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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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觉得小哥哥并没有呆傻，他只是在这冷漠的世态中选择保护他自己。他曾经骄傲不可一世，将整个天下玩弄于鼓掌之。如今却也要收敛羽翼，蜷缩在自己的世界。
    青檀漆月，那是曾经为人向往的盛世之初。而却在一夜翻覆。
    大晁庆平三十一年，太子叶青檀在东宫中暴毙而亡。彼时我才五岁，记不得所谓的长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却记得那夜宫廷上的大火，焚烧了一个野心家所有的运筹帷幄。第二日，皇后在朝堂上被废除，二皇子叶紫荿因罪自杀，洛堂宫以意外走水为名义交给了工部修缮。而我沉闷冷漠的兄长，最亲的兄弟，原来淹没在众皇之中的存在，一跃而起，位极东宫，直逼紫宸。我的母亲也因此权倾六宫，风光之极。
    然后的四年，我毫无记忆的父皇越来越老，终于他再也不能专注于政事，权力递交顺理成章。我的兄长，昔日众皇子中最不得宠的一位，竟然成了万万人之上的皇帝。
    可是在这平安喜乐的背后，却始终涌动着危险的暗流。
    大晁安乐三年冬，戎狄从北方而来，以摧枯拉朽之势连破三关。兵临燕山，欲踏冰河而行拿下寒关。长青郡在沥河上，郡守连夜号召百姓凿冰解危，将远道而来的戎狄挡在沥河外。萨贺单于一支羽书射在城墙上，上书：欲求东国之帝女，与君分半壁江山。
    萨贺单于野心勃勃，加上他年纪轻轻就继承单于的位置，并继位后大力发展军队势力。单看他三个月内连破三关，打到王城外不足百里之地。而他所书，字字句句都是触及了一个君王的颜面。
    兄长成婚不过两年，未有皇女，只有一个小皇子。而宫中未婚的除了当年青檀太子的胞妹钧华公主，便只有我。而在这节骨眼上，钧华公主以为兄祈福为名，要侍奉佛祖带发修行三年。由此以来，软弱之臣便上书要求嫁出青华公主，也便是我。
    我想对于一个公主而言，我是不幸的。我的国家想用一个女人的幸福去换取短暂的和平。戎狄狼子野心，哪里肯善待于我。
    “请皇兄借我三千虎贲，若我输了，便肯了这亲事。假如戎狄单于输了，我要他退出中原，此生不得再入中原一步。”
    跪在央平台前，冰冷春雨像是苍天许我的眼泪。钧华从面前走过，她的眼里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
    “青华你真犟得厉害。”
    “不如姐姐愚蠢得惊心。”
    “你！”
    “这天下毕竟是我皇兄的，你今次借先人的名头躲过一劫。可是以后呢？钧华，你莫不是以为你还是曾经那个倍受宠爱的长公主？”
    她的面容瞬间就苍白起来，她染着火红指甲的手抓紧裙摆。
    “你以为我愿意留在这样地方！呵呵，青华，你还是接受这样的安排吧！”
    哪里肯依我这般无理的要求，虽是我的皇兄，却也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
    小哥哥从堂前走过，他瞧见我通红的眼睛。他往来天真烂漫的神色变得担忧。“麇麇，不痛。”
    “小哥哥，麇麇很痛。”
    “我，我去告诉皇奶奶，说小四欺负你好不好。”
    他坐在榻前，像是完全不知风雨飘摇的朝堂的无辜之人。满街湿身，只有他一人举伞而行。
    “小哥哥，钧华姐姐是你的侄女，我便不是了么？你引得戎狄入关，将军事机密偷偷交给他们。并且一一离间皇兄身边的人，我是被放和亲，那么皇奶奶呢？死去的青檀太子，就那么让你…”我心里有千般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他伪装在呆傻之下冷漠的精明。可我却和皇奶奶选择了沉默，只因为我们都知道对于皇帝而言，那是他一生的污点。
    我的皇兄，他才是所有皇子中最聪明那一位。他利用了二皇子，扭转了整个朝廷的命运。从此一步登天，君临天下。
    而我眼前的人，他明明曾经那么喜爱着我，却为了复仇，要拉我一起下地狱。
    “小哥哥，你知道吗？我会死在外面的。我不怕死，可我很怕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他离去的脚步一滞，回过头的脸却带着茫然。
    “小哥哥，你招惹了我，你害了我。”
    我就那样微笑着看着他，可是眼泪却在往下掉。
    大晁安乐四年，冬天的残痕开始从大地上褪去。行走过的路途上，却盛开满了梅花。我记得年幼时，曾有人在梅花树下为我吹笛。那个人是谁呢？
    去年冬天，有人在沥河上凿开冰面为了阻止敌人的进攻。我曾听说长青郡与沥河对面的蓉城是几代的仇恨，却在国难当头前选择了一同面对。如果不是蓉城在前，让长青破冰毁路，也不会有如今短暂平安。而蓉城却在一夜之间落入敌手，青壮殆尽。而长青郡却得到皇恩嘉奖，蓉城却在苦海沉浮。
    蓉城这个名字真好听，而且满城都是傲骨的梅树。我想那个名字应该有更大荣耀，我不知道一国的公主之死能不能算上，可我已经想好了要萨贺单于陪葬。要在这个充满鲜血的蓉城，在梅花飘落的季节。
    “青华公主喜欢梅花？”
    萨贺看着落到杯中的花瓣，沉浮有如误入大海的小舟。
    “自小就喜欢，常常食用梅花。”
    “怪不得，暗香袭人。”
    饮婚酒是戎狄的习俗，但是他们至死不会想到，戎狄酿酒的方子里有味药与梅花相冲。而戎狄又好酒，在这样梅花飘零的季节，我愿意用死亡去换取一切。
    这场以生死为赌注的局，就在蓉城中开启了命运的第一步。我时常想着，我那么痴恋的一个人，他为什么就那般狠心绝情？毒药入口的滋味，也比得不得心碎的痛楚。那一路梅花艳红如血，我期盼着那么一个人，我期盼着那个人来救我。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来到我面前。
    青华公主的死讯迅速传遍大晁，说书的人摇头晃脑地描述：那日青华公主一身大红的嫁衣，恍如梅花仙子…
    台下的听者无不唏嘘，感叹如此妙人却过早离世。而朝堂上群臣上奏，请求掉兵夺回蓉城，带回青华公主的遗体。
    风华楼上的人默默出神。
    “舅舅，你怎么了？”
    容貌清丽的少女瞧着那人，不由得担忧。
    “没什么。”
    钧华心里清楚，眼前的人是在想着死去的青华。
    “舅舅，如果当初？”
    “没有当初，我不后悔。”
    真的不后悔么？被皇帝打发去蓉城的路上，梅花竟然在开，竟然像是专门在等着他。等他一一去回想她在生命最后的路，一一所见一一所想。
    踏上蓉城石板路，他却开始晃神。这是她生命中最后走过的地方，她本长在中原过着无忧的生活，有一天却被送到别人手里当玩物。她穿着嫁衣，他从未看过她穿嫁衣的模样。因为他怕自己会心软，会放弃复仇。她本可以选择活下去，他一直记得她是一个骄傲又坚强的小姑娘。
    “我会死在外面…”
    “我怕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她真的死在了他看不到的地方，在他恶意的计划里像是一只孤独的飞蛾，翩然而死。想到这里，眼泪都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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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两年前写的短篇，但是后来看的时候不想让青华死去，以前短篇名《如坐春秋》，自己在自己qq空间码的，本来就是一个自娱自乐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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