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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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少成到穆王府的时候，傅明煜正在允文轩院子里射箭。看到杜少成，他将一把弓扔过去：“少成表哥，你好久没有和我比试了，今天好不容易来了，指点弟弟一下可好？”
    “殿下言重了，陪殿下练武，本就是臣分内的事。”杜少成恭敬地一拜，然后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张弓射向草靶，一击正中红心。
    傅明煜侧身站在他旁边，笑了笑：“虽然一直在担任文职，可是表哥的箭术还是不见退减。少成表哥何不试试五射？”
    杜少成摇摇头，双手捧起弓，举过头顶，呈到傅明煜面前：“多年未练，臣的臂力已大不如前，方才那一箭已用尽了全力，现在连再射一箭的能力都不具备了，何况是五射之技？臣怕在殿下面前出丑，请殿下恕罪。”
    傅明煜接过他手上的弓，看了一眼，随手放在一旁倚着：“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曾经见过表哥和楚大哥比试。楚大哥在武术上的天赋虽强，可是当时在箭术上，好像是表哥稍胜一筹。后来楚大哥一直介怀此事，所以才将弓作为自己常用的兵器。”
    “微臣惭愧，若是现在的臣再与光禄勋大人比试一场的话，想必臣会输得很惨。”
    傅明煜不置可否，撇开这个话题不再讨论：“表哥今日登门，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长公主命臣来探望殿下。长公主传信告诉臣，光禄勋大人向皇上献策预防雪灾的前一日，她刚刚提醒过您雪灾的事，可是还没等禀报就被光禄勋大人抢先了一步。她担心殿下会不高兴，所以命臣来看看。”
    那日早朝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就在十天前，西蜀北边的诸郡城相继传来雪灾的消息，可是因为楚焱的提醒，造成的损失并不大。于是百姓们认为是楚大人救了他们的性命，再加上傅宁寒的推波助澜，楚焱在民间的声望大涨，傅宁寒也顺理成章地将他加封为右扶风。
    如果楚焱没有先一步上奏，现在风头正盛的就会是傅明煜，而不是楚焱了。
    不高兴吗？傅明煜挑了下眉头：“皇姐真是的，她的弟弟会是那样的人吗？被楚大哥抢先一步又如何？这说明我西蜀忠心为民的官员不在少数，本王该高兴才是。再说了，依皇姐的计划，就是要让傅宁寒以为，可以利用楚大哥代替陈家，制衡杜家，现在这种情况，不是正好说明了皇姐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吗？”
    杜少成愣了愣，看向傅明煜的眼睛，想要探究他的内心。可那双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怨恨愤怒之类的情绪，干净得有些太不像话了。
    “既然殿下这么想，臣也就放心了。相信长公主也会安心，不必在宫中为殿下牵肠挂肚了。”
    “真是的，表哥你总是和我这么客气，我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少安表哥就从来不把我当成什么穆王殿下，再说小时候你也不是一样叫我煜儿吗？”
    杜少成眉头轻皱了一下，恭敬如初：“殿下是君上，臣不过是臣下，岂敢冒犯？臣年轻时不通事理，有时言语之间有些过分，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少安年轻，而且这些年一直跟父亲在边疆，放荡不羁惯了，臣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
    “唉，少成表哥，舅舅当初就不该让你从文，你看你现在都成了书呆子了，和朝中那些老顽固简直一般无二。”傅明煜无趣地叹了口气，挥挥手，“算了算了，表哥还要去找皇姐吧？快去吧，别让皇姐等你。”
    “诺，臣告退。”杜少成一拜，退出来院子。
    杜家的马车候在王府门口，杜少成一出来，就立刻坐上马车去了天香阁。傅雨笙就在天字一号等着，见他进来，莞尔一笑：“少成表哥。”
    “笙儿，久等了。”杜少成走进去，闲闲地倚在一根柱子旁，闲散自在地完全不像先前那般拘谨，“累死我了。”
    “至于吗？不就是让你去看看煜儿吗？”
    杜少成刚要开口，又想到什么，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还行吧。穆王说他并不介意那件事，说你的弟弟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照顾一下穆王的情绪比较好。”
    “你是有什么发现吗？”傅雨笙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有话。
    “没，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总之谨慎一点儿没什么不好。还有你面对穆王时……呃……这个态度以后也注意一些吧，毕竟穆王……是我们认定的天子。”他左手揉着眉心，吞吞吐吐地说了这些话，“嗯……就是这样。”
    傅雨笙见状，不由谨慎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少成表哥，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
    杜少成暗中叫苦，早知道就不该提醒她了。这丫头和穆王姐弟情深，直接说的话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说不定有一天还会把他的话当笑话讲给穆王听，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了。可是这样隐隐约约地暗示一点儿，又架不住她的好奇心啊！
    “哎呀没什么啦，不要问了。总之记住我的话，把它烂在心里，不要告诉任何人。”杜少成把“任何人”三个字咬得很重，然后怕傅雨笙追问似的，推门就走，“我先走了，尚书台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呢。”
    傅雨笙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落荒而逃。她忍不住深思刚才杜少成的话，眼神越来越凝重。
    是暗示吗？暗示她煜儿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大度，暗示她应该对煜儿恭敬些，暗示她不要让煜儿知道，他说过这些话。可是为什么呢？少成表哥是觉得，煜儿有哪里不对劲吗？
    “尚苏。”傅雨笙开口叫了一声，尚苏应声而入。她紧锁着眉头想了半晌，又摆摆手，“没事，你下去吧。”
    “诺。”尚苏退了出去。
    算了。
    那是她的弟弟，她同父同母、一胎同生的亲生弟弟，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呢？如果让煜儿知道亲生姐姐怀疑他，一定会伤心的。少成表哥，可能真的是多心了。
    －－－－－－题外话－－－－－－
    五射：古代的五种射技。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白矢，箭穿靶子而箭头发白，表明发矢准确而有力；参连，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剡注，谓矢行之疾；襄尺，臣与君射，臣与君并立，让君一尺而退；井仪，四矢连贯，皆正中目标。
    右扶风：原名为都尉，是京师三辅地区的行政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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