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渊驻剑

23.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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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令全军连我在内为死难将士服大功之丧,发誓今后行事当慎之又慎,绝不再意气用事。
    亚父与张远为瓮城之失向我请罪,我深知这过失中亦有我的一份—若非我一心想要保住柏途远,又怎会令亚父与张远为顾我之意而失了详查?我以战事未完不宜定赏罚为由,只好言相劝,更向亚父表明今后战事只听亚父之言,再不擅自做主。
    全军士气沮丧,亚父借演练阵法提升士气,更为逼郭随北逃,将休整之期延长到二十日,一直过了二十日后才又整军出发。
    出得申渡,再行几十里地便是广峦。过了广峦往东便是沚皋,出沚皋三百里便是傥州城了。
    广峦是宽阔平地,一望无际,我军下一战要攻的便是沚皋了。
    连日来几波斥候回营,向亚父禀报各道情形。惠山、起阳皆未破,郭随在傥州城内不见动静。朱袭却联合潘蔚,出兵攻打罗灵通,意图牵制赵储芫,赵储芫出五万兵相助罗灵通。只是朱袭有霍威黄雀在后虎视眈眈,并不敢出重兵,因此围魏救赵之法并不奏效。
    又有斥候报葵山西道有两路人马不知何故开战,朱袭与霍威目前只作壁上观。
    各道都有消息传来,只郭随处毫无动静,实在令人不解。
    我思忖再三,仍是开口问亚父道:“亚父,依你之见,郭随老贼打的到底是何算盘?五支大军攻他,他怎敢无动于衷?”
    亚父皱眉沉思,半晌道:“他若不想死,必要各处求救,霍威鞭长莫及,朱袭孤掌难鸣,葵山西道各路诸侯杂而无章,看样子求救无门,他只能集全力直扑一军,若是能大败云崇或巫光便可直上攻赵储芫。”
    张远开口道:“他亦可南下直扑我军而后攻取积艳山。”
    正此时,又一斥候来报曰:“郭随大将路申将五万军自流雅向东南而来。”
    张远一拍大腿道:“这便来了!”
    我问张远道:“大将军,我军如今还有多少兵马?”
    张远道:“连龙骧军六千骑在内,不到五万人。”
    我点点头,看向亚父,亚父却从怀里取出一丸蜡丸并半枚虎符,交于身边亲兵道:“日夜兼程,将此虎符书信送去神浒耿无思将军处,令他即刻率全军赶来广峦相助我军。”
    此蜡丸并非当场所制,想必前一日便已备下,因而亚父此令定非仓促所下,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定策。我与各人俱是大吃一惊。
    狄冲叫道:“元帅!这是为何?”
    王祁道:“路申只有五万兵马,我等何须怕他?”
    亚父神色郑重,道:“我军孤军深入,后续粮草为第一命脉,因此不论路申派不派人断我粮道,我军都需派重兵守护粮道,如此一来,我军可战兵力满打满算不过四万人。再者路申不会单军而来,恐怕不止五万人马。”
    张远踌躇道:“即便如此,元帅之前拟有阵法,我军日日勤加苦练,又岂会对付不了?”
    亚父道:“虽如此,主公在此,还是确保万无一失的好。”
    张远看我一眼,肃色道:“是。”
    又行了半日,两名东去的斥候来报道:“郭随大将西江狐施贵率兵五万,出青谷,直奔广峦而来。”
    言眺变色道:“不好!果然给亚父料中!”
    敌军一来便是十万,我军连五万都不到,我虽相信亚父之能,也不禁心中焦虑略生。
    我见各人面上都是肃然之色,也不敢随意开口,只向亚父看去,待他发言。
    亚父面不变色,沉吟道:“幸有主公的六千龙骧军骑兵在,此地辽阔,正适宜骑兵作战,以一挡十,我军仍大有胜算。”
    我方喜了一喜,又有斥候急报曰:“鎏金塔方远华领六万军,出采桂而来!”
    三人加在一起,竟有十六万的兵力。
    一声马嘶,亚父勒停了坐骑,叹道:“好一个柏途远!若非他瓮城设伏折了我万余人,我的阵法便完备无缺,便是二十万的大军也可斗上一斗。如今差了这一万五千人,回旋间却是捉襟见肘了!”
    言眺气哼哼道:“我早知这柏途远是个奸诈的卑鄙小人!说不定他早已知晓亚父练阵之事,才不惜赔上全家在瓮城设伏,好让我军的阵法差了人手!”
    此话我却不以为然,柏途远再厉害又怎会知晓亚父之阵缺不得这万余人?他最多便只知道我军练阵之事罢了。
    亚父沉吟半晌,缓缓道:“依我看,柏途远极有可能受了郦胜道的密令,要尽全力造成我军最大伤亡,不要说折我军万余人,便是三、五千人,也是好的。”
    我心中一凛,更觉这郦胜道是个人才。
    张远道:“元帅,我军眼下该如何应对?”
    亚父道:“大将军,你可先下令就近寻找水源,在水源上游安营扎寨,以逸待劳。从此刻起,向八个方位派出五倍于平时的斥候,务要探明敌军三人之中谁为主帅,我好修改阵法。”
    张远刚刚应得一声,亚父却又道:“兹事体大,你还是传斥候营正、副校尉来见我,我要当面吩咐。”
    大军扎营完毕,用过晚膳,我见亚父并无聚将商议之意,便径自前往他的帅帐。
    帅帐之内,只有亚父与张远两人,张远向我行礼,我示意他不必多礼。亚父向我微微一笑,道:“意儿,我知你必来。”
    我见他笑容毫不轻松,便答道:“敌军势大,我有些放心不下,亚父休怪我多事。”
    亚父示意我入座,道:“情形的确对我军不利,但也并非毫无胜算。我正同大将军商议,如何以那六千骑兵弥补阵法所缺的人手。”
    他顿得一顿,又接道:“郭随三名大将中,路申性反复不定,施贵性奸诈多疑,唯有方远华性沉稳笃定。只是方远华为人太方,素为郭随不喜,至今未得重用,路申乃是降将,自降郭随以来还未得过重用,唯有施贵跟随郭随多年,屡立奇功,深得郭随信任。如今这一十六万人马几乎已是郭随全部兵力,郭随万万不会交付到不信任之人手中,因此我料此番敌军的主帅多半是施贵。”
    我想起先前亚父所说的我军阵中阵当随敌军主将的心性而变一事,点头道:“如此我军阵法当针对奸诈多疑的施贵而设,诱其上当?”
    亚父道:“不错。六千骑兵正可作一支疑兵,诱施贵出主力追击,则可将其带入死门。”
    张远也道:“正是,平原之上,骑兵正是步兵克星。因此施贵乍见我军有如此精锐的骑兵,必然惊慌,其为保护中军不为我骑兵所冲蹈,定会派重兵拦截围击,届时我军阵法发动,几阵连铰,死门接着死门,便如铰链一般,可将敌军数万接数万铰死在各个死门之中。”
    我并未学过阵法,因此张远之话对我来说甚是玄妙,但我至少明白了查明敌军主帅是谁对此战来说乃是关键,而我军斥候营能否查明谁任敌军主帅更是这关键中的关键。
    待各方位派出的斥候终能确定施贵为敌军主帅时,敌军三支人马已逼近我军营地不足百里。我见果然不出亚父所料,心中大定。
    亚父写了战书,派人送去敌营,约定于五日后在吴王坡一决胜负。
    我想起亚父调耿无思大军来此一事,询道:“亚父,耿将军何时会到?”
    张远笑道:“主公,耿将军尚在神浒,没有一个半月,到不了广峦,更何况,恐怕送虎符的亲兵此刻还在半路上。”
    我一想也是,倒是我心焦了,遂笑一笑道:“恐怕耿将军要白跑一趟了。”
    言眺笑道:“路上收拾些逃亡的残兵败将也是好的。”
    亚父沉吟道:“吴王坡之北地势略高,倒是可以看到两军交战之情形,到时我等可到彼地观战。”
    我一眼瞥见低头沉思的萧疏离,便道:“五妹,亚父阵法不会有失,你也与我一同去观战,不必亲自出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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