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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哪怕小善再怎么闹脾气, 还是被孙悟空用金箍棒捆着上了筋斗云。
而临走之际,玄奘也只是盯着佛经看。众人都知道两个人吵架于是大气也不敢吱一声,生怕不小心惹到了随时能发飙的玄奘, 玉兔小心翼翼地对绑上筋斗云的小善摆动前爪,示意多多保重。
我气鼓鼓地躺在筋斗云上, 泄愤地揪着身下的云朵:“王八蛋!唐三藏你个王八蛋!你个没有头发的王八蛋!”
孙悟空摆弄着灯盏头也不抬:“骂人可以, 但是不要再揪俺老孙的筋斗云, 老子这云都要被你扯秃了!”我悻悻地停下手,只听孙悟空手中咔哒一声,仿佛触碰到什么机关,淡紫色的光芒便从灯芯莲座中飘了出来, 轻渺地落在悟空身旁化成了本来的少女模样。
紫霞眼睛一弯:“大圣,你叫我吗?”
悟空有些尴尬:“俺老孙就是闲着没事弄这灯,你元神还没有补好,要不还是回灯中休息吧!”
小仙女也不戳穿他,笑眯眯道:“放心, 只要不见天光, 我就没事的。”说着, 紫衣少女奇怪地抬起头, 望着头顶上不见光亮的天幕, “诶对了,现在不是白日时辰吗, 怎么天还是暗的?”
我挣扎着坐起来:“因为金乌被后羿射下来了, 从此之后就没有太阳了!”
紫霞睁大眼表示吃惊:“那从此之后, 岂不是没有黑白昼夜之分?”
悟空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这一只没有了,总会有下一只倒霉鸟被天庭选中当那太阳的!毕竟这馄饨世间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有日月星辰、山峦河流的。”
毕竟,盘古的双眼曾为日月,后来天帝之子金乌也曾为太阳。
我摇头失笑:“大师兄你的心态倒是挺好。不愧是曾经手提两把西瓜刀,从南天门一路砍到蓬莱来回砍了三天三夜的齐天大圣。”
悟空得意一笑,算是收下我这赞赏。
而紫霞糯糯问道:“那我们现在又去哪儿?”
孙悟空道:“按照师父的命令,送这丫头回幽冥之地。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家幽冥在哪儿?我还等着把你送回去,然后掉头赶在队伍抵达灵山之前找到那秃瓢呢!”
我十分无语,怪不得这猴子一直驾着云彩在天上打转,原来根本不知道幽冥是在地底。我随手往下一指:“你让筋斗云一直往地底下走就可以了,在十八层地狱之下,就是幽冥。”紫霞和孙悟空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两者的目光仿佛凝固,而筋斗云更是猛地刹住了脚步停止在半空之上。
我因为惯性猛地栽到在云朵之上,脸颊把筋斗云都给凹出了个坑来。玄衣少女不满起身,眉梢眼角还挂着几点棉花糖般的云丝:“大师兄你在突然停住做什么!”
紫霞眉目轻触地望着下面:“那……那是什么!”
我奇怪地转过头——那一霎间,三个人加上筋斗云仿佛被时间冻结,而深邃广阔海面上的暴风漩涡还在更加深地往下钻着,好似一个永远窥不到底的天坑,又仿佛一个贪婪巨兽正大张着獠牙巨口!海水漩涡形成的强大引力吸引着周边的一切东西,包括天上密布的乌云都在朝漩涡的方向所靠拢,最后凝聚在海水漏斗之上形成一片暴风!
我紧紧地抓住筋斗云,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孙悟空还在强硬压着筋斗云的话,我们恐怕早就被海水的引力吸到那个漩涡中去了!乌黑的积水云开始缓缓往下沉,云层中心还伴有蓝紫色的刺啦闪电,海水中的游鱼开始拼命地向外游,仿佛深海之中有什么饕餮巨兽。
玄衣少女抱有着最后一丝希望,喃喃问道:“这、这是哪里?”
然而孙悟空的回答却将这点希望粉碎得一干二净:“你不知道吗,这片地方就是西海与其他三海融汇的地方。”尚未等猴子说完,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海底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仿佛有什么积压依旧的东西在一瞬间爆发!随着那道爆破声,漩涡不再往里吸东西而是一下子向天空沉下的云坟冲去!凭借着那道巨型水柱,海面与夜幕便连成海天一线!
下一刻,紫霞指着那片宽阔海面,焦急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孙悟空手搭在眉骨之上,迷住火眼金睛:“是火焰,水底之下还有流动的火焰?”
天幕开始降下暴雨,雨水打在身上生疼,而玄衣少女看着转眼被烫死漂浮在海面上的鱼虾,喃喃道:“不是火焰……是岩浆,西海海底那座休眠的火山爆发了。”海面本是深不见底的墨蓝,但是此刻墨蓝底下却流淌着一股金红,如果抛开那些翻上来的鱼肚白,这一片海域就像是一块墨蓝色琉璃,而琉璃中心还镶嵌着着一点金玉。
动人心魄,美丽妖冶。
而这种美丽,致命无比。
……“为什么龙王一定要敖烈死,他才满意?”
……“因为一句天命对龙族的预言。”
……“什么预言?”
玄衣少女的声音和当日老者低沉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金乌沉,白龙现。山海竭,天地灭。”仿佛被命运死死地扼住了喉咙,我哑着嗓音盯着下面那片犹如修罗场的海域,“果然,哪怕分|身在四方活动,可真正的他还藏在这里。”
孙悟空没有犹豫,将紫霞推到我身边,冷声吩咐道:“你们两个好好待着!”
猴子转身握住金箍棒就从云上跳了下去,动作灵敏而矫健,手中的金箍棒一下子变得巨大,犹如擎天巨柱——那是金箍棒的原型,那才是定海神针!
传说中那根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定海神针被猴子用力地挥入西海海面,转瞬激起两层滔天巨浪,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分别向两岸山壁涌去!
海水被金箍棒硬生生地劈开了一道峡谷,露出里面正在翻滚流淌的岩浆。那座已然爆发的山脉如同一条巨龙,匍匐在深海之底,浑身上下流淌着金红色的液体,而那些滚热的液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过整片海域。海水沸腾成滚烫开水,而高温上升的水汽触碰到聚拢在海面上的云层,便化作更加汹涌的雨水向四方蔓延!
只是此刻下的不仅仅只是海水,更是经过岩浆蒸发过后的高温水汽!
“嘶!——”
我被那雨水烫得直挠心,“我的天,这雨水好烫。”
紫霞手指凝聚出一点柔光抹在我的伤口上,安慰道:“放心,小善,一会儿就会好的。”说着,少女撒开了一大块紫纱布帛做成布伞的形状,在这片阴沉天地中,仿佛两尾灵动的鱼,一条成功地将我们和筋斗云给遮住,而另一条则是游到孙悟空的头顶上替他遮挡滚烫的水汽。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片龙吟长啸的声音,仿佛从九霄之上传来,又好似回荡在四方山野之间。我紧张无比地盯着被劈开的海面,只见西海之底的火山不断地向上供起,海岭的弧度被撑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极限,但又仅仅只是一个边缘,因为它还在不断地向上延展着!
孙悟空紧紧握住手里的金箍棒,喉咙里下意识地发出警告声,然而那长长的海岭就像是巨龙抬头般扬起了头颅,当山岭最高的地方接触到沉下的云坟时,金橘色的火焰猛地从至高点爆发,岩浆一瞬滚落至整座山岭,远远望去就像是被金红色火焰熊熊包裹住的巨柱。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我似有预感地大声叫道:“小心!”
孙悟空几个腾跃离开远处,再次转身时只见一条火焰做成的长龙威风凛凛地从巨岭之中飞跃而出,就在刚才孙悟空恰恰停落的位置之上,甚至,还挑衅无比地朝孙悟空长啸三声!孙悟空不甘示弱地怒吼一声,转瞬化作了金刚原型朝那只火龙飞扑而去!——
我喃喃道:“……是他!”
雨下得越发大,仿佛要将整片海域的海水都倾盆而泄!两个少女都被眼前这条巨大的火龙吓呆了,只见一只巨型石猴和一条火龙在水幕之中搏斗!石猴一把抓住巨龙燃烧的尾巴,却没想到下一刻,本来还在灼灼燃烧的龙尾一瞬结出了刺骨寒冰,冻得石猴耐不住地脱手,却被火龙一尾狠狠地扫了出去!
紫霞脸一白:“大圣!”几乎是同一时刻,筋斗云猛地向孙悟空俯冲而去,接住猴子后一个摆尾划出一道漂亮惊心的弧线!孙悟空重重摔在筋斗云上再次化成人形,反身却啐出了一口血。然而那条火龙身上的火焰,却在滚烫的雨水中越发耀眼,伴随着一声清越龙啸,张开着血盆大口似是要一口吞下整个筋斗云。
紫霞尖叫了一声,立刻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孙悟空。
来不及多想,我挡在他们之前化出弓箭,旋身拉弓搭箭瞄准着那只火龙——
时间仿佛一下子停滞,连滂沱大雨也静止,唯余少女与龙之间不动声色的对峙!我死死地拉着弓弦,在巨龙琉璃但冷漠的眼珠里看见了满头冷汗地自己,哪怕知道实力同他相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但也拼尽全力贯拉着弓弦不敢放松半刻!而下一刻,火龙身上的火焰一瞬间消散,再次化作了一条鳞甲泛着冰银色光泽的白龙。
我胸膛不住起伏着,忍不住喃喃道:“……敖烈?”
话音还没有落下,本来漂浮在空气中的雨滴便再次坠落下去。而白龙之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瘦削的青年,披着一袭黑袍,兜帽被风垂落,露出一头张扬银发和标致俊脸。他居高临下地瞧着我,好以整暇地歪头微笑:“啧,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敖烈眉目生得冷峻,然而少年的皮囊被魔神占据之后,明明还是一样的五官,可是举手抬足之中却透着颠倒众生的邪魅张狂。任凭大雨滂沱,然而白龙及其黑袍男子却没有半点沾染上水泽。
‘敖烈’朝震惊的孙悟空与紫霞微微一笑:“本来以为文殊那个老头会把你们都引去灵山,但没想到你们还是能找到这里来。不过多亏了金箍棒,若不是定海神针的效力,想要抽调西海的水泽还要费上一般心力。”
孙悟空狠狠一抹嘴角鲜血:“你到底是谁?妖怪你把小白龙怎么样了?”
“小白龙?难为你们还惦念着那个孩子,不过他已经死了,而他的叛骨与皮囊如今都归本座所有。”魔神身体微微前倾,食指轻放在嘴唇上,笑得恶意又挑衅,“不过提醒你,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同本座说话,否则——”他出其不意地伸出手,仿佛从天上引出一道雷电形成长鞭,夹杂着紫蓝色电光的鞭稍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弧度绕过我狠狠抽打在了孙悟空的身上,疼得猴子狠狠地翻了个身不住痉挛抖动。
见状,魔神嗤地一声笑,手成爪便将我生生吸到他手里!
紫霞脸色一白:“你放开小善!”
孙悟空不顾疼痛地怒声道:“你放开她!”
魔神虽然没有伤害我,但是大手箍得我胳膊生疼,他朝筋斗云上的二人挑眉:“天庭的走狗估计爬也要爬来了,这场雨也会一直下下去直到四海水源枯竭,至于定海神针劈开西海的缘由,本座也希望他们还愿意听你们的解释,祝好运!”说罢,他便驱动白龙强行带着我离开,徒留一片恶意的猖狂笑声。孙悟空刚要驱动筋斗云去追,然而方才被‘敖烈’用雷鞭击中的地方一下子传来彻骨疼痛!
猴子疼得半跪在云上,恨恨道:“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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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玄奘已经随八戒他们返至灵山脚下。
土遁回来的沙僧禀报道:“文殊菩萨说的没有错,如今灵山四面八方都被妖魔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懂变化之术根本进不去。这里除了大师兄和二师兄之外,其他人想进去恐怕有点难度。”
玄奘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沙地上一笔一划写着什么:“先等悟空回来再说。”
文殊哗啦翻着经书,冷不丁激动道:“啊我终于找到了!是石化秘术,这是上古魔族的一项秘技!中术者宛如石塑,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是感官身体却似平常无异,乃是上古魔神成名之术!啊,真的是魔神,怪不得能放出浮屠塔下的幽冥妖魔还能偷袭灵山诸佛,怪不得连佛祖都中了他的暗算!”
玄奘眉宇微不可闻地一皱:“没想到他真的能从幽冥的封印里逃出来。”
话音刚落,暴雨转瞬突降。
玉兔蹭地蹦到避雨的树下:“诶哟,这雨水怎么是烫的!”
沙僧接住雨水,低头尝了尝,一张脸皱在一起:“师父,这水有古怪,不仅是烫的还是咸的!”
玄奘抬头望着阴沉的天幕,因为没有了太阳,所以白昼变得比夜晚更加黑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盯着那漆黑一片的长空,玄奘始终觉得心里惴惴不安。
“师父,有好消息!”化作蚊子去打探消息的八戒兴高采烈道,“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守着灵山的那些妖怪们已经都撤退了!本来我还以为会血拼一场的,没想到他们提前撤了!现在雷音寺除了被冻成石头的和尚,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文殊不敢置信:“那些妖魔都走了吗?那那个魔头你有没有看见?”
八戒肯定道:“没有!真的,现在雷音寺里面真的一只妖怪都没有!”
沙僧嘶了一声:“会不会有诈?”
玄奘淡淡道:“既然人已经到这里了,就算里面布下天罗地网,也应该进去看一看。”
此时,玉兔疑惑地伸出手,接住雨水中的一样东西:“诶,你们看这是什么?天上这雨,还飘碎纸屑吗?”本来还只是零星极点,但是随着雨水的增多,就像沙黄的蝴蝶穿过暗色的雨幕翩跹而来。玄奘和文殊几乎是同一时间接住了一点碎纸屑,但是等看清上面到底写的什么字眼时,文殊脸色猛地大变,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玄奘抬眼从灵山这个角度看下去,可以看到这场浩浩大雨正包裹着灰暗的人间,翩跹纸屑如同断翅的蝴蝶从四方洒下去。
文殊不敢置信地看向玄奘,捏着手里的纸屑:“这就是他对佛门的报复。”
玄奘缓缓握住手掌心,双眸漆黑深邃:“不等悟空了,先进雷音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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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是哪里?!”我皱眉看着四周不见鬼影的山头,没好气地问着悬崖上正撕书的魔神,“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陪你撕书玩吗?”我从没登过这片山,但是它远远高于不周,甚至布雨的云层仅仅只到此山的半山腰处,山周围都是结界,仿佛独自被尘封于三界之外。
魔神坐在悬崖上,顺手扬了把手里的碎纸屑:“这是哪里?怎么,你没见过吗?”因为占据的是敖烈的皮囊,哪怕语气天差地别,可仍然带着少年特有的奶音。
我下意识地顶了一句嘴:“我从来没来过有怎么会见过!——”然而话说出了口,我才想起来不一定见过的地方就一定去过,“这就是九黎山?”
战神千年不灭的梦境中,那片枫叶灼灼似晚霞的地方。
魔神撕书的动作一顿:“看来你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
我扯了扯嘴角,不客气地回怼道:“看来你的丧心病狂还没有到丧尽天良的程度。我还以为等你真正从幽冥逃出来后,就会立刻带领着你的那些爪牙迫不及待地要毁灭三界。”
魔神回头看向我,目光冰冷至极:“你如今倒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气急反笑,仰起下巴:“我没必要对仇人有任何的好脸色看!”
“仇人?!”魔神眯起眼,语气饶有兴味,“呵,你是因为我控制后羿射下金乌,因为我占据了敖烈的血肉与皮骨,还是因为——”他扬了扬手里单薄的扉页,然后将它揉得粉碎撒入正在电闪雷鸣的积水云,“因为我把佛门真正的大乘佛法、唐三藏日思夜想的宝物毫不客气地当做废物一般撒向人间?”
我这才看清楚他一直在撕的东西是什么,急道:“你怎么可以——”
魔神抢白道:“佛门不是一直宣扬要普度众生吗?唐三藏不是号称取到了大乘佛法吗?本座把真正的大乘佛法撒向人间,这不是在帮他们普度三界吗?”说着,他忍不住张狂地笑出声,坐在悬崖之上笑得癫狂得像个疯子,“佛门丢了大乘佛法五百年,如来在灵山雷音的宝座上向三界撒了五百年的谎,嗤,而现在本座把佛门至高无上的宝物送给凡人,倒是要看看,他们怎么凭借着这些毫不中用的梵文去面对暗无天日的未来。”说到最后,他猛地站起身来,再没有耐心地将真经撕成纸屑,而是神情暴戾地把旁边一摞摞捆好的真经全部推向上下的积水云!
我怔怔地看着那些一捆捆的真经在狂风骤雨中散作一张张的扉页,不断上下飞舞轻而易举地穿过那些电闪雷鸣。对啊,连冥河也无法销毁的大乘佛法又怎么会惧怕这些风暴。它们只会按照魔神的意愿,被雨水送到三界各地,然后轻而易举地摧毁佛门在世人心中的信念。
魔神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众生,眉眼充斥着毁灭的恨意,却笑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些愚蠢的蝼蚁包括整个天庭都相信,大乘佛法能够让人超脱生死免去轮回吗?因为这是如来亲口说,他的金身靠着大乘佛法得来,但他向众生撒了谎!从来没有一部经文能使人长生不老,从来没有一颗蟠桃能让人得享天道!魔族同神族一同平定的洪荒,可是天帝拿着魔族子民的血肉肥沃九重天宫的土壤;本座愿把妹妹嫁给释迦牟尼,可他却斩尽六根、断情绝爱只为当那灵山之主,他们才是真正的骗子!”
少女震惊得眼瞳狠狠一晃。
他轻蔑地看向我:“你以为你的恨是什么?你所谓的爱恨,根本微不足道!”那一刻,伴随着魔神的话语,我看见层层黑色的戾气排山倒海地升起,包裹着整片寸草不生的九黎。在那双凤眼的注视下,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因为感知到这里死灵万年前的痛苦与怨恨,黑色的藤蔓开始不由自主地攀附于血肉之上。
魔神一步步地靠近我,男子微微俯身,馥奇香便铺天盖地包裹着我的所有感官。
他低头靠近我耳畔,银白的长发打在我的脸颊上。
鸡皮疙瘩迅速地攀附在皮肤上,我不断地调整呼吸,想要按捺下张狂的心跳声。
“你真应该庆幸于你的运气,不然你早应该死上千百次。”男子轻言慢语地说道,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微微磨动的下颌骨。
我忍不住想要往后退,却被他一把箍住了后颈。然而耳畔却传来魔神粗重的呼吸,半响,他隐忍道:“感激下敖烈吧,他又救了你这一次。”
我睁大眼,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你、什么意思?”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包围了一片黑袍人,恭敬而沉寂,像极了一片肃杀的幽灵。
魔神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我:“本座改变了主意。这场游戏如果没有人旁观的话,那报复起来岂不是太枯燥了?”他伸手拍了拍我的头,微微一笑,只是笑意不见眼底,“希望敖烈能护到你,活到最后的那一天。”
我紧皱起眉,不甘示弱地回视着魔神,落在旁人眼中却像是一只不服管教的小兽。
金乌沉,白龙现。山海竭,天地灭。
——原来叛骨天成的白龙会带来灭顶之灾,这句天命预言,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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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和文殊一进入雷音寺,便被眼前这副景象惊住了。
满殿神佛皆为石像残垣,碎落一地的肢体虽是石头铸成,但是下面却印着干涸的血迹。文殊当场便绷不住眼泪,跌坐在地上捧着那些肢体嚎啕大哭,而八戒他们则是神色凝重无比地安慰着文殊。玄奘缓步走在大殿之上,神情悲悯地望着最高的那尊佛像,半响双手合十愧疚道:“阿弥陀佛,弟子来迟,还望佛祖恕罪——”
殿外灵山在雨幕声中传来悲哀鸟鸣,仿佛也在为这一场寂静无声的屠戮哀悼。本来已经烧到尽头的残蜡重新燃起,长阶上的灵昙因为感受到故人的气息而微弱盛开。
用尽余下力气,却只是油尽灯枯。
如来真身的石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沙僧惊讶地指着露出半截真身半截石像的如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八戒和玉兔赶忙摇着哭泣不止的老头。文殊吸了吸鼻子,看过去却瞪大了小眼睛。白胡子老头跌跌撞撞地爬上长阶,匍匐在石像之前哭得像个委屈不已的孩子:“佛祖,灵山……灵山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天命不曾有示,佛门三千又怎会有此劫难?”
玄奘沉默地同如来对视着,和尚那双漆黑无比的眼睛微微湿润。
文殊的哭泣在整片空旷的殿堂中形成回声,老者椎心泣血地追问道:“大乘佛法在魔神手里,他在报复佛门,他把所有的经书撕成了碎纸撒向人间,那个魔头他让佛门的心血与威信毁于一旦啊!灵山非昔日之灵山,雷音亦非从前之雷音,佛门三千弟子如今又该如何自处?”
文殊是如来十大弟子中最晚进门的弟子,手里有着写遍古今之事的十问经书。
老者见证了佛门三千的辉煌,亦见证了佛门真正的陨落。
玄奘眉目轻触地望着伏在如来石像上涕泗横流的文殊,眼神划过难以掩饰的愧疚——五百年,文殊送走了陨落的诸佛,又游走于世间寻觅着佛陀的转世。
不同于转世轮回的玄奘,文殊清楚地记得一切的荣耀与创伤,而如今的灵山雷音,在他那本记录三界疑问的书上又该如何去描绘那血腥一笔。
很久之后,才响起了如来的声音:“他只是在报复我,报复当年佛门与神界的联手。”玄奘闭上眼双手合十地念了一句佛,只听如来低声喃喃道,“他不过是在报复我为了追求长生,不惜断七情绝六欲。”
八戒猛地睁大眼,看向沙僧:天,这里面有惊天八卦诶!
沙僧倒是很淡定:你还记得师父讲过的关于佛祖的故事吗?
玉兔满眼好奇:什么故事?
玄奘不禁抬头问道:“那,佛祖可曾后悔过这一切?”
在玄奘和文殊的注视下,如来长长地合上了双眼:“阿弥陀佛,这是我自己犯下的错,自当由我亲自来弥补。若无三界可出,若无菩提可求。吾当永世寂灭,求佛涅槃而生。”
文殊带着哭腔道:“佛祖!”
灵山雨雾中的鸟鸣声越发悲婉,仿佛凤凰泣血时的抵死鸣叫。
玄奘仰着头望着半身石像的佛祖,当见到他的轮廓隐隐现出金色光芒的时候,忍不住上前一步道:“佛祖!”然而,金光一下子窜出了火焰,将他的脸庞与身体迅速地包裹起来,在大殿之上开始熊熊燃烧,将整座雷音照得明亮若白昼。玄奘出神地望着那樽被火焰包围的塑像,火光映在他的俊脸上,将虔诚与妖冶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玄奘微不可闻地皱着剑眉,有一瞬间的恍然。
如来涅槃坐化的神力包围了整座雷音寺。本来横躺在大殿之上的断臂残肢神奇地重新重回到石像本来的位置上,伴随着远方传来金翅雕的哀鸣声,那些石像再次重现出本来佛陀菩萨的样貌。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感觉,好像经历了一场噩梦。”
“啊!你们看佛祖!”
众佛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而当石像爆破般地发出一声轰鸣声后,玄奘和诸佛下意识地举手护住头,而等他们再次放下胳膊时,从来都好似神明一般屹立在雷音中心的如来已经消失不见,徒留一颗金灿的舍利子。
“佛祖……佛祖他自毁元神了!”
“怎么会这样?!”
文殊红着眼眶,大声宣布道:“佛祖圆寂,再入轮回,重塑金身。”
有佛陀急声问道:“若佛祖不再,那谁是下一任灵山之主?”而此时,众人只见莲花座上那颗舍利子缓缓地漂浮于空中,最后缓缓地落在了一个人的掌心之中。是神情复杂的玄奘。
文殊松了一大口气,指着玄奘大声道——
“佛祖明示,下一任灵山之主,当为弟子唐三藏。”
在诸佛的一片质疑声中,玄奘似嘲似讽似悲地握着手中的舍利,突然想到了师父曾说过的天命。原来,不管愿还是不愿,他一日为唐三藏,一日便背负着普度三界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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