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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要带的行李老早就准备好了,有时却没能糊弄过去, 硬生生被卡到腊月二十八才回家。
秦深开车把她送到了中心停车场, 何有时死活不让他再送:“就在这里停吧, 我还没跟我爸妈透过底呢,你冷不丁去了会吓到他们的。再说你今天还开着六百万的车, 我爸妈肯定会被吓到的。”
吓到他们……身高长相家世工作都出众的大好青年挺不乐意地嗯了声。
“你别急呀。”何有时戳戳他的脸, 好笑道:“我们在一起才两个月,再等等好不好?”
知道有时还没准备好带他见家长, 秦深试图挣扎下:“你带这么多东西, 一人能提得上去?我帮你……”
“我给爸爸打电话,让他下楼帮忙拿就好了。”
没说完的话被堵了回去, 秦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给猫系绳,伸手在胖橘脑袋顶上呼噜了一把。
胖橘最近几天被分走了一半宠爱,火气忒大,早上梳了半个钟头才梳好的毛被秦深折腾乱了,立马怒目而视, 啊呜张嘴就朝他的虎口咬下去。
却也不敢咬疼,抬头小心瞄了下秦深的表情, 又讪讪松了口。
“那我走啦?”
秦深嗯了声。
有时刚打开车门, 又被这个斤斤计较的男人拽着胳膊拉回到副驾上。
“又怎么啦?”
秦深看了她半晌, 眸中稍有不忿:“今年不跟你计较了,明年我要上门拜访。”
这个语气明显是不高兴了, 何有时怕他赌气, 连忙附过身去亲他。
像哄猫似的, 温声细语,还得顺毛摸:“不用明年,最多到五月,肯定让你见见将来丈母娘。”
秦深这才满意:“行了,走吧。”
何有时下了车,给爸爸打电话要他下楼来接,她拿的东西太多了,左手两个大袋子右手牵着猫,还拉着个行李箱。
秦深没发动车,何有时冲他摆摆手:“你快走呀,我爸要下来了。”
说得跟偷情似的。秦深脸色更臭,故意把车窗放下来,两人隔着个马路牙子眉来眼去。
“有时!”
远远看到她,何爸爸喊了一声,何有时忙拉着行李箱迎上去,没敢回头看他。
“这才半个月不见,你怎么又瘦了。”
何爸爸拎着行李箱絮絮叨叨:“回自家还带这么多东西,这都买的什么呀?”
何有时应得有点心不在焉,走出几十步之后,她回头瞄了眼,秦深的车还在原地。小萨摩头上戴着顶毛线帽,从开着的侧窗探了个脑袋出来,背上搭着一只手。
尽管看不到他的脸,却知道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
何有时把猫链挂在手腕上,趁着爸爸在说话,悄眯眯给秦深发了个短信。
“你要照顾好咱家狗儿子啊。”
秦深回得很快:十天,多一天我就带着咱家狗儿子去你家堵门去。
何有时笑得直抽抽,一不留神差点被猫绳绊倒,把何爸爸惊了下:“看着点儿台阶,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何有时收了笑,收好手机乖乖爬楼梯了。
*
除夕当夜,春晚开了的时候何有时还在做直播,是官方组织的一个春节特别节目。由平台上的人气主播轮流上麦说一段新年祝福,不费什么功夫。
她直播做得久了,类似的活动参加过好多次了,没怎么当回事。偏偏何妈妈郑重其事:“几十万观众在线看你呢,你就这么不梳头不化妆穿着睡衣上镜,像什么样子?”
催着有时洗脸化妆去了,还嫌弃她平时用的口红色号太浅,从柜子里拿出个礼盒,givenchy新年限定小羊皮。
“妈也不懂什么色号,看单位的小姑娘都在抢这个,就也给你抢了一个,你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妈。”何有时本想涂个隔离乳完事,这会儿收了妈妈这么用心的礼,怎么也不能辜负她的心意,化了全套妆,回房间给秦深发了张美美的自拍,去直播间排麦序队了。
官方直播间几十个黄马一字排开,都是平台上的人气主播。在线人数比有时想得要多,已经破了百万,想来红包活动诱来了不少人。
主播一人一句祝福词,等了小半个钟头才排到她。词稿是提前准备好的,何有时背得挺溜:“感谢大家这一年的支持……”
刚说完头一句,手机嗡得震响,电话打进来了。何有时飞快瞄了一眼,是秦深的来电。
这一瞬间她脑子一乱,提前背好的词稿立马忘了个干净。卡壳了几秒,弹幕上已经一堆问号了。
“那个……”有时每次直播一向准备充分,这就算是难得的突发状况了。
弹幕发得越快,何有时越发紧张,红着脸临时想了两句词,干笑:“祝大家新年快乐,狗年吉祥,万事如意。”
然后匆匆把摄像头关了,下了麦。
弹幕一片哈哈哈,何有时忿忿接通电话,埋怨:“都怪你这时候打电话进来,丢死人了。”
“怎么了?”
何有时三言两语说完,秦深轻声笑了下:“没事,不会因为一句词掉粉的。”
客厅里电视声音开得大,春晚和直播间的声音混在一起乱嘈嘈的。秦深那边却安安静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何有时听得奇怪:“你在哪儿呀?”
秦深沉默一瞬,专拣着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戳,声音落寞:“在家,一个人吃饭,喂咱的狗儿子。”
“你怎么一个人在家啊?你没去秦叔叔那里?”
何有时果然心疼了,她前两天确确实实听到秦深跟他父亲讲电话,还说除夕当天会回家去。有时以为他要和秦叔叔还有弟弟一起过年,就没多问,压根没想到他这会儿还一个人在家里。
“中午一起吃了个饭,晚上他们去祖宅陪祖父过年去了,这是我家惯例。”
“你不会是逃走了吧?”
何有时笑出了声。她家里长辈多亲戚多,每年过年最是痛苦不过。尤其这两年她腿脚不便,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关怀或盘问,过年几乎成了种煎熬,以为秦深家里也是这个样子的。
秦深却说:“爸爸去了,我没有去。”
“……为什么呀?”何有时敏感得觉得他语气不太对,偏偏不知内情,她总克制不住胡思乱想。
秦深一向不怎么说他自己的事,除了之前在公寓那时偶然见到他父亲和继母,还有同父异母的弟弟,别的情况有时都不了解。
他的工作是她百度查来的,他的心结是江呈说给她听的,就连病情都是她去问李简才得知的……
两人是在谈恋爱,他言语却寡淡至此。何有时回头想想,秦深每天跟她说的那么多话,竟全是在撩|拨她的。
这种感觉让有时心里安定不下来。就像秦深养病的这半月,只需孙尧两句谎话就能轻轻巧巧地瞒过她,除了江呈、李简这么几个人,她再没有别的方式能联系到他。
好像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消失不见,让她再也找不到。
“谈恋爱该不该坦诚”,何有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只要她问,秦深就不会瞒她。
而现在,她对这个人的喜欢越来越深,想了解的也越来越多。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圈子,他的工作,他的心结与失眠症,他患病这几年的心路历程……
甚至细致到他每天吃几种药每种几粒,何有时都想知道。
秦深一边吃饭一边回她,语气平淡:“祖父不喜欢我。”
“我爸妈算是自由恋爱。我妈妈是油画家,身上有一种浪漫主义精神,她天□□玩,不是闷在家里相夫教子的那种人。祖父却刻板固执,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一边是海外回来的华侨子女,将西方的自由浪漫精神学了个淋漓尽致;而秦家却是改革开放之初首批下海经商、走大运发了财的暴发户。
当资本家出身的姑娘对上根正苗红的老一辈,矛盾不是一点半点。
“后来……”
秦深纠结了下用词:“后来我妈没离婚就谈了新的男朋友,祖父更认定了原来的猜测,觉得她人品不好;再后来我学了珠宝设计,和我妈一个脾性,祖父就越发不待见我。”
“最近这几年我忙着公司的事,股份却是江呈的,祖父每次见了我都懒得搭理了。”秦深说着说着就笑了。
秦家和子嗣稀薄的江家不一样,秦老爷子先后结过三次婚,头个妻子是下乡时候认识的,可惜两人学识阅历相差悬殊,说不到一块去;第二任妻子乳|腺癌去世,就是秦深的祖母;第三任妻子是离过婚的,带着一双儿女寻个依靠,面对一大家子的刁难也安安分分,十分的好脾气。
这么一来,老头子膝下儿女九个,至于孙辈重孙辈的,怕是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每逢过年乌泱泱一宅子人,成器的大有人在,不成器的也不少,少一个秦深怕是没多少人能记得起来。
饺子煮好了,何妈妈喊她吃饭,何有时应了声,又收回心神:“那你吃过饭了没有啊?”
“正在吃。”秦深开了视频给她看了眼,鲜虾饺,味道不错。
小萨摩看得眼馋,站起来前腿扒着他膝盖,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场面着实凄凉。
秦深叹口气,自己啃掉饺子皮,把里边的虾仁喂给它。想养狗的正主躲懒去了,可怜兮兮的狗儿子只能由他一手拉扯。
看到他在吃饺子,一个人吃年夜饭也没亏待自己,准备了一桌子菜,何有时稍稍得了些安慰,“这是自己包的?”
“超市买的速冻饺子。”
何有时又不说话了,心疼。
他在国外多年,很多吃食都是自己照着食谱摸索出来的,唯独不会包饺子。倒不是因为饺子难包,而是这种一家人团圆才能吃出滋味的吃食,一人忙活实在太孤独了。
大概是因为听到了有时的声音,小萨摩扒着秦深的手直哼哼,还鬼灵精地把脑袋往手机屏幕前凑,看样子宠物店老板没少在它面前玩手机。
“你儿子要跟你说话。”秦深被闹腾得不行,也不抱狗,把屏幕转了个方向,弯下腰对准它。
看到有时的脸,萨摩嗷嗷叫了两声。
“哟,怎么变好看了呀?”
一天不见,小萨摩更圆润了,头上还扎了个蠢兮兮的小辫,立在脑袋正中央。
秦深表情丁点没变,声音也淡,心里却有点得意:“今天带它去做了个造型。”
隔着屏幕逗狗没什么趣味,何有时又开始心疼狗爸爸:“那……有人给你发压岁钱没有?”
“没有。”
“你过年买新衣服了没有?”
“没有。”
何有时学他一样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你这过的是什么年呀。”
秦深也不说话,抿着唇,沉默地看着她,浑身上下都透着“我很难过”的气息。
“要不……”何有时彻底心软了,刚想说“明天来我家过年吧”,就听秦深率先开口。
“我现在去见你,好不好?”
何有时怔住。
耳畔传来清浅的呼吸声,视频中他眉眼深沉,背景是餐厅另一侧千家万户的灯火。
“有时。”
“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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