,那都是你们的事情!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衅我的底线!回去告诉老梧,别把主意打在唐僧肉身上,那个和尚……我护定了!”
    蚀光抬起手上的胳膊,低头舔了舔伤口溃烂的地方,双瞳幽幽盯着少女转身离开的背影:“别忘了,你是幽冥的人,你不同我们站在一起,如今竟然还要去帮外人?连你哥哥,那只不可一世的金翅雕如今都愿意听从我主人的吩咐,你又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脚步一顿,我紧紧攥住了手里的藤条——
    虽然从迦楼仓促无比地把我送出幽冥,我在心里便已经觉得不对劲,然而此刻从另外一个人嘴里听到,他竟然真的会听从老梧的话,跟他站到了同一个阵营之中!
    蚀光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我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是这一次,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早点认清楚你的身份,早点选择你的阵营,否则到时三界大乱,你还在天真地想着把唐三藏送往西天。呵,依我看,一个靠着徒弟和女人保护才能去西天取经的和尚,不过就是一个废物罢了!”
    我气得再次转身:“你!——”身后暗影中的少年早已料到我的反应,在我动手之前便挥袖化作乌云,转瞬消散在天地之中。我皱眉看着夜色下越发荒凉阴森的墓地许久,想着那个奇怪少年方才同我说的话,内心仿佛被光与暗来回拉扯着久久不能平息。
    -
    当我偷偷从窗户跳进来的时候,惊动了守门的老戚。
    看见是我,老戚明显松了一口气,没等我便率先说道:“雀鸟给他看过了,只不过是一路上太劳累,所以才会病倒,小善你也不要太担心,给他服了药且睡着呢。我猜你今夜会来,所以便主动和通臂猿猴说给唐三藏守夜,本来还以为会废一番功夫,没想到这位新大王倒是个好说话的。”
    我精疲力尽地靠在女子的肩上:“老戚——”
    老戚抚着我的长发:“怎么了?方才不见你,你又跑哪里玩去了?”
    疲惫无比地把脸颊埋在女子的肩窝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老戚,说真的,你身上的胭脂味,真的太浓了。”
    老戚无语地拨开我脑袋:“那就一边看你家阿奘去,别赖在我身上!死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忍不住一笑,再次唤道:“老戚——”
    女子推门转身,没好气地说道:“小祖宗你又怎么了?”
    我缓缓眨了下眼睛:“没怎么,只是突然觉得你们还在,真好。”
    老戚装模作样地搓了搓胳膊:“咦,真是肉麻死了!行了,你既然回来了,我也要去休息了,如果有事情的话,就来叫我和红孩儿,别一个人逞强。”玄衣少女笑得酒窝浅浅,目送着女子一扭一摆地离去。
    烛光摇曳如红豆,月光清冷似凝霜。
    我脱了外裳,攥着最后一瓣曼陀花瓣悄悄钻进玄奘的被窝,却还是冻得一个身子在直打哆嗦。而被窝里才退烧的和尚像一块自动发热的暖玉,让人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靠近。
    凡间虽然总是说女子要懂得矜持,但是我不算凡间女子,而玄奘也算不上红尘众人,于是我更加无所顾忌地拱进玄奘怀中,左手横过他胸膛半搂着他的脖颈,鼻息间萦绕的都是令人安然的檀香——
    月色从窗户纸中透了出来,婉转又薄凉地洒在床榻棉被上,而那缎月色尤其眷恋和尚的那张好看的脸,流连其上映着如同山峦起伏的侧颜。我伸出手指,冰凉的指尖从他的额头一路向下描摹着他的鼻梁嘴唇,想从他如今的样子里看到梦境里昔日金蝉子的音容笑貌。
    少女先是怔怔地望着睡着的和尚,那双乌溜溜的眼瞳缓缓浮现出明灭的水光,而在水泽漫过眼角之际,她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了玄奘的脖颈间,就像是一头幼兽在寒冬的黑暗里寻找最后的温暖:就像千年前的冥河畔,一如千年后的同榻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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