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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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臣正提心吊胆时，一道苍老稳重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圣上，请听老臣一言。那宁家孤女小小年纪遭逢巨变，一路颠簸流浪至我沃民，途中的艰辛与不易不言而喻，却未见其一蹶不振，这是心性之坚韧。于金殿上指证天颂间谍，说出天颂不仁不义之举，亦可见其敢爱敢恨，聪慧机敏的性情。依老臣所见，那宁家孤女倒是个难得的优秀孩子。既然她又为战王所救，岂不恰恰说明了两人的缘分天定？倒不如顺应天意成全他们二人。”
    说话者正是现今的太子太傅云庭，这云庭历经三朝，是轩辕策当年发动政变未被波及为数不多的人之一。自轩辕雷死后轩辕策即位，这位太傅行事便十分低调，在大小国事上极少发表自己的看法，隐隐有退出朝堂的趋势。私底下，这位太傅却极得高门府第小贵公子们的喜欢，原因无他，只因这云太傅虽已年逾古稀，但其在国子监内从不似其他夫子般整日板着副脸，大小事动辄板子伺候，而是处处心开导，玩得开时更似孩子一般与众多学子打成一片。
    虽有那家风严谨的书香门第对其行为不甚理解，但大部分的权贵还是对其尊崇有加，每每遇见亦是毕恭毕敬。
    这朝臣中支持战王的不在少数，与云庭交好的更是数不胜数，眼下见云庭开了这个先口便纷纷附和。
    “臣认为云太傅言之有理。”
    “臣附议”
    ……
    一时间附议的大臣已近大半，将上首的轩辕策气的脸色铁青。
    “儿臣恳请父皇顺应民义，收回赐婚一旨，暂时搁置。”轩辕战说的挑衅，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上方的轩辕策脸色极度难看，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在众臣面前被强制撤回旨意，威严何在，这是被轩辕战硬生生打脸。
    下方的轩辕绝脸色同样难看，没想到那轩辕战竟然当真敢在大殿上公然抗旨，偏偏他如今羽翼已丰，对自己处处压制，父皇拿他还真没办法。难道就这样算了，平白放弃了一个羞辱轩辕战的好机会。
    轩辕策极力压制住心头的怒气，状似惋惜地叹气。“既然战王与那邹家女儿无缘，此事便罢了。”听闻此言，轩辕战只向着轩辕策俯了俯身子，漫不经心的道了句“父皇圣明。”这不甚恭敬的态度落在轩辕策的眼中，平白的自内心又腾起了一股怒意。
    赐婚一事告一段落，轩辕策也不等大太监宣布退朝一甩袖子气急败坏的径直回了乘风殿。雕龙琢凤的金漆香座内空落落的，轩辕策惯来是不点香的，眼下实在气急，便差人拿来平心静气的龙涎香。
    今日分外奇怪，前来换香的并不是往日专门负责此事的陈公公，而是换了一个宫女前来，那宫女利索的换好了香却并不曾离去，只静静地站在一边。轩辕策心烦意乱的也并未察觉到异样，只盯着手中从南方传来的奏折，大掌一挥差那宫女上前来研磨。那宫女低低地应了声，温顺的跪在塌边小心翼翼的研着墨。
    随着房内香气愈发浓郁，轩辕策不但没有觉得心绪宁静，反而自心底腾起一股子燥意，便要差那宫女去将窗子打开，刚刚抬头，便觉头脑昏沉，眼前也是雾蒙蒙的。再抬头看向那宫女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眼前的女子肤白胜雪，温婉动人。目光盈盈的瞧着他，笑意妍妍，十分动人。
    “兰儿？”激动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与小心翼翼，像是害怕惊到了面前的人儿。向来深沉的君王此时像是个得到梦寐已求玩具的孩子。
    “皇上，奴婢不是辰妃娘娘，奴婢名为诗云。”那宫女恭顺的低下头，嘴角含着得逞的笑意，眼中却又带着一丝不甘，没有人会愿意成为别人的替身。
    轩辕策此时已经完全听不进去那宫女的只言片语，即便是感觉到了此时的异样也不想打破此时的情景。无人知晓，自夜兰死后，眼前这场景夜夜入他梦中，梦里的她便是如这般，笑意妍妍的瞧着他，却又不发一言，直到他无法抑制地上前，想要触碰她，随后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儿如泡沫般在他眼前消散，抓不住，留不住。
    看着眼前的女子，轩辕策激动的几乎要掉下泪来。仿佛受了蛊惑般的一把拉起眼前的女子打横抱起走向了书房里的美人榻。红烛被烧得哔啵作响，缓缓地，慢慢地淌下蜡油来，远远望去，像是谁流下的泪。
    这边书房打的火热，另一边的战王府的气氛却是微妙至极。
    宁凉黑着脸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婢女，心下十分不悦。原因无他只因着这些婢女的面前放着繁复的华裳及各式各样女儿家的玩意。开玩笑，让她穿着打扮成这副模样，她如何行事。
    “这是何意？”
    “这一切都是王爷的意思。”破云心下亦是有些疑惑，但还是顺着轩辕战临走前的吩咐回答。
    “这身装束让我如何行事？”
    破云闻言有些诧异，寻常如她这般大的女孩子对华美服饰理应是十分热衷喜爱的，为何到了宁凉这反而遭到了嫌弃，莫非是天颂将门的女子都是如此性情，不爱红妆爱武装？
    破云虽也觉着宁凉穿着男装行事更为方便，但奈何这是主子特意吩咐过的，他没有权力擅自更改主子的主张。当下对着宁凉翻来覆去只有一句硬邦邦的解释“这是主子吩咐的。”
    僵持间，已有侍卫前来传话战王要面见宁凉。宁凉并未打算穿上那层层虽华美异常却极为繁复服饰，只去屏风后换上了自己日常所穿的轻便装束。制止了欲上前为她梳发的婢女，只简单地将一头秀发用发带高高束起，无视破云欲言又止的表情径自去了轩辕战的书房。
    书房内，轩辕战正看着探子传来的密信，凝眉思索了一会，将那纸条放在烛火上，不一会便成了一缕青烟，徐徐飘散，再不见半分痕迹。
    想到自己今早吩咐破云送去的东西，轩辕战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期待来，上次见那小东西女装的模样一改往日沉闷压抑的模样甚是娇俏可爱，显出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生气来，十分讨喜。心下惦记着，既已身为自己的人，自是不会亏待她，便特意命破云找了皇城最好的绣娘为这小东西裁制了不少华美新衣，照的都是那些高门贵女们最喜欢的样式，想来她应当会十分欢喜才是。
    正在思虑间，便见宁凉大步走了进来，却并未穿他特意为她准备的服饰，依旧是以往装束。心中突的涌起一阵怒气，声音不由得冷厉了几分。
    “为何不穿我命人准备的服饰？”宁凉有些莫名，抿了抿唇淡淡道“那服饰繁复，行事不变。”
    宁凉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对轩辕战而言却是火上浇油。
    “别忘了你的身份，不过本王手底下的一条狗而已，谁给你的胆子忤逆本王？”
    闻言，宁凉的眼中蒙上一层薄怒。刻意压制的语气无法抑制地带上了几分嘲讽“宁凉有自知之明，行事亦不过是站在王爷的角度考虑罢了。”
    “本王做事何时轮得到你擅作主张？今日你驳逆本王的意思不肯换上那袭女装，那明日你便去试试那青楼女子的服饰如何？”
    对寻常女子而言，这已是莫大的羞辱，而对于宁凉这样生性骄傲的女子而言，这种侮辱更是无法原谅，像是一根针牢牢地扎在了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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