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番茄精

29.入V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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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不回惊怒交加, 紊乱的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手忙脚乱的一推白春雪,想要扶着桌角起身。
    他的手心已经渗了一层薄汗, 抓在桌角上光滑如蜡,颤抖无力的手又失了平时的灵敏,扑了个空后更结实的压在了白春雪身上。
    白春雪由他推搡并未挣扎, 坐着的小圆凳四脚不稳,顿时两个人叠在一起向后倾斜倒去。
    电光石火之间白春雪伸出右手垫住叶不回的额头, 手背和指节蹭在粗糙的地面上, 瞬间擦出四五条细细的划痕,几颗殷红的血珠如晨露般渗了出来。
    白春雪激灵灵抽回手来, 盯着细碎的血珠瞳孔骤缩。
    他不能流血, 这一点传承于血脉的气息已足够引来他不想接触的人。
    他平时已经很小心了, 可是事关叶不回,他下意识的就要去保护他,根本就没来得及权衡利弊。
    叶不回见他见了红,脸色难看得仿佛凛冬寒冰, 心里刚刚升起的羞愤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和不安。
    如果不是他没轻没重推倒白春雪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故。纵使白春雪灵力再高,他的原身也只是一只皮薄多汁的番茄,哪里能禁得住磕碰?
    叶不回跪坐在他身旁, 小心翼翼的托着他受伤的手背吹了吹气, 凤眸里盛满了自责, “对不起, 是我伤到你了,有没有磕到筋骨?”
    看着眼前小鹿一般不安的叶不回,白春雪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因祸得福了,否则他这个纯洁害羞的小朋友肯定要继续发脾气。
    他眸中一闪而过细碎的促狭,用另一只手扶住后腰蹙起眉头,“好像磕到腰了。”
    叶不回紧张起来,伸出手想要去揉一揉他的腰,却又怕碰疼他,只好虚虚地抚着他的腰身垂问道,“很疼吗,能不能动?”
    白春雪揽住他线条优雅的脖颈,“疼,你抱我起来。”
    叶不回不疑有诈,一手揽住白春雪双肩,一手从他双腿腿弯处捞过,咬着牙根一使力把人抱了起来。好在白春雪身材清瘦,虽然个子高但是并没有很重,叶不回勉强能把他抱到床上躺着。
    床上有那个女人劣质的脂粉味,白春雪并不喜欢,他喜欢叶不回天生的梨花暗香。于是他侧过头面相叶不回,轻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气,得寸进尺的道,“你替我揉揉腰。”
    很快一双修长柔软的手就覆上了他的腰,像小猫爪一样不敢用力,轻轻揉按两下后微微叶不回垂头问,“疼吗?”
    他一弯身额角的长发就自然的垂落下来,冰冰凉凉的从白春雪后颈划过,他被这无意的一撩撩得头皮发麻。喜欢一个人就会爱屋及乌,哪怕是他的一缕发丝都弥足珍贵。
    “唳!”
    突然一声清亮鸟鸣自东方传来,遥远清晰,如穿云破石般直扣心弦,却并不让人觉得聒噪,而是悦耳动听,令人心旷神怡。
    叶不回一怔,站起身推窗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极东归墟方位之东有所异动,一点亮金光芒烁烁闪耀于苍茫天际,比漫天繁星更璀璨夺目。
    一声清唳,一点金芒,足以让整片天地震惊,家家户户推开窗户望向同一方向,各门各派即刻派出修为高强的剑修赶去查探,一时无数剑芒流星般划过夜空,只不过难与那金光争半分光辉,都如烟雾般薄弱。
    “那是什么!”叶不回难以置信的睁大凤眸,惊呼道,“归墟深渊万丈之长,深不可测,没有人能到达彼岸。”
    白春雪眸色一暗,抿着薄唇瞥向自己已经收了血珠的擦伤——果然还是来了。
    江媚提着茶壶站在门外,努力眯起眼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眼角的纹路极深,更显几分沧桑衰老之态。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十尺外的人脸,更何况天际挂着的一点金芒。于是她很快收回目光,佝偻着腰蹒跚走进屋子,放下茶壶缓缓的问道,“公子,东边怎么了?”
    “不知道,看不懂。”叶不回诚实的回道,左右看不出什么端倪,他便合上窗户坐了回来,自斟自饮一大杯清茶润了润喉咙。
    这不知名的劣质茶喝着都扎嗓子,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怪味,好在他没味觉尝不出来。
    江媚坐到叶不回对面,拿起手头的刺绣一针一针继续赶工,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叶不回身旁的空位,“那位公子呢?”
    叶不回冲她身后扬了扬下巴,“扭到腰了,借你床躺一下,叨扰了。”
    江媚扭过头去,仔细看了好半晌才看清床上影影绰绰有个人影,然后低下头穿针引线,“公子不嫌弃脏就好。”
    叶不回看着她几乎把刺绣贴到眼睛上的费力模样,不由心里泛酸。一是为江媚可怜,若不失去灵力,狐妖寿命绵长,此刻绝对风华正茂,青春韶华,怎会落得这般低贱。
    二是为自己担忧,他味觉已经完全消失了,昨天他偷偷尝了一大撮盐都不再有咸味。今天早晨刚醒时眼前朦胧片刻,近在咫尺的白春雪都模模糊糊,下一个消失的十有八九就是视觉。
    他终有一天会和江媚一样,直至什么都看不见。
    叶不回正唏嘘感慨着,突然感到身旁有人落座,他扭头一看,正是刚才还腰疼得要人抱的白春雪。
    他坐得端正笔直,就仿佛刚才躺着喊疼的人不是他一样。
    叶不回侧目,“你腰不疼了?”
    白春雪道,“不回妙手回春,你揉过就完全好了。”
    叶不回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你个大骗子,刚才腰疼是装的吧?”
    “我没有。”白春雪一本正经的淡淡道,“明明是你突然凑过来亲我,然后还……”
    “你闭嘴!”叶不回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做贼心虚的扭头去看江媚,果然见她花也不绣了,抬头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们。
    叶不回尴尬的拿起茶杯低头喝水,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小小的茶杯里,或者突然地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得靠自己。于是叶不回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的道,“江姑娘,我想见见令公子,向他询问一些事情。”
    “……”江媚沉默的绣着那朵红得夺目的牡丹花,一针一线有条不紊,就是不肯说话。
    叶不回等到茶都凉了,江媚还是在旁若无人的绣花。他哭笑不得的敲了敲桌子道,“求求你别绣了,好说好商量行不行?”
    江媚幽幽叹息,绣花的右手顿了顿,“犬子桀骜不驯,我的话他未必肯听,他不会过来的,奴家也怕他来冲撞到二位公子。”
    叶不回挑眉,竟然是盏这么不省油的灯,那诅咒术如果是他所下,朱尚大概是真没救了。
    一旁的白春雪已经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走出门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拎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了。
    那少年衣着朴素,年纪尚小,哪里都还没长开,秀气的脸庞上带着三分稚嫩,个子不高,被颀长挺拔的白春雪拎在手里更显得瘦小。
    他青稚的脸上浮现着与年龄不符的阴狠冷翳,死死咬着牙根,右腮鼓起,甚至能听到他牙齿咬合的“咯咯”声,令人遍体生寒,不敢接近。
    可惜他碰到的是白春雪,天下之大没什么能让他害怕,除了叶不回。
    白春雪一只手提着少年的后领,一只手钳着他不断挣扎的双手手腕,淡淡的问道,“是他吗?”
    江媚花容失色,手一抖针戳破了左手食指也顾不得,丢下正绣着的裙子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的道,“不……求仙人不要伤害他!”
    白春雪已得到答案,便将少年放下重新坐到叶不回身边。
    那少年自知敌不过白春雪,冷静的站在原地没有自取其辱试图反抗或逃跑,然后鄙夷的斜睨江媚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永远都是这么贱!”
    叶不回皱眉,这哪是江媚所说“不听话”那么简单,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他沉下脸来捻出一枚铜钱,双手熟稔的掐了个抽灵术,然后食指一点,灵力迅速钻进了那少年灵台。
    “公子手下留情!!”江媚跪行两步死死抓住叶不回袍角,慌张得变了声调。
    叶不回温和的扶起江媚,笑吟吟的安慰道,“不必担心,无伤大雅。”
    他右手在虚空迅速划动,五指翻飞律动着,仿佛有一架无形的古琴在供他弹奏,到最后五根修长的指头已经快到模糊不清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完整的施了一个咒也不过两息时间,最后他五指虚虚一抓,轻声叱道,“跪。”
    少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了,宛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操控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噗通”跪下,所跪方向正是江媚的位置。
    他怒目圆睁瞪着做手脚的叶不回,刚想破口大骂,就发现自己嘴也张不开了。那个粗暴的把自己拎过来的男人指尖还萦绕着小小一缕红光。
    叶不回同情心泛滥了,用指头戳了戳白春雪道,“咱们两个这么大的人了,合伙欺负小孩是不是不太好?”
    白春雪面不改色,“就是为了不欺负他才下的禁言术,要是他骂出来,我一定打掉他满嘴牙。”
    “是这样吗?”叶不回释然了,耐心的对江媚解释道,“只是个驭灵术和禁言术而已,令公子不会受伤的。你是他生身母亲,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养他,他忘恩负义该教训教训。”
    这驭灵术叶不回前几天刚用过,就在操控鬼尸和苏炸天对弈之际。不过生人的灵魂和肉体紧密契合,要比死人难以操控得多。
    “那……多谢二位公子赐教了。”江媚嘴上这样说着,偷偷看向儿子的目光里还是满满的心疼爱怜。
    感觉到江媚对他们已经没有那么抵触,叶不回直奔正题询问道,“劳烦江姑娘说一说你与朱尚的旧事,我给你们搭线引桥,看看有没有皆大欢喜的可能。”
    江媚灰蒙蒙的眼珠颜色更加黯淡,轻挽鬓边的乱发,将往事娓娓道来,“我本是磬荒红狐族人,十四年前贪玩跑出家,在这清江城碰到剿妖的修者,他们欲杀我夺晶核和毛皮。”
    叶不回轻轻颔首,眸中亦是掠过感慨之色。他弃音从法,多年呕心沥血发扬法修,为的就是减少这样无端的杀戮。可惜他踽踽独行数百年,最后下场凄惨,于事无补。
    “我化为原形慌忙逃窜,最后误打误撞一头闯进了朱尚的宅院,他当时正在院中剪花枝。”江媚眼神空濛,唇角翘起,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美好,依恋的抚摸着绣到一半的牡丹花道,“他手上沾染着牡丹花的香气,把我抱在怀里,以为我是被猎人追得跑迷路的小狐狸。”
    “他院子里的牡丹花香浓郁,掩盖住了我身上的妖气——我本来修为就低微,妖气几不可闻。那些修者没有太过认真的搜找到我,可能对他们而言,我灵力如此低微也不值得煞费苦心。”
    “那天朱尚替我洗干擦净了我跑窜得狼狈不堪的毛皮,他的手很轻很柔,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善良柔软。他把我放生山林,还在我脖子上挂了两块鲜肉。”江媚说到这里粲然一笑,烛火都为之黯然失色,纵使她不再年轻美丽,这样发自肺腑的甜美笑容也能震撼人心。
    “再然后啊,我每天都在他身边转,他去哪我跟到哪,我很快知道了他叫朱尚,是一间客栈的老板。还知道……”她眸光如死灰般黯淡下去,声音也低不可闻了,“他有妻有女,家庭和睦。”
    接下来的故事不用她说叶不回也猜到了大概,这只情窦初开的小狐狸还是没能忍住她的情愫,化作人形有意接近了男人。
    朱尚是客栈老板,江媚想要刻意引诱之不费吹灰之力,只要多去客栈吃饭住店就熟了。
    江媚是狐族,天生就容貌昳丽,妖媚多情,朱尚只是个凡夫俗子,他对妻女的责任感没有打败一时冲动,在一个喝得有三分醉意的夜里要了江媚。
    江媚能歌善舞,就在距离朱尚客栈不远处的云中寄做了清妓,只弹曲跳舞绝不出卖清白,一生只为一人。
    叶不回想起进门时看到的那些舞女歌姬,那时的江媚做的就是这个吧。如今她零落凡尘想卖笑都无人登门了,简直是从云端跌进泥泞。
    可是那晚之后朱尚挣扎犹豫起来,他既不想对不起妻女,又舍不得美得祸国倾城的温香软玉,于是他一边隔三差五幽会着江媚,一边借口推辞着不肯给她一个名分,再一天三次的自责着自己真不是人。
    江媚的年纪放在狐族刚刚成年,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就这样被朱尚的几句敷衍哄骗了七年,直到江媚有了身孕,他三天三夜没合眼,终于痛下决定。
    他下的这个决定却让江媚痛彻骨髓——打掉孩子,恩断义绝,从此江湖不见。
    江媚靠着这些年卖艺的积累,跑到城郊一家农户租了间屋子,在两个月后就生产了。
    这让江媚措手不及,她知道人类都是怀胎十月生,她们狐狸才是两个月。她一直以为生下来的孩子会随爹爹,会是个人类小宝宝,结果竟是只狐狸。
    小狐崽吸尽了她的灵力才平安降生,刚出生就能化形,是只完完整整的狐妖,并非叶不回猜测的半妖。
    听到这里已经水落石出。
    叶不回给江媚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情真意切的道,“我不赞成你明知朱尚有家庭还要横插一脚的做法,但你这十四年受得苦已经够多了,几乎毁了你的一生。就事论事,你虽有小恶,但罪不至此。你辛苦了。”
    江媚动容,起身向叶不回深深福了一礼,几颗泪珠随着她的动作倾落而下。她这么多年受尽苦楚,未婚有子,不知收了多少白眼和奚落,连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都瞧不起她,这一句安慰她等了十四年。
    叶不回又扭过头恨铁不成钢的对跪着的少年道,“你这孩子太让人心寒了,你娘千辛万苦把你养这么大,你不知感恩就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还能出言羞辱她?”
    白春雪一勾手指收回灵力,少年咳嗽几声,红着眼白歇斯底里的道,“她咎由自取!那男人对她始乱终弃,狠心把她拒之门外,她竟然还念念不忘,心里装着人家,你说她是不是贱,是不是???”
    “她只是执念未斩,放不下自己的情。”白春雪淡淡的道,“你还不知情为何物,情至深处,为了情确实会奋不顾身。明明知道自己做得是傻事,明明知道自己在自毁长城,可还是甘之如饴,万年孤独换一眼回眸也是值得的。”
    叶不回挑眉看他,竖拇指道,“厉害,不愧是有道侣的人。”
    白春雪谦虚的道,“谬赞了,比不了你,你非礼过有道侣的人。”
    叶不回怒,“信不信我捅死你!”
    白春雪但笑不语。
    江媚蹲在少年面前轻抚着他的额发,一边滚滚落着泪珠一边笑道,“琮儿,你其实没有说错,娘对不起你,让你有一个不干不净的娘,让你从小就被其他孩子戳脊梁。”
    那少年恶狠狠的道,“我没有这么觉得,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不回暗自好笑,双手掐诀收回了操控着那少年的灵力。不过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孩子,看得出他还是挺在乎江媚的,嘴硬罢了。
    少年发现自己能动了之后狼狈的扶着跪麻的膝盖起身,还冷着脸甩开了江媚的搀扶,扭过脖子不屑的哼了一声,“臭道士,仗势欺人。”
    白春雪一记眼刀飞过去,少年顿时懂得了什么是遍体生寒。
    叶不回连忙按住白春雪蠢蠢欲动的右手道,“算了算了算了。”
    他沉吟片刻后同江媚母子商量道,“这样吧,现在朱尚丧偶,他女儿也是好说话的善良人,你让令公子给他爹诅咒术解了,你们凑合凑合一起过日子得了。”
    “啊?”江媚惊讶。
    叶不回道,“你和朱尚都有错,但是计较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现在凡人之躯,朱尚身子骨也不太硬朗,还能一起过几年日子,好好珍惜吧。”
    看到那少年想要出言反对,叶不回又对他道,“你娘还喜欢你爹,她苦了这么多年了,你就让她过几天好日子。”
    少年看了一眼魂有天外的江媚,愤愤地闭上了嘴巴。
    江媚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他会同意吗?”
    “他也觉得对不起你呢。”叶不回言尽于此,话未说满,“我回去给你问问吧,明早过来给你答复。”
    叶不回和白春雪并肩出了纸醉金迷的云中寄,走了很远还能隐约听到歌舞之声。
    叶不回突然叹了口气问,“我这么做其实很不对,和了一滩稀泥,最对不起的是已经不能开口说话的王小姐。太欺负人了。”
    他沉默片刻又道,“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至少这样能让活着的四个人好过。要不然朱翠翠和江媚的儿子多无辜。”
    他说完也没见白春雪理他,余光一看发现白春雪已经不在身旁了。
    “咦?”叶不回站定,在原地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影。
    此时的白春雪已被带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他脸色不善的盯着面前悬浮的铜镜看,里面正是叶不回自言自语后一脸懵逼的找他的映像。
    他脚下是深不可见的万丈深渊,一眼望去没有尽头,正是出现异像的归墟之地。
    他身旁站着一男一女,男人倜傥风流,女子俏丽温婉,当真是一对璧人。
    那男人亲昵的揽着白春雪肩膀,盯着镜子里的叶不回问道,“这就是你看上的人啊?”
    “……”白春雪面无表情的抖开他的手,冷冷的道,“他着急了,我得回去。”
    男人摊手,“那你走呗。”
    白春雪把目光落到那女子身上,放缓语气问道,“三嫂,我现在离他有多远?”
    女子掩唇,笑不露齿,“大概有十万八千里。”他不等白春雪开口就说道,“你三哥不发话,我可不敢带你回去。”
    男人得意洋洋的道,“求我啊小九。”
    白春雪鄙夷的道,“幼稚。”
    男人摸着下巴对镜子里神色凝重的叶不回品头论足,“小九你可真没眼光,这凡人有什么好的。要说长相吧……确实还不错,但是这是个男人啊,你要让爹断子绝孙吗?”
    白春雪道,“你去死吧,不要紧,我不死就没断子。”
    男人叹了口气试图晓之以情,“小九,你这么多年没回家,爹身体很不好。”
    白春雪侧目,“不灭之躯,身体不好?”
    男人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之色,自然的道,“好吧好吧,其实是小云朵快死了,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白春雪冷酷无情的道,“他活得够久了。”
    作为一只数十万年前渡劫飞升的老狗,他活得已经比白春雪久得多了。
    “你这小孩怎么吃硬不吃软。”男人晓之以情失败之后,继续动之以理,“你当初信誓旦旦的说历劫三万年后就回家,这都过了一万年了。你魂灵出窍这么多年,阿猫阿狗都天天去你头顶撒尿了。”
    “我没这样说。”白春雪道,“我说得是肉身归寂,它还在。”
    “你做了什么手脚,那具躯壳可存在不了这么多年。”
    “无可奉告。”白春雪看着镜子里焦急不已的叶不回,面上浮现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男人好奇的戳了戳他的肩膀,还意犹未尽的深深嗅了一口,“你现在这具身子是什么?”
    白春雪已经不理他了。
    男人舔了舔嘴唇道,“有点香,是能吃的吧!”
    白春雪嫌弃的向一旁退去,“你少废话,快把我送回去!”
    “你要回哪里?”男人换上一副郑重的神色,似笑非笑的道,“你的血腥味传回来,知不知道你父母兄长都急成什么样子?你跟我回家。”
    白春雪伸出手指抚着镜子里的叶不回,“你们再给我几年时间。”
    “几年是多久?”男人一戳他的额头,“是不是我现在放你走了,你立马就隐匿气息,再玩一次销声匿迹?”
    白春雪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再给我三年时间,我带他一起回去。”
    “你疯了吧。”男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想杀了他用得着这么煞费苦心吗?”
    白春雪笃定的道,“他会羽化成仙,修成正果。”
    “我瞎了?”男人指着自己问白春雪,“这人连灵力都没有,修炼你个头!”
    “不用你费心了,三年足矣。”
    “行,给你三年。”男人干脆利落的答应了,反正对于寿命绵长的他们来说三年不过眨眼一瞬。
    男人取出一根红线缠在白春雪左手腕上,随着结扣系紧,红线金光一闪,如丝如磐,再不可卸。白春雪抖了抖手腕皱起眉头,表情明显不悦。
    女子在一旁柔柔的劝道,“九弟不要心存芥蒂,这是咱们全家人的意思,你至少要让我们知道你在哪里。如果不能知道你安然无恙,我们所有人都要跟着提心吊胆。”
    “嗯。”白春雪淡淡的应了一声,垂下袖子掩住了腕上细细的红线。
    叶不回在巷子里迷茫的乱窜着,嘴上喃喃道,“这人跑哪去了?”
    他又看到了墙角堆着的那堆陈柴,上面还压着一块毡布遮雨。如果还是他已经看过的那堆陈柴的话,这毡布上应该有三个窟窿。
    叶不回驻足定睛看去,一,二,三……果然三个,漏洞的大小都一模一样。
    叶不回沮丧的蹲在原地画圈,走得腿都酸了。他不认路,走来走去都在几条一模一样的小巷里循环往复。
    已经过了三更天,街上没有一个行人,他想问路都找不到人。这样下去别说找不到白春雪,他连客栈都回不去了。
    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他肩膀,叶不回连忙回头看去,正是失踪了有一会儿的白春雪。
    他立刻站起来攥住他手腕问,“你去哪了?”
    “有点事。”他歉疚的低下了头,“让你担心了。”
    叶不回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白春雪正感动着,然后就听到叶不回又道,“要不然我找不到客栈要露宿街头了。”
    “……”白春雪心都碎了,亏他还以为叶不回是在担心他,结果人家只是需要个带路的人而已。
    别急,慢慢培养,还有三年时间。
    白春雪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面无表情的道,“走吧。”
    两人回到客栈,朱翠翠还挑灯坐着等他们,时过半夜仍旧精神紧张着,不见丝毫倦意。
    看到叶不回,她立刻站起来小碎步跑到他面前,满目希冀的搓着手问,“小公子,家父的咒?”
    “是这样……”
    叶不回和朱翠翠详细的说着前因后果,白春雪就低着头倚在桌边,双腿交叠慵懒的站着,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左手腕上的红线。
    “这是什么?”叶不回已经和朱翠翠交代完了,凑到白春雪旁边探头问道。
    白春雪眯起眼睛一咬牙道,“狗链。”
    叶不回:“?”
    “两位公子,今天给你们留了两间上房,你们快休息吧,真是辛苦了!”朱翠翠千恩万谢的对二人鞠了一躬,真切的说道。
    白春雪蹙眉,“太铺张了,要一间就够了。”
    朱翠翠睁着大眼睛天真无邪的道,“你们帮了我这么大忙,怎么会是铺张呢?”
    叶不回一锤定音,“那就谢过小姐姐了。”
    白春雪跟在叶不回身后向楼上走去,一想到今晚没有梨花暗香在怀就郁闷不已。
    两人的房间就在隔壁,朱翠翠把二人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叶不回一边推门一边慢悠悠的磨牙道,“这回好了,省得我‘非礼’你。”
    白春雪伸出手按住他的房门不让他进去,歪头问他道,“你记仇了?”
    叶不回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他白春雪当他是什么啊,心里装着个白月光朱砂痣,整天跟他说喜欢得有多死去活来,然后肆无忌惮的占他便宜,最后还要装疯卖傻把责任推给自己。
    这戏码他刚见过,和朱尚那个渣渣完全一样。
    叶不回“呵呵”冷笑一声,扒拉开白春雪的手,拉开房门狠狠地把门拍了上去,用力之大就差没把门震下来了。
    他余怒未消的坐到桌边,足足喝了一壶茶水才稍稍平静下来。
    他冷静下来后觉得不可思议,他在生什么气啊!
    人家朱尚是两个女人难以取舍,他又不喜欢白春雪,为什么在生气?难道是在和那个他素未谋面的白月光争风吃醋?
    叶不回怔怔的摸了摸自己柔软的唇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白春雪双唇微凉清苦的气息。
    怎么回事!
    叶不回手忙脚乱的推开椅子跑到门边,那里有备好的盛满热水的铜仁。
    他抻过架子上的毛巾沾了水,反复擦拭着唇瓣,却越擦越感觉脸颊发烫。
    他颓丧的扔下毛巾坐回椅子上,用手捂住热辣辣的脸心绪纷杂。
    他一向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心平气和,怎么今天突然沉不住气了?
    叶不回盘膝在床上打坐,虽然他已经不能再吐纳日月灵气,但他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平心静气。
    时过四更,敲门声突然响起。
    叶不回在黑暗中张开眼睛,动了动腿想要下床去开门,然后无奈的发现他竟然把放在下面的左腿压麻了。
    “嘶——”叶不回嘶了口凉气伸直腿,提高音量喊道,“谁,什么事?”
    “你能不能陪我睡,我这里有一只蟑螂妖,我害怕。”
    是白春雪的声音,依然是冷冷的没有什么情绪,说出来的话却……非!常!不!要!脸!
    叶不回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他是忘了前几天刚把一条千年蛇妖打得跪地求饶的事了吗?
    见他不说话,白春雪又说道,“我没骗你,不信你出来看看,真的有一只蟑螂。”
    叶不回心里好笑,拖着仍然酸麻的腿一瘸一拐的去开门。
    白春雪衣着整齐的站在门外,一看便是根本没有睡觉休息。他头顶的呆毛柔顺的趴着,显得无比乖巧,一双暗红的眼眸落在叶不回身上,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把手里的东西往起一拎呈给叶不回看,竟真是一只半人多高的巨大蟑螂,须长爪大吓人得很,两只眼睛跟球似的水汪汪的。
    这只蟑螂缩着爪子瑟瑟发抖着,连动一下都不敢,看起来都快哭了。
    叶不回无奈的道,“是你害怕他还是他害怕你?”
    白春雪理不直气也壮,抖了抖手里的大蟑螂道,“当然是我害怕他,吓得我浑身都在颤。”
    他低下头眯起眼睛问蟑螂道,“说,是不是我怕你?”
    那可怜的大蟑螂点头如捣蒜,哭唧唧的道,“是是是,你怕我!你怕我!”
    白春雪无辜的看向叶不回道,“你看,我真的没有骗你。”
    “……”叶不回同情的看了一眼大蟑螂,转身向屋里走去,“你进来,把他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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