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造反吗

90.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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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岚在枕上悠悠醒转, 脑海中的记忆仿佛被驴啃过似的,混乱不堪。
    她好像看了很多东西, 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唯一清晰明了的,是结尾处李未阳带她看的那场烟花, 还有那个城破人亡的鬼故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声鸡啼,已是四更将尽了, 她坐起身来,小声唤了一句:“李未阳?”
    刚刚从梦境中出来, 他应该还未走远才对。
    一声无人答应, 她又叫了一声,没想却惊动了睡在外间的檀书。
    檀书揉着眼睛走进来, 问:“小姐, 你做梦呢?”
    呃……
    她连忙道:“没事, 我喊着玩的。”
    一面缩回被子里, 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心里到底安稳不下来,天亮后,她去找了雀灵。
    雀灵至今仍对她心存忌惮,用戒备的目光打量这她, 道:“你马上就要成亲了, 婚礼的时候,也要我顶替吗?”
    乐岚道:“这个不用。”
    “我只是回家看看, 用不了多少时日, 婚礼前肯定能赶回来, 你只要小心些,别露了馅就行。”
    说完这些,她笑了笑,又道:“我知道,你因为丹渚的事情很不喜欢我,但是你主人现在下落不明,京城里又不太平,你想安安全全地在这里过下去,等着他回来找你,不妨试着摈弃前嫌,将军府里,我给你留下一席之地,你看如何?”
    雀灵抿唇瞧了她一眼,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摇身变作她的模样,道:“你去罢。”
    乐岚道了谢,便抓紧时间赶往南溟。
    到了碧霄宫口,她却犹豫了,不知道是该先去见乐昀,还是去见她的母亲。
    虽然李未阳叮嘱过不能让天帝知晓,可炎龙和巽城的事□□关重大,必须告知族长才行,何况父母与外人不同,乐昀与平舒断然不会害她。
    南溟现在当家的是平舒,照理她应该去找她娘报告消息;可就办事能力和决策水平上来说,显然是乐昀更靠谱些。
    她若找了她娘,平舒肯定不会让乐昀插手,一切就只能按照平舒的意思来办。
    可若找了她爹,乐昀虽然会把事情处理妥当,可平舒要是得知她胳膊肘往外拐,情绪一旦泛滥起来,整个南溟都要遭殃。
    真是难办。
    她在镜台宫和碧霄宫之间踟蹰了会儿,狠了狠心,往碧霄宫走了过去。
    大事上,还是相信她爹靠谱些,至于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乐昀去摆平吧。
    “巽城?”
    “这座城里有些古怪,我一个人,不敢贸然进去,但连炎龙都那样小心忌惮,可见其中不知道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乐岚把经过阐述了一遍,从头到尾把李未阳隐去不提,又道:“在探得真相之前,为了不起乱子,这件事情还是不要透露出去为好。”
    乐昀颔首,道:“我自有分寸。”
    “那个……”乐岚吞吞吐吐的。
    乐昀看她一眼,“怎么了?”
    她鼓起勇气,道:“我在凡界就要成婚了,到时候,你和我娘会到场么?”
    “凡界的婚礼,”他低头继续看书,语气无波无澜,“我和你母亲就不去了,该说的话,你母亲都已和那个凡人说过,不消我再多说什么了。”
    乐岚一怔:“我娘和他说什么了?”
    乐昀却不说话了,行朔在旁边接道:“只是叮嘱李公子,以后要好好照顾殿下而已。”
    乐岚“噢”了一声,复又抬眼看了看不动如山的乐昀,心中略有些惨淡。
    婚礼虽然开在凡间,可身为亲生父母,只有他们到场,才能算是圆满。
    她本来是想知会乐昀和平舒,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就算得不到他们的祝福,起码也能搏一个认可。
    却万万没有想到,连认可都如此艰难。
    出了碧霄宫,她仍有些不服气,又不肯死心地往镜台宫走去。
    乐昀不答应,她就去问问平舒。
    谁知话还未开口,平舒淡淡道:“既然凡事都有你父亲为你撑腰,又来找我做什么?”
    她转过身,殿门在她身后合上。
    乐岚对着一扇漆门呆呆站着,半晌后,转身就走。
    行朔在她身后追上来,可惜没能追上,乐岚走得比风还快,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她这次改御剑赶路,因为气到了极点,把劫生剑催到最快,流星一般往回赶。
    心中暗地发恨:“不去就不去,谁稀罕你们去!”
    一落地,她先匿了身形,火一般往家里走,却见雀灵正红着脸送冷夫人从房间出来。
    冷夫人笑着在她脸上捏了捏,悄声叮嘱了几番话,雀灵脸红更甚,送出几步便回了房间。
    乐岚现了身,随口问道:“刚刚我娘说了什么?”
    雀灵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
    两人换回身份,雀灵化回原形,到府里的树上找自在去了,她余气未消,胸口仍然堵得慌,一边打坐清心静气,一边又怄气地想:
    一百年内,她要是再回南溟一趟,下辈子投胎,就投成只记吃不记打的猪,看她还长不长记性。
    为什么每次都明知道会挨冷眼,她还乐呵呵地赶着去碰灰,大概是因为她始终相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家人始终是家人,世上再没有比爹娘更亲的人了。
    可事实明明是,即便是一家人,也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行的。
    乐昀和平舒带给她的只有南溟帝姬的身份,可这个身份除了逼迫她要比旁人更刻苦更用功,免得落了家族的脸面之外,并没有体现出其他用处。
    她哪怕生成东边水沟里的一条草鱼,也比在南溟饱受这么多年的折磨来的幸福得多。
    乐岚气,气得想爬回去重新投一次胎。
    这件事情梗在她心里,一直到婚期将近,她始终耿耿于怀,人前和亲朋好友笑得开怀,人后想起乐昀和平舒的冷落,经常一坐就发小半天的呆。
    李未阳不知道她回过南溟,还以为是姑娘家愁嫁,夜间悄悄溜到将军府,学她之前到相府的样子,敲了敲她的窗户。
    敲窗声响起时,乐岚第一时间想起了重钧。
    许久不见,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京城,她怀着一丝期待打开窗子,却看见了鬼鬼祟祟的李未阳。
    乐岚当时就懵了:“怎么是你?”
    对方则登时发觉出异样:“你以为是谁?”
    “……没什么,我以为是鸟。”
    她把他让进房间,这还是李未阳第一次明目张胆地进乐岚的闺房,四壁的灯都亮着,妆匣摆设皆历历在目,他控制住目光,不到处乱瞟,问:“檀书呢?”
    “去厨房照看宵夜去了。”她道,又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难道就不能来看看你?”
    他听说檀书不在,便放了心,捡了张椅子坐下,悠闲自在地倒了杯茶。,笑道:“等到完婚,像这样单独见你的机会就不可多得了。”
    乐岚“哦”了一声,鸡蛋里挑骨头道:“感情是来寻刺激的,我要不要再喊声救命配合你一下?”
    李未阳给她一个“不识风趣”的眼光,拿杯盖浮着茶水,直奔主题:“近来,你总是不怎么开心,新嫁娘哭丧着脸可不好看。”
    乐岚道:“我哪有哭丧着脸……”
    “你看你看,现在不就是个小丧包脸?”
    他放下杯子,走到她身边,缓声问:“出什么事情了?”
    他离得很近,说话时,呼吸吹拂在她头顶,痒痒绵绵,乐岚很不争气地心软了。
    犹豫了片刻,说:“我爹娘不愿意参加我们的婚宴。”
    李未阳明知她说的是乐昀和平舒,为了逗她多说两句话,纾解一下心情,故意曲解道:“侯爷和夫人明明都在场,岂有不到之理?”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乐岚抬头,正对上他垂下来的眼光,那眼里满是浓浓的柔情,仿佛融化开的琥珀。
    她就像是被琥珀所吸引住的蜂虫,深深沦陷进去,气势顿时软了下来。
    “我只是想让他们看一看,我中意的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凡间的婚礼也有凡间的风味,不像他们所想的那般不堪。”
    李未阳把她轻轻揽到他身上,一面安抚,一面劝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那日他们真的到了,你我是要拜侯爷和夫人呢,还是拜帝君和女帝呢?”
    他另辟蹊径,这个问题问得刁钻十足,乐岚一怔,当时她兴兴头头地去南溟报喜时,却没有想过这一茬。
    她默了默,道:“两方当然都要拜的。”
    李未阳笑道:“这便是帝君和女帝的好意了。他们不愿让你为难,所以宁可不下这趟尘,再则,你的身份摆在这里,真正的大婚自然举办在南溟,他们身为南溟之主,宝贝女儿的婚礼岂有不好好操持之礼?”
    乐岚乍一听时,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通:“婚礼这种仪式,成一次就够了,一生还要办几回?”
    李未阳正要说话,前厅的门响动了一声,是檀书从外回来了,叫道:“小姐,羹调好了。”
    他透过帘幕向外间看了一眼,失望溢于言表:“护花的人来了,我这个偷香的得赶紧溜了。”
    乐岚善解人意地帮他开了窗,他走到窗前,忽然把脸向她凑了过来,同时还暗示意味十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都马上成亲了,还耍什么赖?
    乐岚没好气道:“你走不走?”
    对方毫不害臊,誓把无赖进行到底:“亲一下再走。”
    檀书在外间安置桌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进来,她可不想让别人撞见他们深夜在房间私会,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催促道:“快走快走!”
    李未阳心满意足,这才翻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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