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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做了会儿直播,年夜饭吃得有点晚了。
一家人坐上餐桌的时候, 春晚已经开了半个多钟头。三个人做了一大桌子菜, 量少花样却多, 饺子都做了两种馅的,费了挺大工夫。
何爸爸何妈妈的手机响个不停, 来自亲戚的朋友的同事的, 两人筷子都顾不上拿,忙着接电话。
“微信群?哎呀我跟你叔叔不玩那个, 弄什么红包呀, 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就行了,我们就不去抢啦……”
“二姑您身体好啊, 我们都挺好的……”
“有时啊,有时在呢,初四带她去给您拜年……”
好半天两盘饺子没吃完,全都用来接电话了。有时呢,一整晚只接了两个电话。
看着她这头冷冷清清的样子, 何妈妈怕她失落,索性把手机关了机扔一边去, 还把何爸爸的手机也抽走。
“不回了, 咱吃饭吃饭, 明儿早上起来再给他们拜年。”
南边传来烟花炸开的声音,何有时走到窗前望了眼, 果然是在放烟花。今年民意调查后官方同意有关部门有组织有纪律地在江畔放烟火了, 总算有了两分过年的味道。
这一顿年夜饭吃得心不在焉, 何有时走神得厉害,平时最喜欢的小品节目都没能看进去。
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秦深要来她家了。
她清清嗓子:“爸,妈,我有个朋友想……”
她说这话的时候,春晚正播到潘长江和蔡明的小品《学车》,气质端庄的老太太挽着自己的矮个儿丈夫甜滋滋来了一句词儿:“别看你叔叔长得小小的,在我心里他就是大大的港湾。”
何妈妈笑得合不拢嘴,随口感慨了句:“真好啊,这两口子虽然看着不搭,但人家恩爱呀。这年头呀什么物质啊颜值啊都靠不住,男人得踏实顾家才行,条件越好的往往心气越高……有时你以后谈恋爱也是这样,爸妈给你攒钱买房子,咱们不看重对方条件。年轻人谈恋爱呀,自己舒心最重要,不舒心咱们就换一个,好小伙儿多着呢……”
说了一通三五不着的,回头问她:“哎,有时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何爸爸何妈妈都停了筷子看她,何有时手一哆嗦,干笑:“没,随便喊喊。”
本想给爸妈打个预防针,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她低头默默给秦深发短信:“来吧来吧,来了请你吃饺子。”
她寻思着秦先生见过的场面多了去了,他书柜里还放着什么《演讲学》、《洗脑术》一类的书,应付这么个场面应该不在话下。
何有时自己开解了一通,没心没肺吃饺子了,剩下的都交给他来。
她这一等,从九点一直等到了十一点,饭桌收拾完了,没吃完的饺子都冻到冰箱里了,秦深还是没动静。
何有时等得有点焦,发短信问他:“还来么?”
秦深回了俩字:堵车。
大年三十,懒得在家里开火而去外边吃年夜饭的本来就多,秦深又是从市郊往老市区走的,一晚上就没走过顺畅的路。
何有时跑回房间,躲着爸妈给他打电话:“太晚了,等你过来都要半夜了,还怎么见我爸妈呀。要不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我不见你爸妈。”
路边聚着一小撮人,人群中似有灿亮烛光。秦深微眯起眼看了会儿,看清楚了,是有人点了一地的彩色蜡烛,在跟女生表白。
秦深收回视线,低声笑了下:“我想见你。”
他的小女朋友绷不住了,前一句还口是心非地要他明天再来,这会儿立马变卦了,隔着电话秦深都能听到她又羞又软的笑:“那我等你来。”
秦深开了蓝牙,把手机放一边儿跟她说话。问的都是琐碎事,吃了什么,看的什么小品,爸爸妈妈职业是什么,喜欢什么。
何有时一样一样给他讲,还乱支招:“我妈喜欢情商高会说话的,做事别太死板的那种男孩子;我爸爸呢喜欢稳重老实的,他带学生,以前有学生来家里拜访的时候,他都要叫人家下盘棋,说是棋品看人品。”
秦深把重要信息记在心里,听得有点想笑。笑她胳膊肘往外拐,不想着如何加大难度来考验他的真心和诚意,反倒帮着他过她爸妈那关。
何爸爸何妈妈一向作息规律,到了十二点,两人撑不住了,关了电视睡觉去了。
老房子隔音不太好,何有时怕他们听到,说话声更轻,躺在床上等得都有点犯迷糊了,却听秦深来了句:“下楼吧,我到楼下了,六栋对不对?”
刚浮起的两分睡意立马散了个干净,何有时心里砰砰直跳,跑到阳台上往中心花园的方向望。她视力有点差,只能看到楼下几十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车,远光灯一闪一闪的。
她冲那个方向招招手,快要抑不住嘴边的笑了,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门,做贼似的四下张望了一通。
家里灯都关了,只剩阳台上亮着一个大福字。
何有时屏住呼吸,做贼似的一步步挪到玄关处换好鞋子,长款的羽绒服一裹,睡裤有点单薄。她犹豫了下,也没有再换,舍不得秦深等太久。
刚开了门,胖橘听到动静从沙发上跳下来,好奇地喵了一声,黑暗之中眼睛晶亮。
“嘘嘘嘘别叫别叫。”何有时吓了一跳,摸摸它脑袋安抚了一通,又怕自己走后它乱叫,索性带着胖橘一起下楼了。
推开防盗门,一阵寒风吹过来,手脚立马凉了个透,可她心里炽|热一片,也不觉得冷。
大年夜飘了点雪,还没盖住地面,靴子踩上去咯吱咯吱得响。何有时怕滑,一步步走得很稳。她隔着十几米远就看到秦深靠在车前,手插在大衣兜里,脚边的小萨摩绕着他打转。
都抱过亲过同床睡过了,也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何有时却莫名羞得厉害。走到离他两米远的地方站定,抿着嘴一个劲儿地笑,不上前,也不说话。
小萨摩欢天喜地扑到她怀里,何有时跟没看到它似的,眼睛只盯着它主人瞧。
秦深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唇边笑意却暖,朝她展开一臂。
“过来。”
这一瞬,所有的矫情都如潮落般褪去,何有时走上前抱住他,两手在他腰后打了个结,抱得很紧。
她眼里藏着笑,声音甜得像化不开的软糖:“你来迟了,没有饺子了,你未来的丈人和丈母娘也睡觉了。”
秦深嗯一声:“他们的掌上明珠没睡就成。”
小萨摩和胖橘在雪地里闹腾,早跑没影儿了,何有时分不出神去管它们。
秦深半天没说话,心跳声却一点点变快,他一向穿得单薄,脸埋进胸口能听到沉稳的心跳,一声一声清晰分明。
何有时戳戳他胸口,“你在想什么?”
“我今晚没有喝酒。”秦深莫名回了这么一句。
“然后呢?”
“好像,尝到了三分醉意。”
她发顶有橙子香味,想来是用的洗发水跟往常不一样。秦深着迷般嗅了一下,后撤了半步靠在车门上,像是撑不住她倚过来的重量了。
他声音轻飘,好像真的有三分醉一样:“刚才看到你推开防盗门,从楼梯间走出来,想到了一首歌。”
“什么?”何有时没听明白,仰着头问他。
“so i sneak out to the garden to see keep quiet cause we're dead if they knew……”
是斯威夫特的love story,听了十年的经典曲目,何有时印象深刻。明明一首节奏挺欢快的歌,被他这么老气横秋地念出来,竟如古典乐一般厚重了。
她噗得笑出声:“念歌词有什么意思,你唱给我听呀。”
秦深没理她,思路被打了个岔,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背歌词:“he knelt to the ground and pulled out a said……”
何有时不记得歌词了,想摸出手机百度。这么没情调,秦深叹口气,把人捞回自己怀里,垂着眼睛看她,声音越发低。
“and said,marry me,juliet,you'll never ha|ve to be ”
marry
仿佛背完一整首歌词,就为了说这么一句。
何有时笑得眼睛都快成一条缝了,跟个傻姑娘似的笑了好一会儿,笑得秦深有点恼,眼里水一样的柔情凉了半截,何有时才终于把笑忍回去,踮起脚跟他咬耳朵。
“秦先生,你是在向我求婚么?”
她表现太差,还笑场,哈哈哈了好半天。秦深轻哼一声,搂在她腰后的手揣回自己兜里:“不求了。”
“我错了。”何有时眼里亮晶晶的,咬着唇忍住笑:“我答应还不行么?什么认识两个月什么病不病的都不管了,明天就带你见我爸妈,好不好呀?”
秦深又轻哼了一声。
何有时手冷,摸索着寻了他大衣的兜儿塞进去暖手。她右手刚探进去,蓦地怔住了。
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盒子,狭长,边角圆润。
“你……真的准备了戒指?”
何有时连呼吸都滞住了,傻了似的重复一遍:“你准备了戒指?”
眼瞅着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秦深不敢再作了:“不是……”
却没来得及阻止,何有时怀着巨大的震惊和欢喜把他兜里的硬盒子摸出来,借着路灯看清楚了。
——金属制的,扁扁平平一个方盒子,底儿铁灰色,上面画着一个西部牛仔,盒子做得挺精致。
跟她想象中的戒指盒不太一样……
何有时有点诧异,打开。
秦深屏住呼吸,默默站直身子准备挨骂。下一秒,果然如他所想。
“秦深!这是屁的戒指!你还抽烟!你说了戒烟你还抽烟!你还拿铁烟盒当戒指盒糊弄我!”
秦深:“……”
默默叹口气。
哄吧。
*
大年三十,两人在车里腻歪了很久,早忘了钟点。记起时间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
“不行不行我得回家了!”何有时挺费劲地从他怀里挣出来,一巴掌盖在他脸上往后推,声音发飘:“你亲够了没有。”
“没。”
秦深抵着她的手心,喘得厉害。凭着毅力退开些,给她整好衣领,还不忘叮嘱:“等汗落了再走,别着凉。到家后别忘了刷牙,你嘴里有巧克力酒心糖的味道。”
“嫌弃我你还亲!”何有时剜他一眼。
“别闹了,走吧。”秦深笑着探过身给她开了车门,胖橘已经睡熟了,何有时抱着猫走了。
她身上的羽绒服不是修身款的,长过膝盖,显得温暖和臃肿。临到单元楼下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地上的碎雪有些滑,何有时趔趄了一下。
秦深蓦地坐直身子,看着她重新站稳,这才松口气。
用最轻的动静拿钥匙开了门,何有时又摸黑换了鞋,正猫着腰往卧室走,刚一抬头就被吓了一跳,满脸甜滋滋的笑立马消失不见了。
“妈?你怎么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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