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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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什么？他傅宁寒再如何，也不过是西蜀的皇帝，还管不着我这个东齐太子。本太子应了他的邀请，那是给他面子，就算我不去，傅宁寒又能如何？”楼政笑得轻狂，“我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西蜀那个劳什子皇帝，而是我的好二弟，现在是身在何处？”
    “政哥哥想见二哥，派人去光禄勋府送帖子就是了，坐在这里空想又有何用？”
    楼政没有答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说：“也好，筝儿，你要不要一同去？你也很久没见过阿焱了。”
    “我？还是算了，你一个人去就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再加上一个我，恐怕到了明日，整个锦都的人都要讨论东齐太子和西蜀的光禄勋大人是什么关系了。”
    楼政似乎也觉得不妥：“也罢，你留在驿馆吧，左右明晚的宫宴上，他也该在场。”
    他说完就推开了窗户，一跃而出。房间在楼上，楼政却一跃跳到了对面的屋顶上，然后足尖轻点，便与黑夜融为一体。一路跑到光禄勋府，却不走门，而是站在高处先摸清了地形，然后直奔书房而去。
    时至人定，楚焱刚刚用了晚膳，正坐在书房中，捧着竹简闲读，时不时拿起酒樽浅饮。窗外凉风习习，吹来木槿花的清香。耳边响起鸟儿归巢的啼叫，花叶颤动的沙沙声，心仿佛也沉静了许多。
    又将酒樽举至唇边，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楚焱抬手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然后随意把酒杯抛向窗外。酒樽在空中划出一道直线，破窗而出，而后却没有落地的声音传入。楚焱似是早就料到了，眼睛连抬也不抬一下：“外面风大，客人既然来了，何不入内一叙？”
    屋外传来爽朗的笑声，楼政推开房门，手中把玩着那个酒樽：“山窗游玉女，润户对琼峰。岩顶翔双凤，潭心倒九龙。酒中浮竹叶，杯上写芙蓉。故验家山赏，惟有风入松。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啊，正碰上你喝这美酒竹叶青。”
    “大哥？”楚焱一怔，随即轻笑道，“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贼，竟敢跑来我府上撒野，想不到是大哥。大哥来看我，怎么不走正门，偏要翻墙？”
    “少说废话，我来你这里一趟不容易，可不是为了听你质问的。还不快拿你的好酒出来，快快满上！”楼政走到他面前，把酒樽放在案上，神态自若的仿佛是在自己家里。
    楚焱也毫不在意，取来酒壶为他满上：“大哥，咱们兄弟也有两年不见了，我记得你是东齐人，怎么突然跑来西蜀了？总不可能是专程来找我，一起喝酒的吧？”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来找你一起喝酒的呢？”
    楚焱轻笑不语，看着楼政。楼政摇了摇头：“好吧，我是来西蜀有些事，顺便来看看你。近来过得如何？阿焱，没想到你竟是前西蜀上将军楚祚之子。对了，听说你和西蜀穆王闹翻了？”
    他模棱两可地回答：“也差不多吧。”
    楼政看出他不愿多说，于是也不多问，摸了摸下巴：“话说我今日见到了一个人，是在常兴门前。”
    楚焱闻言，不自然地低了低头，楼政眼中的笑意更大了：“今日锦都常兴门前，传说中的西蜀嘉宜长公主竟然现身了。果真如传说中的那样，仪态万方，典雅端庄。可是阿焱，我记得你离开锦都是十年前，那时她十岁，你十五岁啊，你怎么还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
    “大哥！”楚焱露出窘态，急急地制止他，“婧儿比之长公主，也不遑多让啊。长公主有牡丹之姿，婧儿亦是霞姿月韵，娇若芙蕖，你又何必羡慕？”
    “呵，阿焱，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转移话题了。”楼政笑道，“闲话少说，我找你可是有正事的。如今我在我们东齐的太子殿下手下做事，太子听说我有个兄弟，文韬武略皆不输于我，有心拉拢你。你意下如何？若你能来东齐，咱们兄弟同心，必能干出一番事业。别的不说，总比你现在没了杜家这个靠山，还留在西蜀要强上千倍万倍。”
    “这才是大哥今天来找我的目的吧？”楚焱叹一口气，“大哥，我记得以前我们闯荡江湖时，有一次在酒楼里喝醉了，你借着酒劲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诗。拟把青山磨宝刀，敢借苍天试剑锋。欲得天光来普照，劈断层云见日出。大哥，那时的你无拘无束，亦不屑于拘束，而今你为何要让那功名利禄拘束了自己？”
    楼政笑了笑：“阿焱，你知道顾彦清吗？他当年是东齐的名隐，少年之时便因才华过人，天下皆知。可他年纪轻轻就归隐云山，不问世事，皇上几次三番亲自去拜访，他都避而不见。甚至为了躲避皇上，顾彦清在草庐中养了一条狗，一听见狗叫，便知是有人来了，然后就赶紧跑掉，等到第二天才敢回家。让他出来做官和要他的命一样，若非顾家祖坟在云山，他恐怕早就搬家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啊，最后还是当了一国令尹。顾彦清在一次躲避皇上时，阴差阳错偶遇了他的同母妹妹，东齐的乐阳长公主，从此对长公主一见钟情。为了能与相爱之人厮守一生，顾彦清甘愿放弃自由之身，入朝为官。”
    “你说的可是，现今东齐紫陵郡主的父亲？”
    “正是，紫陵郡主七岁时，乐阳长公主病重身亡，顾彦清便辞官，再度归隐。他本来想带女儿一同离去，可当时还不是太子的东齐大皇子在长公主府跪了一天一夜，求他留下郡主。顾彦清无奈，为女儿算了一卦，最后感叹一句，‘吾女命该如此’，便留下了女儿，从此再无音讯。”
    楚焱皱着眉头不说话，楼政饮一口酒，又说道：“阿焱，有些人投身于功名利禄，并非醉心于此，而是身不由己。顾彦清如此，我也是如此，你可明白？”
    “也是如此？大哥，你可不像是会为了什么事或什么人，放弃自由的人啊。”
    “你又错了，我从来没有过什么自由。”楚焱听了这话，刚想开口，楼政却抬起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已经扯得够远了，阿焱，你还没给过我一句痛快话，到底去不去？”
    楚焱摇头：“大哥也知道，身不由己，如果这里没有那个人，这个位子对我也是无所谓罢了。我若是为了功名利禄，选择与她为敌，对我来说，就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楼政立刻露出了不正经的样子：“那人？罢了，本来今日我就没想过你能答应，白问一句，好让自己死心罢了。只是你说的那人，可是嘉宜长公主？你倒是郎有情了，可她对你，可也有意没有？”
    楚焱脸色一变，轻咳一声：“大哥，你还没说呢，你是为了什么事，甘愿拘束自己的？”
    “别岔开话题，是兄弟就快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对她动情的？我可是早就知道你有一个小情人，只是一直没想到会是她罢了。”
    “大哥！”楚焱急了，“大哥你别问了，天色也不早了，快些走吧。”
    “唉！这分别两年，你是越来越不待见大哥了。咱们还没说两句话，你就急着赶我走。”楼政叹息一声，“好好好，我现在就走，免得在这里碍了你的眼。”
    他话一说完，不等楚焱反应，就开门走了，等楚焱追出房门，早已不见了人影。他低叹一声，回到房内，忽然想起自己有一样东西，本是打算给他的，方才却忘了。
    算了，反正他现在在锦都，总有机会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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